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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送子涉淇

淇水之畔,河水渾濁湍急,洗盡前兩日之血氣,如今正拍打著岸邊嶙峋的礁石。此水時常泛濫,加上頓丘一縣又地處黃河故道,自西漢以來便時常遭水患。

不過如今的劉泌站在渡口并沒有想那么多,他看著這條平平無奇的水,想的卻是《詩經》中《衛風·氓》所講述的那個關于戀愛腦的故事,具體細節他忘了,反正挺慘的就是了。

而眼下的這條河正是這出古老愛情悲劇最重要的見證者,多年以后當劉泌回想起今天的事情時,會發現原來這淇水兩岸,也是他人生中的一個重要分野。

“世子。”崔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今日換了一身素色深衣,“琰今日便要護送甘陵王返國,不能隨世子同赴雒陽了?!?

他是甘陵人,正好能接過護送甘陵王回去的重任,這對他來說也好。

劉泌轉身,看見崔琰身后站著神情呆滯的劉忠。這位甘陵王今日倒是穿戴整齊,只是眼神依舊渙散。

“師生之誼,琰必銘記。”崔琰深深一揖,“他日若有機會,定當再向世子請教。我們甘陵國人都記得世子為興建鄉學的貢獻?!?

貢獻么?談不上吧,自己不過去吹了兩句牛,就成了貢獻嗎?

劉泌扶起崔琰,心中百感交集。這一路他尤其感謝崔琰相助,“季珪有心了。他日若有機緣,我們再論黃老之道。而且,你昨日教我的那一招‘白虹貫日’我學會了,來日我們再切磋切磋?!?

而這時劉忠忽然上前,扯住劉泌的衣袖:“皇叔,皇叔以后路過甘陵,一定要來看我……”

劉泌有些哭笑不得,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與劉忠培養了那么深厚的情誼,他拍了拍劉忠的手背:“一定?!?

這時,曹操大步走來。他今日未著甲胄,只穿一件常服,腰間懸著那柄短劍?!笆雷咏袢斩珊樱偬貋硐嗨??!?

劉泌拱手道:“多謝曹都尉。”

“世子可怪操昨日未曾替你向何清求情?”曹操神色凝重地看向劉泌。

劉泌則笑了笑,隨即輕聲道:“今日我能安然站在這里,已是萬幸,何敢再有他求?曹都尉盡了自己的本分,若真有災禍,也是我之天命,本就與你無關。”

“若天要亡我,難道向蒼天求情就能改變一切嗎?天若有情,天亦老也?!?

曹操聞言大笑,“好!好一個‘天若有情天亦老’!”他重重拍在劉泌肩上,“操今日認你這個朋友了,愿世子此去一帆風順,他日雒陽再會!”

劉泌心中微動,眼前這位未來的魏武帝,此刻眼中竟有幾分真誠。他鄭重還禮:“曹都尉珍重?!?

渡船已至,梁寬在船上招手。劉泌最后看了一眼岸上眾人,轉身登船。淇水湍急,船身搖晃,他卻不曾回頭。

曹操目送劉泌離開后,視線便轉移到了那條略顯湍急的河流上,一旁的夏侯惇見他如此失神,不由得開口問道:“孟德……”

“我在想,”曹操立刻回話,“若引淇水入白溝,這水患會不會好一些?!?

另一邊。

“世子,對岸有何縣官準備的馬車。”坐在穿透的梁寬忽然提起道。

“哦?終于有馬車了?”劉泌苦笑道。

“是啊。”

“誒,梁軍侯,若你到了雒陽,打算做什么?”他突然問道。

“自然是見一見我那位族叔了,若有機會,我便留在雒陽任個閑職,實在不行便回安定老家讀書好了?!绷簩挼坏馈?

“哦,讀書?”

“如何?”梁寬瞇起眼睛,“世子莫不是瞧不起我梁寬?”

“自然不是?!眲⒚诩泵φf道,“只是我以為梁軍侯很瞧不起讀書人。”

“放屁?!绷簩挻笮σ宦暎叭艨梢赃x,試問誰愿做個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的老革?而且就算要做,也得做個名副其實的軍侯啊——管這手底下十幾二十人算得了什么?管個一百二百人那才是一曲之長吧?”

”那劉泌便先行祝你心想事成了!”

*

馬車在官道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泥濘,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劉泌則掀開車簾,望著遠處漸行漸遠的頓丘。

“世子。”來鶯兒輕聲喚道,“可要飲些水?”

劉泌搖頭,忽然又問道:“鶯兒,你本是濮陽人,我再問你一次:可要留在故鄉?”

