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痛苦到不能自已，緊攥著靈晶的手五指發(fā)力，深摳進靈晶之中，滲出一行行鮮血。
額間青筋虬結(jié)若活蚓游走，汗珠滾落在衣襟浸出深漬，復(fù)又被周身蒸騰的白氣灼作鹽霜。
經(jīng)脈鼓脹欲裂，恍若幼蟒吞象。
上品靈石所含的沛然靈力沖塞九品凡軀，每一次吐納都似鈍刀刮骨。
手中《孽海歡禪訣》逆讀而行，字字如冰錐貫?zāi)X。
耳畔幻音重疊，似百鬼夜哭，又似情人呢喃，攪得識海翻騰如沸鼎。
林岳一片恍惚，唯剩本能，喉間嗬嗬作聲，唇齒咬出血沫。
經(jīng)脈鼓脹欲裂，脊骨繃得筆直，如受刀剮。
活絡(luò)丹藥力如曇花乍現(xiàn)，稍緩裂脈之痛，旋即更兇猛的靈力洪流又碾過四肢百骸，竟令黑袍下的肌膚寸寸綻出血紋。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視野逐漸清晰，他逐漸恢復(fù)些許意識。
手中下意識吸收上品靈晶中的靈力，卻無法吸動。
這是正常的現(xiàn)象，按理他這個階位本應(yīng)如此。
而剛剛之所以能吸收，本質(zhì)是《孽海歡禪訣》閱覽過程中，通過林岳這個中介吸取上品靈晶中至精至純的靈力。
“所以，我這是成功了？”
他虛脫向后仰去，撞到一片溫?zé)帷?
是顧雨涵。
“過了多久。”
林岳沙啞著嗓音，一只纖纖玉手探過來，替他撥開黏在額頭的長發(fā)。
“回公子，約一炷香的時間。”
顧雨涵輕輕扳下林岳肩膀，將他靠在自己胸前上。
女子清淡幽香傳來，林岳閉上眼。
腦海中逐漸恢復(fù)清明，隱隱若有所悟，似有蒼老聲音在低語，漸漸放大，到最后如黃鐘大呂一般。
所有聲音都匯聚成一部心法。
《倒逆天河訣》，真人境心法。
可打通身體任督二脈、八奇經(jīng)、十二正經(jīng)、二十四條主脈，另有十二經(jīng)別與十五別絡(luò)，共計五十二條隱脈。
他探視己身。
體內(nèi)經(jīng)壁脈管處處遍布裂痕，腫脹有先前一倍有余。
盡管有一品活絡(luò)丹的幫助，隱隱也有破裂的趨勢。
經(jīng)脈里的靈氣，此刻也疏散殆盡，成了無品的凡人。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林岳任由顧雨涵拿出手帕，細心擦拭陷入掌心的靈晶碎屑，又替他包好繃帶。
魔教魅魔眉如遠山，神情認真，似乎這是一件大事一般。
林岳枕著顧雨涵，借助月色看清手中典籍。
名為《孽海歡禪訣》的心法，此刻扉頁上只寫著《太陰照妄篇》五字。
一指的厚度，此刻居然凝縮成僅僅一張金書。
林岳若有所思。
“真?zhèn)饕痪湓挘賯魅f卷書。”
“《孽海歡禪訣》本是大羅天一名長老參悟《太陰照妄篇》所得，內(nèi)里夾雜一些歡喜佛的理念。”
他對腦后的顧雨涵吩咐：
“把裝有一品練氣丹的兩瓶葫蘆遞給我，我現(xiàn)在沒有靈力，不能隔空攝物。”
每個丹藥都是一品，皆分門別類，裝于赤紅葫蘆中。
顧雨涵依言而行，林岳將手中面目全非的典籍舉過頭頂，淡淡道：
“你有一炷香的時間修習(xí)此法。”
“中間這一堆上品靈晶和道韻，隨你取用。”
“待我下次睜眼后，不管你學(xué)成與否，學(xué)成多少，我都要收回。”
顧雨涵神情訝異，接過一頁金書，喃喃道：
“《太陰照妄篇》？”
