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勻真人鑲在控制室墻上的“搖”字還在滴綠湯，空氣里腌透了的蟲腥味被一股詭異的甜香沖淡。那甜香從“佛系修仙外包公司”的招聘廣告屏里彌散出來，像熬糊了的麥芽糖摻著彼岸花粉，熏得人腦仁發(fā)飄。

“帶薪摸魚…”趙老蔫盯著廣告屏里翻滾的琥珀色湯汁，喉頭滾動，“死了都能嘬兩口？”

“是孟婆湯吧特飲！”張鐵一鍋底拍醒個想舔屏幕的礦工，“福報宗穿馬甲，專騙咱這種老實(shí)禿！”

陸閑沒吭聲。他肩背那片“反光大陸”剛結(jié)痂的傷口下，007植入的密鑰芯片突突跳著，像顆埋在血肉里的定時炸彈。芯片每次搏動，都扯著那幅由血、汗、綠湯繪就的第九流水線管道圖在皮下灼燒。圖上一條蜿蜒的虛線，正指向廣告屏底部那行小字：入職體檢坐標(biāo)：忘川支流第三漩渦，孟婆湯吧旗艦店（憑芯片入內(nèi)）。

“行長，”猴子尸體旁那頂砸癟的鐵鍋被張鐵鄭重捧來，“帶上猴哥？”

鍋沿殘留的血痂黏著幾根猴毛，在控制室慘白的光下微微顫動。

“帶?！标戦e抓把培養(yǎng)基殘渣抹在鍋底，糊住“雷碧冠名”的金字，“給他掙張永久帶薪假?！?

忘川支流的水是摻了墨的膿湯色。第三漩渦像個巨大的抽水馬桶，裹著骨渣和未消執(zhí)念的泡沫“咕嘟”翻滾。漩渦眼上卡著個歪斜的竹棚，棚頂破幡招搖：“孟婆湯吧——飲盡前塵，KPI清零”。

陸閑的光頭剛探出水面，棚里就甩出根掛著肉鉤的竹竿，“噗嗤”扎進(jìn)他肩背的傷痂！鉤子倒刺刮著骨頭，將他凌空釣起，“啪嘰”摔在油膩的竹地板上。

“新茶位，一位——”跑堂的拖著長調(diào)。

那跑堂脖子以下是嶙峋人骨，脖子以上頂著個沸騰的湯鍋，鍋沿鑲倆浮腫眼泡。它白骨指節(jié)“咔噠”敲著陸閑后背的密鑰芯片：“芯片植入深度：達(dá)標(biāo)。情緒雜質(zhì)濃度：超標(biāo)。建議：忘憂特調(diào)洗鍋水，加量不加價…”

“洗你大爺！”張鐵掄鍋砸翻一個想摸猴毛鐵鍋的湯碗小妖，“叫你們管事的！禿頭幫帶資進(jìn)組！”

湯鍋腦袋的眼泡轉(zhuǎn)向張鐵光可鑒人的頭頂，蒸汽“嗤”地噴出：“資？您的頭皮拋光服務(wù)本店可免費(fèi)…”

話沒說完，內(nèi)堂布簾一掀。

香風(fēng)先至，不是花香，是陳年賬簿壓箱底的霉味混著廉價脂粉。出來的女人云鬢半墮，披著件起球的絳紫緞袍，袍子下擺卻沾著可疑的黃褐色湯漬。她左手托個豁口湯碗，右手捏根人腿骨磨的攪拌棒，眼皮懶懶一撩，眼風(fēng)掃過陸閑血糊糊的肩背：

“喲，砸完場子來討飯？”她攪拌棒敲敲湯碗，“佛系公司講緣份。入職體檢——”棒尖突然戳向陸閑眉心，“先忘干凈你那點(diǎn)破仇破怨！”

碗里琥珀色湯汁猛地沸騰，騰起的霧氣凝成萬千細(xì)小的骷髏頭，尖嘯著撲向陸閑七竅！

【孟婆湯吧特調(diào)：前塵格式化霧！】

【效果：強(qiáng)制遺忘仇恨記憶（保留工作技能）！】

陸閑眼前瞬間閃過礦洞油鍋、蟲卵綠毛、搖勻真人崩裂的蟲巢臉…畫面飛速褪色！

“休想！”他意念死釘肩背密鑰芯片！芯片滾燙，皮下血汗管道圖驟然亮起，圖中代表第九流水線培養(yǎng)基池的九個綠點(diǎn)瘋狂閃爍！

滋啦！

撲向他的記憶霧骷髏撞上綠點(diǎn)輻射出的慘綠光暈，如同熱油潑雪，尖叫汽化！

“咦？”女人攪拌棒一頓，“還是個腌入味的刺頭？”她袍袖一抖，三張泛著尸斑的“佛系勞務(wù)契約”飄到陸閑面前，“簽！湯吧保潔崗！月休半天！享孟婆腳皮…呸，腳氣貼膜福利！”

契約條款蠅頭小字蠕動：

“乙方自愿捐獻(xiàn)頭皮作為湯吧反光烘焙板，工傷上限：頭皮碳化…”

“簽?zāi)恪睆堣F的怒罵被陸閑抬手止住。

陸閑染血的指尖劃過契約上“佛系”二字，肩背芯片突地一跳！一行幽藍(lán)小字從契約背面滲出：

“隱藏條款：累計帶薪假超百年者，可兌換‘記憶芯片修復(fù)手術(shù)’一次（僅限甲方過失導(dǎo)致記憶缺失）?！?

