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的露水打濕了星穹中學的懸浮操場，玄天蹲在天文臺后墻根，看著李萌萌把最后一塊壓縮餅干塞進兔子玩偶的肚子。芯片在玩偶絨毛里發燙，紅光透過布料映出個小小的圓點，像枚貼在她心口的郵票。

“我媽非要我帶這個?！彼闹讣饫p著兔子耳朵上的線頭，那是昨晚她媽連夜縫補的，針腳歪歪扭扭，“她說‘餓了就能變吃的’，其實她知道……”話音卡在校服領口，她突然把臉埋進玩偶，肩膀抖得像被風卷的樹葉。

周明遞過瓶營養液，瓶身上還貼著他奶奶寫的便利貼：“早飯要熱三次才不燙嘴”。他的指尖泛白，顯然剛和家里通過話——今早四點，他奶奶突然把他叫到跟前，往他口袋里塞了把銀質手術刀，說是“你爺爺當年解剖星軌草用的”，刀刃上刻著的星軌圖，和他們胸口的徽章一模一樣。

“她什么都知道?！敝苊鞯穆曇艉茌p，像怕驚擾了露水，“我能感覺到她在廚房哭，抽油煙機開得特別大，想蓋住聲音。”他摸了摸手術刀，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她說‘星星該回天上了’，其實是怕我再也回不來。”

林溪背著個鼓鼓囊囊的背包走過來，帆布表面印著的星際植物圖案被磨得發白。她拉開拉鏈，露出里面疊得整整齊齊的校服，最上面壓著張泛黃的照片——星塵項目團隊合影，她媽今晨塞給她的，背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你爸說，鑰匙在星軌的第九個拐點”。

“我媽把家里的星際航行手冊都找出來了?！彼闹讣鈩澾^照片里父親的臉，指腹蹭過徽章的位置，“凌晨三點我起來喝水，看見她在客廳翻書，眼鏡滑到鼻尖都沒發現。她假裝不知道我要去哪，卻把躍遷引擎的保養指南折了角。”

蘇曉曉突然從墻后跳出來，軍用靴踩在露水地里濺起細小的水花。她的電磁匕首別在腰后，刀鞘上纏著黃色發帶，那是她表哥送的成人禮，“我跟他說去參加星際夏令營，他居然信了?！彼穆曇艄Ａ艘幌?，飛快地別過臉，“塞給我這個?！?

她攤開手心，是枚生銹的彈殼，上面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八f這是當年在月球基地維和時撿的，能擋子彈?！睆棜み吘壍拿添阎菩?，像誰在上面刻了道隱形的傷口。

趙宇抱著全息模擬器走來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他的戰術背心里露出半截星圖，是他父親保險柜里的舊物，紙質邊緣脆得像枯葉?！拔野值膽鹋災Ｐ屠锊刂@個?！彼归_星圖，月球背面的隕石坑位置被紅筆圈了三次，“他總說‘男孩子要去看看真正的星空’，原來早就知道會有今天?！?

零站在天文臺的穹頂下，帽檐被晨風吹得微微晃動。他的黑色手環投射出艘飛船的全息影像，銀灰色的艦身布滿彈痕，“方舟的能量護盾還剩37%，需要我們的密鑰同時激活才能啟動。”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額頭上的淡藍色印記在晨光里亮得像塊冰，“理論上，情緒越強烈，密鑰的共鳴越強?！?

“說白了就是要我們使勁哭？”蘇曉曉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石子彈到墻上又彈回來，落在李萌萌腳邊。

李萌萌突然尖叫一聲——兔子玩偶的耳朵里掉出個微型通訊器，屏幕上跳出段視頻：她媽媽正把她的卡通杯放進消毒柜，嘴里念叨著“萌萌總說杯子上的小兔子會發光”，鏡頭突然晃了晃，拍到冰箱上的便簽，上面寫著“暗黑紅神怕光，記得帶手電筒”。

通訊器自動關機時，所有人都沒說話。晨風吹過天文臺的裂縫，發出嗚嗚的響聲，像誰在低聲哼著搖籃曲。玄天摸了摸手腕的疤痕，那里的星軌圖印記正隨著心跳發燙，他突然想起昨晚回家時，爺爺的老花鏡放在星圖冊上，鏡片正好遮住了冥王星的位置——那是方舟隱藏的坐標。

七點整，學校的防護罩準時開啟，淡紫色的漣漪在他們頭頂展開。趙宇啟動了全息模擬器的偽裝程序，八個人的身影在晨光里變得透明，像滴進水里的墨。穿過操場時，玄天看見王老師站在教學樓門口，手里拿著本《星際航行安全手冊》，封面上的名字被涂掉了，露出下面“星塵項目后勤組”的字樣。

“他在等我們?！敝苊鞯穆曇舭l顫，“我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像燒到最后的炭火，又熱又燙?！?

