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看出來蕭禹恒的窘迫了。

她收回手，嘆了口氣，把自己口袋里揣著的半塊餅子遞給了喬月餅。

“我撕著吃的，這半邊沒有咬過。你將就填肚子吧。”

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瞧了他們倆一眼，沒說什么，走了。

蕭禹恒被護士這最后一晚看得后背繃緊。

他不怪別人看不上他。

確實是他沒本事。

至于至今還死死拽著他衣服的喬玥兒……

蕭禹恒深刻地考慮了一會兒后，鄭重其事地說道：“小喬同志，你還是撒開我的衣服吧，你老這么拽著我也不是個事兒！要是讓其他人看見了，還以為你對我別有情意……這會影響到你以后談朋友的！”

喬月餅咬著干如樹皮的餅子，欲哭無淚。

她滿腦子全都是：“人類怎么吃這么差勁的食物啊……”

怨念兮兮的。

哪里聽得進蕭禹恒的好言相勸。

她咬一口餅，心就更痛一分。

她悔啊！

悔得腸子都青了！

想當初，老蕭每天變著法子給她弄出各種各樣的豐容餐。

可她就是不吃。

就是玩兒！

有時候玩過頭了，那些食物放得太久，招來蒼蠅了。她又嫌那些飯飯是蒼蠅吃過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她就不吃了。

老蕭只得給她端走，又換來新的……

喬月餅越想越難過，眼淚忽然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順著下巴尖尖滴落，在她鵝黃色的襯衫上，沁出一朵朵水花。

“你……你別哭啊。”

蕭禹恒手足無措，一時間竟不知道拿這小姑娘如何是好。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是餓得狠了，身體難受，所以才哭了嗎？

還是他哪句話說重了，讓她傷心了？

蕭禹恒不知道答案。

可他知道，不能看著這小姑娘繼續勞心動神。

算了。

晚點再勸吧！

眼下，她的身體健康是最要緊的！

蕭禹恒只得按捺住勸她放手的心思，溫聲說道：“是不是餅太硬了？想要喝水嗎？”

他身上掛著一個竹筒做的簡易水壺。

里邊裝的是清冽的山泉水。

“你慢慢吃，好好吃飯，不要哭了，當心一會兒噎著。”蕭禹恒耐心哄說道。

喬月餅只偷偷往他臉上瞥了一眼。

就看這一眼，她卻哭得更狠了。

老蕭私底下過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

他連這么難吃的樹皮餅都撈不著半個……

難怪這么瘦！

瘦得顴骨下邊都凹進去了！

身材雖然還和她印象中的一樣壯，但又似乎小了一圈……

嗚！

都是不吃飯惹的！

不行。

她知道人類最好的食物就是火鍋和燒烤。

以前在園里的時候，老聽他們說起。

尤其是那些年輕的飼養員，一到放假動不動就說要去吃火鍋和燒烤。

什么大油邊。

什么烤腰子。

哼。

雖然不知道那些東西具體是什么滋味，但她覺得，老蕭也應該吃那些！

喬月餅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手里的餅子，接著，堅定的進一步抓緊了蕭禹恒的衣服。

“老蕭你放心！等我的身體好了，我立馬就去林子里給你抓竹鼠鼠！有我在，我一定讓你每一頓起碼都能吃上竹鼠鼠！”

“還有油邊，腰子，五花肉啥的！”

“通通安排上！”

她正發著宏愿，離開的護士姐姐忽然又回來了。

身后還跟著幾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

“喬玥兒同學！聽大隊長說，你昨晚不小心掉到山溝里去了，我們來看看你！”

“你真是的，也太不小心了點。”

“就是，大晚上的，你在宿舍看書學習，也不睡覺，跑外邊去干什么？”

大家說是來關心慰問，可卻沒有一個人語氣是友善的。

他們都暗暗怨怪喬玥兒。

他們知青小隊前段時間才因為嬌生慣養，怕臟怕累，而被大隊長在會議上點名批評！

眼下，喬玥兒又受了傷，得有一段時間不能參加勞動。

對于他們這個小集體而言，吃飯的人數沒變，可掙工分的人卻少了，大家當然不高興！

有人忽然推了趙鋒一把。

“趙鋒！喬玥兒平時那么喜歡你，這會兒她都受傷了，你不得代表我們好好安慰她幾句？”

大家跟著起哄，“就是就是！”

本來躲在人群后排的趙鋒，冷不丁的被推了上來。

臉刷的就白了。

他不敢看喬玥兒的眼睛。

他怕她說出昨晚的事……

可他的心底里又存在著一分僥幸。

喬玥兒如果要告狀，應該早就告了吧？

那大隊長這會兒應該把他抓起來了才對。

莫非……

這傻妞真的那么傾慕他，就算他對她下了死手，她也沒有把他供出去？

想到這個，趙鋒忽然多了幾分底氣。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喬月餅，問道：“玥兒，你沒事——啊！！！”

石破驚天的慘叫聲，差點把衛生院的天花板給抬了。

趙鋒疼得跳腳，而病床邊的其他人目瞪口呆。

只見喬月餅像一頭逮住了獵物的熊似的，張大嘴巴，死死咬住了趙鋒的手臂。

明明還隔著一層衣服，可趙鋒的手臂上立馬見血。

鮮血暈開了一大片，但喬月餅卻仍然沒有絲毫要松口的意思。

“快！快把她弄開！她瘋了！她瘋了！”

趙鋒手舞足蹈地大叫著。

然而，守護在床頭方向，一步也沒有離開過的蕭禹恒，卻沒有及時對趙鋒伸出援手。

反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緊了趙鋒。

仿佛透過他臉上的慌張和恐懼，看到了昨晚案發現場的真相。

“因為喬玥兒撞破了你的秘密，所以你對自己的同學痛下殺手，要置她于死地！”蕭禹恒擲地有聲的宣判道。

趙鋒只感覺手臂疼得好像快斷了！

求生的本能，讓他舉起拳頭，狠狠揮向喬月餅的后腦勺！

對！

只要打壞了她的腦子，那她就變成了癡傻！

傻子說的話，誰會相信呢？

豈不是等于死無對證？

趙鋒一咬牙，拳頭在揮舞的過程中逐漸加重力道……

砰！

他的確捶到了什么。

但似乎不是喬玥兒的后腦勺？

趙鋒凝神看去，只見自己的拳頭正被蕭禹恒捏在掌心里。

對方高大魁梧的身形，如同泰山壓頂似的，強壓而來……

“別！別打我！”

蕭禹恒冷酷而嚴厲地逼問道：“說！是不是你把喬玥兒丟下山溝的？！要是不說老實話，我現在就把你的手臂掰斷！”

蕭禹恒話音剛落，趙鋒就感覺到，自己的胳膊正在被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狠狠向外擰！

疼！

好疼！！！

真的好像快要斷了！

“我說！我說！……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因為喬玥兒跟蹤我，我被嚇到了才推她下山崖的！這事也不能全賴我一個人吧？！”趙鋒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