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意愿……呵，真是個久違了的詞。好吧。”

他說道，目光再次掃過兒子，又落回許昭身上。

“既然我親愛的兒子有了這么……有‘個人意愿’的朋友，那看來我這個做父親的，倒是可以少操點心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華麗的絲絨袍子，仿佛剛才那段對峙從未發生。

“茶會就算了。不過……”

“小朋友，希望你的‘個人意愿’，能一直這么有力量。”

說完，他竟真的不再多看風鈞一眼，轉身，離開。

風鈞呆呆地看著父親離開的方向，就怎么走了？

許昭微微蹙眉，風父最后那句話，聽起來可不像只是單純的告別。

“謝……謝謝你，許昭。”

“還有……對不起，給大家惹麻煩了。”風鈞習慣性地先道歉，手指不安地蜷縮著。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方陽舒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是你那個爹突然冒出來嚇人好不好！”

羿葉葉也連忙點頭：“就是就是，而且許昭說得對！不想去就不去！”

風鈞看著伙伴們毫無芥蒂的樣子，鼻尖微微發酸。

“其實……我家的情況，可能和你們想的那種豪門恩怨不太一樣。”

“我父親……嗯，就像你們看到的，他……比較注重享受生活，感情方面……很風流。我母親也是家族聯姻，他們沒什么感情，很早就不在一起了，現在各有各的……生活。”

“我……大概屬于他們生活中比較多余的那部分。他們倒也不會苛待我，該給的物質都不少，但……也僅此而已了。很少管我，也很少見我。”

“那他突然來找你？”施勁松提出了疑問。

風鈞搖了搖頭，也是一臉困惑：“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像他說的，我只是忘了茶會？或者他突然想起來還有我這么個兒子？”

“我們家族……確實有點奇怪，內部倒沒什么激烈的爭斗，但非常、非常注重表面的血緣紐帶和規矩禮儀。就算是我這種邊緣人物，定期露面、維持家族形象的‘任務’也是逃不掉的。我以前……也從來不敢違抗。”

“不過，許昭，我父親他……其實并不是什么壞人。至少，他從不主動害人，只是……活得比較自我，對很多事情都不太上心，包括我。”他已經一年多沒見過父親了，這次突然出現，他也完全摸不著頭腦。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符熙語氣凝重地開口：“風鈞，我相信你的判斷。但是……”

“不管風先生本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或者風家內部是否爭斗，許昭你剛才的行為，在外人看來，尤其是那些盯著風家或者其他貴族的人看來，就是公然介入甚至挑唆風家父子關系。”

“貴族圈最看重臉面和規矩。許昭你今天讓風先生下了面子，這件事很可能不會就這么算了。就算風先生本人不追究，難免不會有想討好風家或者其他什么勢力的人，借此來找你麻煩。”

符熙的分析像一盆冷水，讓剛剛輕松一點的氛圍再次凝重起來。

“符熙說得對。”

“貴族之間的關系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許昭，你剛才確實沖動了。”

施勁松說。

許昭沉默地聽著。她明白符熙和施勁松的擔憂很有道理。

但她不怕麻煩。

況且她仇家，現在也不少。

“對不起，許昭，都是因為我……”風鈞更加愧疚了。

許昭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道歉：“不關你的事。話是我說的，決定是我做的。”

“麻煩來了，解決掉就是了。現在想太多也沒用。”

她頓了頓，看向風鈞，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我只是覺得，你不該那樣被對待。”即使對方是他的父親。

風鈞怔怔地看著她，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澀。

“訓練場地，”

“我或許知道一個地方。應該足夠隱蔽，洛家和風家的人都很難找到。”

“真的？在哪？”方陽舒立刻追問。

符熙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

“你們都知道，我們所在的‘瀾之城’，在帝國版圖上算不上什么魔法興盛的核心大都市。它地處東部沿海，魔力濃度中等，主要以海運貿易和幾個歷史還算悠久的魔法學院著稱，比起帝都或者那些擁有古老魔法塔群和元素秘境的一流魔法區，只能算是個……二流偏上的地方。”

“但也正因為如此，這里的歷史沉積很復雜，有很多被遺忘的角落。我說的那個地方，在城西的老工業區邊緣，是一個……廢棄的大型魔法動力核心實驗廠的后身。那里曾經試圖模仿帝都的先進技術，但最終因為資金和技術問題失敗了，已經荒廢了十幾年，幾乎被人徹底遺忘。”

實驗廠？眾人想象了一下，覺得確實像是個隱蔽的地方。

“你怎么會知道那里？”羿葉葉好奇地問。

符熙沉默了一下，“因為我母親就住在實驗廠旁邊的一棟舊房子里。”

“我家的情況……有點復雜。我父親是帝都某個大家族的人，當年他來瀾之城視察家族產業時，認識了我母親。后來……他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然后我母親就懷孕了。再后來，他家族為他安排了聯姻，他就拍拍屁股回了帝都。我母親當時被冠上了很難聽的名聲，在瀾之城待不下去，就搬到了那個幾乎沒人去的實驗廠附近住下了。”

他的敘述沒有太多情緒。

“所以……那個地方對你來說……”風鈞小聲問，帶著歉意。

“沒關系。”

“那里很安靜，幾乎與世隔絕，很少有人會去。而且實驗廠雖然廢棄了，但主體結構還很堅固，有很多空曠的廠房和地下空間，稍微整理一下，很適合訓練。我母親……她人很好，不會打擾我們，甚至如果需要，她還能幫我們望風。”他說起母親時，語氣里才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眾人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沒想到符熙冷靜理智的外表下，有著這樣的家庭背景。

“就去那里吧。”許昭率先開口，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氣氛，“聽起來是個好地方。”她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同情，只是做出了決定。

同情有時反而是另一種傷害。

符熙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好。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離這里有點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