王老師朝他們的方向揮了揮手，轉身走進教學樓。玄天注意到他手里的手冊里夾著張照片，是個穿著實驗服的年輕人，胸前的星軌圖徽章和趙宇父親的一模一樣。

月球運輸艦的登船口在城市邊緣的廢棄發射場，銹跡斑斑的金屬架上纏著發黃的警戒線。蘇曉曉的表哥李強穿著保安制服，背對著他們抽煙，靴底在地面碾出細碎的火星?！白詈髾z查一遍身份卡。”他的聲音很悶，“別弄丟了，星際海關查得嚴?！?

沒人接話。運輸艦的艙門打開時，李強突然轉身，把煙蒂摁在鞋底，“我媽說……”他的喉結滾了滾，從口袋里掏出個金屬哨子，“這個能召喚月球基地的巡邏機器人，遇到麻煩就吹?！鄙谧由峡讨男擒増D，和陳默筆記本里的圖案分毫不差。

艙門關閉的瞬間，玄天看見李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運輸艦升空時的推背感壓得人喘不過氣，李萌萌死死攥著兔子玩偶，芯片的紅光透過指縫映在舷窗上，外面的地球正慢慢縮小，像顆被遺忘在宇宙里的藍色玻璃球。

“45小時。”趙宇盯著導航屏，上面的倒計時數字正在跳動，“暗黑前鋒已經越過火星軌道。”他調出方舟的三維模型，隕石坑的位置被標成紅色，“那里的磁場干擾很強，常規通訊會中斷?！?

陳默的筆記本突然自動翻頁，露出張手繪的月球地圖，隕石坑邊緣標著八個小圓圈。“我爺爺寫的‘八星陣’?！彼闹讣鈩澾^圓圈，“需要我們站在特定位置，同時注入密鑰能量才能打開方舟的艙門?！?

林溪的《星際植物圖鑒》突然發出微光，封面上的星軌草圖案開始旋轉，葉片組成道細小的星圖，正好對應著地圖上的八個圓圈?！八谥敢覀?。”她的瞳孔里映著旋轉的星圖，“我爸的筆記里說，星軌草能感知同源能量，就像……就像媽媽能認出自己的孩子?！?

零的手環投射出段數據流：“方舟的能量核心是星軌草的母株，一百年前被星塵項目的人從裂縫里帶出來。暗黑紅神想要的不是宇宙之心，是母株里的空間坐標——那是通往所有星系的鑰匙?！?

周明突然捂住頭，臉色慘白如紙?！八鼈儊砹??！彼穆曇舳兜貌怀蓸幼樱霸谶\輸艦的引擎室，好多……好多冰冷的情緒，像凍住的血?！?

警報聲驟然響起，紅色的警示燈在艙內瘋狂閃爍?！耙媸覛鈮寒惓＃　迸為L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有不明生物侵入！”

玄天的手腕突然劇痛，疤痕裂開道細縫，淡藍色的血液滲出來，在地板上匯成道細小的溪流。他跟著血液流動的方向沖進引擎室，只見三個暗紅色的影子正趴在能量管道上，它們沒有固定的形狀，像團流動的墨，接觸到金屬的地方都在冒煙。

“暗黑斥候?！绷愕穆曇魪纳砗髠鱽?，他的黑色手環射出藍光，擊中影子的瞬間，它們發出刺耳的尖叫，“以能量為食，害怕星軌密鑰的力量?！?

蘇曉曉拔出電磁匕首，刀身的藍光在引擎室的紅光里格外刺眼?！翱次业模　彼龥_上去劈向最近的影子，匕首卻徑直穿了過去，影子反而分裂成兩個，像滴在水里的墨。

“別碰它們！”趙宇大喊著扔出電磁脈沖器，銀色的光球在影子中間炸開，暫時逼退了它們?！八鼈兪悄芰矿w，物理攻擊沒用！”

李萌萌的兔子玩偶突然發出強光，芯片的紅光變成耀眼的金色。她抱著玩偶蹲在地上，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恐懼像潮水般從她身上涌出來，在她周圍形成道金色的屏障——影子碰到屏障的瞬間，像被火燒的紙一樣蜷縮起來。

“這是……”陳默翻著筆記本，某頁的文字正在發光，“情緒能量！恐懼也能轉化為防御！”

周明突然閉上眼睛，雙手按在能量管道上。他的瞳孔里映著流動的能量，聲音帶著奇異的韻律：“它們很痛苦?！彼闹讣鉂B出淡藍色的光，順著管道流進影子里，“被暗黑紅神吞噬的靈魂，還在掙扎?！?

影子的動作突然變得緩慢，暗紅色的身體里透出微弱的白光。玄天的藍色血液突然沸騰，在地板上匯成道星圖，零額頭上的印記同時亮起，與星圖形成共振。“就是現在！”零大喊著按下手環，藍光與玄天的血液融合，形成道鋒利的光刃，干凈利落地切開了影子。

被切開的影子發出聲解脫般的嘆息，化作點點白光消散在空氣里。引擎室的警報聲停了，藍色的能量流在管道里重新流動，像條蘇醒的河。

李萌萌還在哭，金色的屏障漸漸褪去。她抬起頭，睫毛上掛著淚珠，兔子玩偶的絨毛被汗水打濕，“我……我剛才好像聽見它們在說‘謝謝’?！?