身后沉默片刻，庭院內(nèi)似有風(fēng)起，四周靈氣忽然一空，盡數(shù)被顧雨涵吸走。
是顧雨涵在嘗試修煉。
“公子，這，這太過珍貴。”
“婢子恐怕……”
顧雨涵身軀一顫，深吸一口氣，林岳身體也隨之上下起伏。
林岳淡淡道：
“我不讓修，你想修都不能修。”
“我讓你修，你不想修，也得修。”
身后少女沉默半晌，幽幽嘆息：
“果然，公子還是愛著我的，對嗎。”
“這本心法，玄奧還在《孽海歡禪訣》之上，直指傳聞中的真仙境。”
“大羅天后，莫說真仙，真君都不曾再出一個。”
“恐怕那補齊的《太上忘情訣》，與這本也不過伯仲之間。”
妖女身軀抖動，似乎是在轉(zhuǎn)頭，看向形如小山的上品靈晶和道韻，喃喃道：
“這些資材，恐怕也只有宗門內(nèi)的長老和宗主才能配得。”
“我雖為圣女，卻也無法豪奢至此。”
林岳已經(jīng)沒意思和這戀愛腦說話，將一品練氣丹含入口中，絲絲縷縷靈氣從口腔內(nèi)一點點渡入體中。
他閉上眼睛，認真開始修煉《倒逆天河訣》。
經(jīng)脈重續(xù)，會更加堅韌。
將一切推翻重來，引天河之力匯入己身，洗筋伐髓，支撐經(jīng)絡(luò)。
簡直是量身定做。
“普通人經(jīng)脈皆有堵塞處，不僅吸取靈氣極少，爭奪不過他人。”
“就連靈氣流轉(zhuǎn)時，心法或者功法都有所滯澀，運行不暢。”
“一步慢，步步慢。”
“原身任督二脈一脈沒開，八奇經(jīng)只開一經(jīng)，十二正經(jīng)只開手太陰肺經(jīng)等三脈，最深層最難見的隱脈更是一脈沒開。”
“也難怪被衛(wèi)鑒心瞧不起，稱為【雜脈】。”
“而若是所有經(jīng)脈全開，則呼吸間牛飲天地靈氣入體，修行速度遠超他人。”
“破境如飲水，更是毫無阻礙。”
“是為【先天道體】。”
“大羅天前，核心嫡傳弟子可授真人境心法，修煉至此。”
“大羅天后，道統(tǒng)斷絕，再無人可修成。”
天穹之上，銀河流轉(zhuǎn)，星星點點光芒在林岳的牽引下，逐漸降下，匯入林岳體內(nèi)。
“還好，星河之力至精至純，修行起來倒沒這么痛苦。”
“若是像剛剛那般，我今日還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修行啊，修行。”
林岳嘆息一聲，頭枕美人，口含靈丹，體引星河。
一時間物我兩忘。
林岳閉目凝神，天穹銀河流轉(zhuǎn)不息。
星星點點的星輝受功法牽引，如縷縷冰絲垂落，自百會穴滲入體內(nèi)。
這股力量至精至純，與狂暴的靈石靈力截然不同——初時如寒泉浸潤灼裂的經(jīng)脈，瞬間平息了此前逆練心法造成的灼痛感。
星河之力沿脊柱盤旋而上，過尾閭、穿夾脊、沖玉枕，直抵頭頂。
復(fù)從印堂下行，經(jīng)膻中至氣海，形成小周天循環(huán)。
脊骨如被寒玉包裹，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
反反復(fù)復(fù)，任督二脈、八奇經(jīng)漸成。
林岳體表隱隱浮現(xiàn)十條銀色細線。
“好，接著便是十二正經(jīng)。”
手太陰肺經(jīng)率先亮起，星輝順少商穴游走。
足太陽膀胱經(jīng)自至陰穴逆沖，寒流所過之處，淤塞的穴竅紛紛洞開。
沒過多時，十二正經(jīng)已通。
林岳如法炮制，將十二經(jīng)別、十五別絡(luò)一一疏通。
至此，所有經(jīng)脈洞開，不再有任何滯澀。