來鶯兒手中水囊一頓,這好像是是劉泌第一次這么親昵地稱呼她。

“世子當初不殺妾身,妾身愿以余生相報。”

“你本就不該死,何談回報?”劉泌失笑。

張寧在一旁插話道,“來姊姊心地善良,有她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劉泌意味深長地看了張寧一眼,“好人和能相互照應,可是兩回事?!?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有責怪張寧的意思,可她似乎沒聽出來。

車內一時沉默,梁寬在外駕馬,不時回頭張望,似在警惕什么,他或許是聽說張梁還在這附近流竄吧……

不知過了多久,濮陽城郭在他們一行人的視野漸漸清晰。這座兗州重鎮比頓丘雄偉許多,城墻高聳,城門處人流如織。

“世子,前面就是濮陽了?!绷簩捓振R停車,“要先去拜見橋明府嗎?”

劉泌搖頭,“不急,把我們的過所拿給他們看,入城后看看情形再說?!?

他們隨著入城的人流緩緩前行。劉泌雖衣著樸素,但氣度不凡,守門士卒見他們一行人有過所,又有朝廷的證明,知是貴人,也不敢阻攔。

入城后,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叫賣聲不絕于耳。

劉泌卻注意到,街角處有不少衣衫襤褸的流民,眼神麻木地望著過往行人。

“這便是濮陽?”劉泌看向來鶯兒。

來鶯兒則微微點頭,“妾身離家已有十年了,不過故鄉的格局倒是沒有什么變化?!?

“世子,前面便是郡治所在了?!庇诌^了一會兒,梁寬的聲音穿透了車簾。

劉泌掀簾望去,只見郡府門庭高闊,石階森嚴,門前列戟的士卒都目不斜視,看起來很威嚴,與街市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去通報吧,安平王世子劉泌,奉詔入雒,途經濮陽,特來拜會橋明府?!眲⒚诜愿赖?,語氣平穩。

梁寬應聲下馬,大步上前,向守門軍吏遞上過所與名刺,朗聲道:“煩請通傳橋明府,安平王世子劉泌求見。”

那軍吏驗看過所文書,又抬眼看了看停在階下的馬車及隨行護衛的梁寬,神色間添了幾分恭敬,“請世子稍候,小人即刻通稟?!?

片刻,一名身著皂衣、頭戴介幘的中年屬官匆匆步出府門,對著馬車方向深深一揖:“下官功曹史李勉,見過世子。府君正在堂上處置公務,聞世子駕臨,特命下官相迎,請世子隨我來?!?

劉泌下了馬車,對李勉微微頷首:“有勞李功曹?!?

張寧與來鶯兒則和其余的護衛則在外守候。

穿過儀門,便進入了郡府的正堂庭院。李勉引著二人沿回廊前行,低聲解釋道:“近日有一伙賊寇從頓丘方向而來,府君為此勞神傷形,若有怠慢之處,還望世子海涵?!?

“保境安民,乃太守之首務,橋明府勤政,泌欽佩還來不及,豈敢言怠慢。”劉泌心中一緊,旋即神色自若地應道,“話說這……”

他還沒問完,便已行至正堂階下,李功曹示意稍停,自己先快步進去通報。

很快,堂內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快請!”

劉泌整了整衣冠,拾級而上。步入寬敞的正堂,只見堂上主位端坐一人。此人約莫四十余歲年紀,面容方正,腰間束帶懸著一方銀印青綬,正是真兩千石的太守規制。

想來此人便是東郡太守橋瑁,橋元偉。

“安平劉泌,拜見橋明府。”

橋瑁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上下仔細打量了劉泌一番,片刻,他才緩緩離座,“世子不必多禮。瑁公務纏身,未能遠迎,失禮了。請坐?!彼赶蛱孟伦髠仁孜弧?

隨后,他還讓左右離得遠一些,可能是擔心驚擾了劉泌。

“明府勤于王事,泌冒昧叨擾,已是惶恐。”劉泌依言落座,梁寬則按刀立于堂口。

“世子奉詔入雒,如今途經濮陽,不知有何要務?”他這番話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裝糊涂了。

劉泌聽后先是一笑,然后便將那幾個賊人冒充官吏,還跑來東武陽騙吃騙喝之事告訴了橋瑁。

當然,當地士人的錯誤都被他刻意隱去,一切罪責全在那幾個死人身上。

橋瑁聽后自是嘖嘖稱奇,覺得劉泌說得倒是滴水不漏,不過他覺得,劉泌不應當只是為了這點事而來。

然而,如若真沒有皇帝之詔書,劉泌大可以來一次公費旅游,真就可以為了這么點小事特意跑來濮陽一趟以展示自己的信義,這也算是提升自己的聲望了。

不過他現在真有詔書在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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