記憶芯片！007！

“這崗，我接了?！标戦e抓過白骨跑堂遞來的腿骨筆，在契約按下血手印，“名字？”

“孟三勺。”女人攪拌棒攪著湯，眼皮都懶得抬，“管刷鍋水的?！?

湯吧后廚才是真地獄。

三個足球場大的池子，池壁糊滿厚厚的、蠕動的黃褐色油垢。左池泡著堆積如山的待洗湯碗，碗沿沾著腦漿殘留物；右池浮滿翻白眼的陰魂，像等待焯水的死魚；中池最駭人——沸騰的琥珀湯汁里沉浮著無數(shù)慘白手臂，每只手的五指都焊著鋼刷，正機(jī)械地搓洗池底堆積的…發(fā)黑的頭皮碎屑！

“今日特飲：‘往昔重現(xiàn)’忘憂奶茶，”孟三勺的攪拌棒指向中池，“原料：千年頭皮角質(zhì)層。烘焙關(guān)鍵——”棒尖戳向陸閑，“你的反光背！”

陸閑被剝光上衣，捆在池邊一根刻滿“佛系”經(jīng)文的銅柱上。銅柱頂端一面凹面鏡斜下，將他整片肩背的反光聚焦，投射進(jìn)中池沸騰的湯汁！

滋——！

強(qiáng)光灼烤湯汁，騰起裹著焦糊味的異香！池底焊著鋼刷的手臂群突然癲狂，搓洗速度暴增！無數(shù)頭皮碎屑被攪起，在光柱中碳化、溶解！

【被動技‘反光烘焙板’激活！】

【孟婆湯精華萃取效率+300%！】

【代價：背部表皮碳化層持續(xù)增厚！痛覺神經(jīng)敏感度+500%！】

陸閑牙關(guān)咬得咯吱響，汗剛滲出就被烤干，血痂崩裂處騰起細(xì)小的青煙。他盯著池底瘋狂搓洗的手臂，那些手臂的腕骨上都烙著細(xì)小的數(shù)字編號——全是質(zhì)檢流水線上被格式化的人！

“三勺姐！”一個湯碗小妖尖叫著捧來托盤，“特飲出…出問題了！”

托盤上一杯剛萃取的“往昔重現(xiàn)”，琥珀色液體里竟翻滾著清晰的影像碎片：釘無赦的骨釘、苗苦辛的蟲卵秤、搖勻真人的瓶裝手臂！更駭人的是，杯中浮出一張由油脂凝聚的猴臉，正是猴子！

“往昔…重現(xiàn)過頭了！”孟三勺臉色一變，攪拌棒猛地扎進(jìn)湯杯！

噗！

猴臉炸成油沫。杯中影像卻更加狂暴，釘無赦的骨釘虛影“嗖”地射出，直刺孟三勺眉心！

“反了！”孟三勺尖嘯，手中豁口湯碗倒扣！骨釘虛影撞在碗底，“當(dāng)”地炸成青煙！

混亂中，陸閑肩背的密鑰芯片突然劇震！皮下血汗管道圖瘋狂閃爍，一道指向池底某條編號“MH-ZJ-250”手臂的坐標(biāo)紅光穿透碳化層！

猴子？！

“張鐵！”陸閑嘶吼，“撈！左池第七排！黑鍋標(biāo)記！”

張鐵早已按捺不??！他縱身躍入漂浮陰魂的右池，踩著浮尸借力，平底鍋掄出風(fēng)雷之勢，“哐當(dāng)”砸碎左池第七排湯碗堆！碎瓷飛濺中，一條焊著鋼刷的殘破手臂滾出，肘部赫然用凝固血垢畫著個歪扭的猴頭！

“猴哥！”張鐵撈出斷臂，鐵鍋?zhàn)o(hù)在胸前。

幾乎同時，中池所有鋼刷手臂驟然停滯！池心湯汁劇烈翻騰，一個由碳化頭皮屑和油脂凝聚的巨人緩緩站起！巨人臉上沒有五官，只有翻滾的怨毒影像：釘無赦的算盤眼、苗苦辛的蔫巴稻穗、搖勻真人的蟲巢臉！

“佛系…不容雜質(zhì)…”巨人咆哮，音浪震得湯池沸騰，“凈化！”

它巨掌拍下，掌心赫然是放大萬倍的“996骨灰盒”釘釘LOGO！

“鍋來！”陸閑掙斷銅柱束縛，碳化的后背撞向張鐵！

張鐵心領(lǐng)神會，染血的猴毛鐵鍋“當(dāng)”地扣在陸閑頭頂！

【組合技觸發(fā)：禿頭幫的遺志！】

【唯物之鍋（遺物態(tài)）x反光烘焙板（超載）】

陸閑整片背脊化作赤金色！肩背管道圖中九個綠點(diǎn)炸開，九道慘綠光束匯聚頭頂鐵鍋！鍋身“雷碧冠名”的金字熔成血焰，一道熔金淬血的光柱逆天沖起，狠狠撞向骨灰盒巨掌！

轟——?。。?

