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蕭家，喬月餅的心思終于暫時從打獵一事上，轉移到了學說話的事上來。

蕭竹青接受了親大哥重新而正式交付的任務，給喬月餅當起了老師！

他們開始從最基本的識物開始學習。

“這個叫做：碗。”

“這個是井。”

“這個是水……”

蕭竹青八歲，也還是孩子。

他來當老師，一個字一個詞的教，他不覺得煩。

但從供銷社買了處理布和玉米面的蕭有紅回來了，聽見外邊院子里那倆的學說話小課堂，不由得笑出了聲。

這叫什么事啊！

一個城里來的女知青，居然讓她的文盲弟弟在教說話！

真是倒反天罡！

蕭禹恒好不容易維持好了家里的紀律，又急匆匆地趕去找大隊長，告訴他老虎跑了的事。

“跑了就跑了吧！沒人受傷就行！”

大隊長高鴻拍著蕭禹恒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說道：“咱們大隊的物資緊張，也弄不來捕獸夾圍烈這老虎，巡山保衛的事情，還得多辛苦你們民兵隊！”

說完，又請人去叫來了民兵隊隊長張德標，讓他和蕭禹恒商量一下，怎么對付山中那只年邁老虎。

張德標中午喝了點白酒，這會兒說話嗤嗤冒著酒氣。

“還能怎么處理？那只老虎都在咱們山里活了快二幾年了吧？以前亂匪進村的時候，它還幫著咬死了那些外來人，保住了咱們鄉親的性命和田地，它也算是個本地戶了。”

“這么多年來，它帶著獸群，就窩在山里！從不下山干擾民居，谷倉和良田……”

“不過就是今天興致大發，連著嗷了幾嗓子……但那也沒把人怎么著啊？怎么就容不下它呢？”

“反正你們我表態，我只能說：我沒啥別的想法！就一條！別殺老虎！”

“這么多年都相安無事過去了……它年紀也大了，活不了多久了，咱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為好！況且這次也不是奔著隊上人來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了。”

高鴻其實也沒有非要把那大老虎置于死地的決心。

他比張德標小十六歲，論輩分，應當喊張德標一聲叔。

不過，同在生產隊為人民辦事，高鴻還是更喜歡以理服人，就事論事。

他知道張德標說的沒錯。

老虎沒有傷害過隊上的人。

可如今的大隊里，不只有他們本地的鄉民，還有從城里下來建設鄉村的知識青年們。

老虎今天那兩嗓子，嚎得知青們當時直接扔下鋤頭，往宿舍里奔逃。

這么大的動靜，他這個當大隊長的，總不能幾句話就給他們搪塞過去了。

這些知識青年中，總有個別愛蹦噠的。

萬一把這件事情當成他的小辮子，添油加醋地上報給了公社，他這個大隊長的位子恐怕就坐不穩了。

于是，高鴻在張德標說完之后沒有表態，轉頭看向了一旁沉默著的蕭禹恒。

“老蕭，你家祖孫三代都是巡山人，今天這事兒你怎么看？”

蕭禹恒年紀不大，但輩分高。

在村里如果論起輩分來，他和四十好幾的高鴻，算是遠親兄弟。

因此，大家習慣了喊他老蕭。

蕭禹恒身上的確也沒有愣頭青的那股子稚嫩氣。

面對高鴻的問題，他想了想，說道：“老虎突然咆哮，嚇到了山下的人，那總歸是它有錯在先。誰也不知道它嚎那兩嗓子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它自己身體不舒服，迫不得已發出了痛苦的叫聲？還是向我們發出警告，試探我們的態度。”

他頭頭是道地分析著。

“如果是前者，那當然是皆大歡喜，畢竟如果它是因為痛苦而嚎叫，那就說明它老了，大勢已去，時日無多。對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構不成威脅。”

“但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煩了！誰說的準老虎會不會突然沖下山吃人呢？”

蕭禹恒話音剛落，就被張德標拿煙桿子狠狠抽了下屁股。

“你小子胡說八道什么呢！前兩年鬧饑荒的時候，那山里都禿嚕成啥樣了？林子里能吃的東西，比山底下還少！可你見那老虎帶著狐狼野豬下來吃過人？禍害過咱們的莊稼地嗎？沒有吧？”

張德標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蕭禹恒，“那會兒他都能忍住不吃人，現在年景好了，山里頭飛的、跑的、爬的多得是！那老虎還能放著過去立下的口碑不管，跑下山來，霍霍村子，弄得自己晚節不保嗎？！”

蕭禹恒強忍住了笑意。

沒有立馬接茬。

高鴻一看他們師徒兩個，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陣仗，猛然意識到，這場三人會議里他是唯一的小丑。

高鴻氣滯，“好哇你們師徒倆……合起伙來耍我玩呢！你們是不是早就想好要怎么應對我了？”

張德標吧嗒兩口煙，不說話。

還是蕭禹恒上前給高鴻解釋，“大隊長！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今天老虎出來的時候，當時我算是在場的！我看到了！那老虎原本完全可以一口吃掉迷路的知青同志，但它沒有這么做。我不是一來就跟你說了么？它跑了，落荒而逃！”

高鴻挑眉，“啥？你說真的？當時哪個知青在場？哪個不長眼的死家伙跑山上去了？！”

高鴻光是想想都覺得后怕！

蕭禹恒干笑兩聲，“喬玥兒。”

高鴻扶著腦袋，“她不是扭傷了腳踝還沒好嗎？怎么又往深山里跑啊？你家那木門不知道上鎖啊？就讓這傻姑娘到處亂竄呢？噢……原來今天是她把老虎惹毛了！”

他努力理順著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越想越想不通。

“你不是都打算娶這個女知青回家了嗎？你倒是管管她啊！她要是在咱們隊上出了事，別說你逃不脫干系，就連我這個當大隊長的，都得跟著遭殃！”

高鴻語重心長地勸誡蕭禹恒，“你今天就給我把實話交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娶她？你要想娶這姑娘，就給我把她看牢了！別讓她在隊上再捅婁子、闖禍！……你要是不想娶她，就把人還回知青隊去，別處得不清不楚的，回頭讓人給你扣上一頂亂搞男女關系的帽子！”

蕭禹恒當即立正站好，收起笑容，嚴肅認真的回答說：“大隊長！我是真心要娶她的！不過這事還得等這姑娘恢復說話能力之后，聽聽她本人的意思，才能來找您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