先天道體已成。
林岳幽幽睜開眼。
但見月明星稀，星光點點。
微風(fēng)吹拂而來，人聲稀疏。
林岳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晃了晃手中三瓶藥葫蘆，內(nèi)里皆已經(jīng)空無一物。
引星河之力說得浪漫，但九品凡軀又豈有這般偉力？
還不是得嗑藥。
還不是得氪金。
不肝不氪就想什么好處都拿？
哪有這樣的好事！
他松了松筋骨，身后嬌軀僵硬，應(yīng)是在修煉心法。
林岳側(cè)過身一看，如小山般的靈晶和道韻已經(jīng)消耗殆盡。
他搖搖頭。
涉及到太陰或太陽系列的心法神通，無一例外都是吞金獸，對氪度要求極高。
五行系的心法，只需要服用靈晶和特定五行的道韻即可。
道韻分五行，金木水火土。
譬如你是修水系，那么服用水道韻和靈晶即可。
但太陰心法，數(shù)目至少乘以五。
因為它囊括乙木、丁火、己土、辛金、癸水五行，須五行皆修，方成太陰。
他站起身，松松筋骨，默默等顧雨涵修煉結(jié)束，睜開桃花眼。
她抬起頭，向林岳望來，妙目流波，盡是喜悅。
“公子，我修成了！”
“這！”
顧雨涵伸出食指，粉嫩指尖凝聚出一抹濃重的黑色。
那是最精純的太陰之力。
“我感覺，現(xiàn)在實力較之從前，足足提升一成。”
“而且吸收靈氣的速度也快上許多。”
“在使用和太陰有關(guān)的五行神通時，威力也強悍不少！”
顧雨涵越說越興奮。
對于她這種天才，一成的提升已然是極為難得，還是在過了一晚上的時間范圍內(nèi)。
她忽然住嘴，抿嘴道：
“自然，這些都全賴公子之功。”
“若非公子賜下秘法，還有贈以海量資材，雨涵是絕不可能進展如此迅速。”
她捧起一頁金紙，雙掌朝天，跪坐于地，低下頭，向林岳遞出。
玲瓏有致的身段在月色下朦朧縹緲。
“此法還贈公子。”
林岳嗯了一聲，將《太陰照妄篇》收回。
“你把我說得太好了，我對你只有利用。”
“作為妙欲天當(dāng)代圣女，你天賦卓絕，才情無雙。”
“我只是在投資你，希望你能百倍回報我，對嗎。”
顧雨涵坐起身，嫣然一笑：
“雨涵從魔門中脫穎而出，自然是曉得天下沒有免費的丹藥。”
“不過，我原以為公子早已對雨涵失望透頂，不想居然還有一分情誼在。”
她咯咯笑起來，纏菩薩身的魅惑道韻隨之觸發(fā)。
林岳搖搖頭。
他只是覺得棒子給夠了，該給點棗安撫一下。
而且修習(xí)《太陰照妄篇》能暫時拖延顧雨涵修行的速度，因為從《孽海歡禪訣》轉(zhuǎn)修新心法，都會有一段空窗期，得到轉(zhuǎn)化完成才能一日千里。
這空窗期約有四五月，林岳能夠確保顧雨涵不會突破五品。
那樣種情絲很容易失效。
顧雨涵盈盈伸出手，面色嬌羞，微微側(cè)過身，從領(lǐng)口處摸出一本古籍。
她遞給林岳，林岳接過來，只覺書頁還帶有美人的體溫和體香。
林岳挑眉：
“嗯……”
“《幻情幽絡(luò)秘典》，以情絲為引，將魅術(shù)幻力轉(zhuǎn)化為經(jīng)脈滋養(yǎng)的資材。”
“也是改善天賦的心法？”
“這是何意？”
顧雨涵微笑：
“公子雖有機緣在身，可天賦終究是不及眾人。”
“若是可以，這時還應(yīng)重新筑基，日后方能爭取一線生機。”
林岳神色古怪。
這是在關(guān)心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