光與影的湮滅無聲無息。骨灰盒LOGO熔穿巨掌，去勢不減，洞穿巨人無面的頭顱！

巨人僵直，體表翻滾的怨毒影像發(fā)出萬千慘嚎，轟然崩解！碳化頭皮屑如黑雪紛揚(yáng)，落在湯池里，竟讓翻騰的湯汁漸漸澄澈。

一片死寂中，孟三勺的豁口湯碗“鐺啷”落地。她盯著澄澈的湯池，絳紫袍子抖得像風(fēng)中秋葉：“凈…凈化了？千年老油垢…沒了？”

“猴哥的工傷賠償，”陸閑扯下頭頂鐵鍋，鍋底粘著塊熔化的頭皮碳痂，“換佛系公司正式合同。條款——”他染血的手指在虛空一劃，“加一條：帶薪假精靈?！?

孟三勺的攪拌棒掉進(jìn)湯池。

忘川支流的濁流第一次映出星光。

湯吧破幡下，一方小幾。孟三勺肉疼地推過三張暗金色契約——正式工合同。條款里“頭皮捐獻(xiàn)”被劃掉，新增一行閃爍小字：“享受帶薪假精靈一對一服務(wù)（試用期）”。

“精靈呢？”張鐵掄鍋拍死只偷喝湯底的蟑螂妖。

“急啥！”孟三勺的攪拌棒攪著碗新熬的湯，湯里浮沉著幾顆星塵般的藍(lán)光，“精靈孵化…也得搖勻！”她手腕左三圈右三圈，湯碗里藍(lán)光隨韻律旋轉(zhuǎn)，漸漸聚攏成個巴掌大的光團(tuán)。

光團(tuán)跳出湯碗，懸浮空中。核心是點(diǎn)熟悉的幽藍(lán)塵埃，外圍卻裹著層不斷變幻的琥珀色湯膜，湯膜上流動著“帶薪假”“調(diào)休”“年假折現(xiàn)”等字樣。兩根由星光凝成的觸角從湯膜頂端探出，輕輕一點(diǎn)陸閑眉心。

【帶薪假精靈（試用版）綁定成功！】

冰冷的機(jī)械音在陸閑腦海響起，語調(diào)卻帶著孟婆湯的甜膩：

“親愛的主人~我是您忠實(shí)的帶薪假小管家~當(dāng)前可透支假期額度：3.5天~”

陸閑肩背的密鑰芯片猛地一燙！皮下血汗管道圖不受控制地亮起，圖中代表007核心的藍(lán)點(diǎn)瘋狂閃爍，與精靈核心的幽藍(lán)塵埃共振！

【檢測到同源記憶碎片！】

【是否消耗透支假期3天，啟動‘往昔重現(xiàn)’修復(fù)程序？】

“修復(fù)！”陸閑毫不猶豫。

精靈的湯膜身軀驟然沸騰！透支的3天假期化作三縷金線注入核心藍(lán)點(diǎn)。藍(lán)點(diǎn)暴漲，噴涌出無數(shù)破碎的數(shù)據(jù)流——

畫面閃爍：

無盡的代碼深淵…漂浮的金屬巨構(gòu)…

菱形核心碎片被黑紅霧氣纏繞…

一只冰冷的機(jī)械手探入碎片，摳出塊閃爍的晶片…

晶片被貼上標(biāo)簽：“007記憶芯片（高危）”，投入沸騰的綠色培養(yǎng)基…

培養(yǎng)基池外，搖勻真人的瓶裝手臂正將晶片液注入一支“雷碧董事特供”…

畫面定格在那支生發(fā)水瓶身標(biāo)簽：

“佛系修仙外包公司：孟婆湯吧特約供應(yīng)商”

記憶芯片！在孟婆湯吧！

“三勺姐，”陸閑的指尖劃過湯碗邊緣，蘸起一點(diǎn)殘留的琥珀湯液，“你們特供貨里，是不是摻了點(diǎn)兒…不該有的‘料’？”

孟三勺的湯勺“哐當(dāng)”砸在腳背上。

陸閑肩背的碳化層突然崩裂一塊，露出下方新鮮的血肉。血肉中，半片米粒大小、浸在血泊里的銀色芯片，正閃著鬼祟的微光。

芯片邊緣，一行激光蝕刻的小字隨血水浮現(xiàn)：

“Property of佛系修仙外包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