周明的臉色依舊蒼白，他扶著管道站起身，指尖還殘留著淡藍色的光：“它們不是敵人，是受害者?！彼穆曇衾飵еN沉重的悲傷，“暗黑紅神把所有反抗他的靈魂都煉化成了斥候，像……像把活人做成武器?！?

玄天看著自己手腕的疤痕，淡藍色的血液已經凝固，在皮膚表面形成道閃亮的星軌圖?！斑@就是我們的使命？”他的聲音很輕，卻在引擎室里回蕩，“不止要打敗暗黑紅神，還要……救它們？”

林溪的圖鑒突然自動翻開，某頁的空白處浮現出她父親的字跡：“星軌的盡頭不是戰爭，是回家的路。”字跡漸漸隱去，露出下面張手繪的全家福——她父親抱著嬰兒時期的她，母親站在旁邊，三個人的胸前都畫著小小的星軌圖。

運輸艦穿出大氣層時，舷窗外的地球變成了顆完整的藍色星球。玄天想起今早離開家時，爺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他看星圖冊，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花白的頭發上，像撒了把碎銀?！叭グ伞！崩先说穆曇艉茌p，“你爺爺我當年沒守住的，該你去守了。”

他當時沒敢回頭，現在才明白，爺爺后頸的老年斑里，藏著枚模糊的星軌圖徽章——和王老師后頸的一模一樣。

“還有30小時?！壁w宇調整著導航，“運輸艦會在月球背面的中轉站停靠，剩下的路需要步行?！彼麖谋嘲锾统霭颂子詈椒?，“我爸的舊裝備，能抵御隕石輻射，就是……有點舊?！?

蘇曉曉拿起套粉色的宇航服，頭盔的面罩上貼著張泛黃的貼紙，畫著個笑臉，和她表哥彈殼上的圖案如出一轍?！斑@是……”

“我媽當年在月球基地當護士時的。”趙宇的耳朵有點紅，“她總說粉色能讓人放松，其實是怕我爸執行任務時害怕。”

李萌萌的宇航服上繡著只兔子，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她媽連夜縫的。周明的宇航服口袋里塞著包薄荷糖，是他奶奶的習慣，說“緊張時含一顆，腦子就清醒了”。

玄天摸著自己宇航服的胸口，那里有塊小小的凸起，像藏著什么東西。他拉開拉鏈，發現是張爺爺的照片——老人穿著年輕時的軍裝，胸前的星軌圖徽章亮得耀眼，背景是艘巨大的飛船，船身上印著“方舟”兩個字。

運輸艦在月球中轉站?？繒r，地表的溫度是零下173度。玄天踩著月球的塵埃往前走，每一步都陷下去很深，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像碎金。遠處的隕石坑邊緣，隱約能看到艘飛船的輪廓，它的表面覆蓋著厚厚的塵埃，像頭沉睡了百年的巨獸。

“就是那里。”林溪的圖鑒指向隕石坑，封面上的星軌草圖案已經完全展開，葉片指向八個不同的方向，“八星陣的位置?！?

他們按照地圖站定，彼此之間的距離正好組成道星圖。玄天的位置在最中間，他能感覺到另外七個人的能量在空氣中流動，像七條小溪匯入大海。零站在他身邊，額頭上的印記與他手腕的疤痕同時亮起，淡藍色的光在月球表面織成道巨大的星軌圖。

“準備好了嗎？”趙宇的聲音透過宇航服的通訊器傳來，帶著輕微的顫抖。

沒人回答，但每個人都握緊了胸前的位置——那里的徽章正在發燙，像顆跳動的心臟。玄天閉上眼睛，想象著爺爺的星圖冊，想象著林溪父親的筆記，想象著所有為了這一刻犧牲的人。

“以星塵為名，以密鑰為證。”零的聲音像古老的咒語，在隕石坑上空回蕩。

八道光芒同時從他們胸口射出，在空中交匯成道耀眼的光柱，擊中了方舟的艙門。塵封的金屬發出吱呀的響聲，百年的塵埃簌簌落下，露出艙門上刻著的星軌圖——與他們組成的星圖完美重合，像把鑰匙終于插進了鎖孔。

艙門緩緩打開的瞬間，股熟悉的腥甜撲面而來，和負三層隔離艙里的味道一模一樣。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藍光從深處透出來，像誰在黑暗里點了盞燈。

“進去吧。”林溪的聲音帶著敬畏，她的圖鑒突然自動合上，“我爸說，方舟里藏著我們的過去，也藏著打敗暗黑紅神的未來?！?

玄天第一個走進去，藍色的血液在靴底留下淡淡的痕跡。他知道，從踏上月球的這一刻起，他們就不再是星穹中學的初中生了。身后的地球還在旋轉，月光像條溫柔的帶子，系著他們的牽掛，也系著整個宇宙的期待。

艙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關閉，隔絕了月球的塵埃與星光。黑暗中，只有八枚徽章的光芒在閃爍，像八顆正在宇宙中航行的星星，帶著彼此的羈絆，駛向未知的戰場。

而距離暗黑前鋒抵達地球，還有28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