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完呢。趙無極心中暗怒，盯著唐三懷里昏迷的小舞，又掃了眼緊繃如弦的唐三，喉間低哼一聲。這小子剛才那昊天錘砸得他胳膊現在還發麻，若不是香剛好燃盡，他真想再掂量掂量這小鬼的斤兩。

“戴沐白，把人帶屋里去。”趙無極扯著嗓子喊了句，語氣里還帶著幾分沒散的火氣，“別在這兒杵著，當我這空地是戲臺子？”

戴沐白哪敢怠慢，連忙扶過唐三懷里的小舞，對幾人使了個眼色：“跟我來，學院有治療用的藥草。”

唐三緊隨其后，目光始終落在小舞蒼白的臉上，紫極魔瞳里的擔憂藏不住。朱竹清和寧榮榮亦步亦趨，冰瑤則落后半步，冰龍槍已收起，只留一縷冰藍色魂力在指尖流轉，像是在感知小舞的氣息。

剛拐過木屋拐角，就見一個瘦高的青年從廚房方向顛顛跑過來。他約莫十四歲，頭發亂糟糟像堆稻草，鼻子上架著副圓框眼鏡，鏡片厚得像瓶底，身上罩著件洗得發白的灰布褂子，手里還拎著個油膩的鐵皮桶。

“戴老大！聽說來新學員了？”青年嗓門亮得像敲鑼，眼睛在鏡片后瞇成一條縫，掃過唐三幾人時突然定住，“喲，這姑娘咋了？臉這么白？”

戴沐白沒好氣道：“奧斯卡，少廢話，趕緊把你的‘寶貝’拿出來，小舞剛才被趙老師震傷了。”

“趙老師出手了？”奧斯卡咋舌，連忙放下鐵皮桶，雙手在身前一合，黃、黃兩個魂環驟然亮起，魂力涌動間，他掌心竟憑空多出一根……粉嘟嘟的香腸？

香腸約莫巴掌長，還冒著熱氣，油光锃亮，看著倒像剛出爐的肉腸。

“恢復大香腸！”奧斯卡把香腸往戴沐白手里一塞，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放心，我的第一魂技，專治跌打損傷，魂力耗盡都能給你吊回來半條命！”

剛被戴沐白放在床榻上的小舞恰好嚶嚀一聲醒了，睜眼就瞧見那根粉香腸，鼻子皺成個小包子：“啥呀這是？臭烘烘的……”

“哎？醒了？”奧斯卡湊過去，鏡片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姑娘，嘗嘗？我這香腸聞著一般，效果絕了！剛才戴老大被趙老師揍得鼻青臉腫，一根下去就消腫了！”

小舞嚇得往唐三身后縮了縮：“誰要吃你的香腸！難聽死了！”

唐三忍著笑，對奧斯卡道：“多謝，能先看看她的傷勢嗎？”

奧斯卡也不惱，撓撓頭道：“行，我瞅瞅。”他伸手搭在小舞手腕上，片刻后點頭，“問題不大，就是魂力震蕩，有點岔氣。吃根香腸保準沒事，不然揉半天也緩不過來。”

寧榮榮好奇地打量著那根香腸：“你的武魂是……香腸？”作為七寶琉璃宗的大小姐，她見過的武魂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卻從沒聽說過香腸能當武魂的。

小舞從唐三身后探出頭：“降火？你這鳳凰武魂是假的吧？哪有鳳凰靠找人陪降火的？”

馬紅俊臉一紅，怒道：“你懂什么！我這是……是邪火！”

“邪火鳳凰？”冰瑤突然開口，聲音清冷，“獸武魂中的變異武魂，火焰雖強，卻需定期宣泄，否則會損傷自身。”

馬紅俊猛地看向冰瑤，眼睛一亮：“你知道？”

冰瑤淡淡點頭，沒再多說。唐三這才恍然，難怪這少年脾氣暴躁，原來是武魂的問題。

馬紅俊看了看唐三，又看了看冰瑤和小舞，突然咧嘴一笑，背后的羽翼收了起來，魂環也隱去：“算了算了，看在你們是新同學的份上，不打了。我叫馬紅俊，是史萊克學院的老學員。”

他又看向翠花，撓了撓頭：“那啥，翠花，下次我上火了……再找你？”

翠花瞪了他一眼，扭頭跑了。

馬紅俊也不追，只是嘿嘿笑了兩聲，轉向唐三三人：“走，我請你們吃早飯！村里王大爺家的肉包子，賊香！”

小舞眼睛一亮：“真的？”

“騙你干啥！”馬紅俊拍著胸脯，帶頭往村里走去，還不忘回頭對唐三擠擠眼，“你剛才那藍銀草挺厲害啊，回頭切磋切磋？”

唐三無奈地笑了笑，跟了上去。冰瑤看著馬紅俊的背影，冰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疑惑——邪火鳳凰，按理說早已絕跡，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陽光穿過村口的老槐樹，灑在幾人的背影上，剛才的沖突像一陣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火藥味，提醒著他們，這位名叫馬紅俊的新同學，可不是個簡單角色。

王大爺家的包子鋪就開在村口老槐樹下，幾張矮桌擺在鋪外，面香混著肉香飄得老遠。馬紅俊熟門熟路地喊了聲“王大爺，來十籠肉包”，就拉著唐三幾人坐下。

“這家包子，是咱們村一絕。”馬紅俊拍著胸脯，小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以前戴老大總跟我搶最后一籠，今天我請客，管夠！”

小舞早就被香味勾得坐不住，湊到蒸籠邊探頭探腦：“什么時候好啊？我聞著都快流口水了。”

王大爺是個精瘦的老頭，笑著揭開蒸籠蓋：“來咯——”

白霧騰起，露出一籠籠雪白的包子，褶子捏得整整齊齊，咬開一口，湯汁順著嘴角流下來，肉香混著蔥花的清香，鮮得人舌頭都要化了。

“好吃！”小舞塞了一嘴，含糊不清地說，“比諾丁學院的饅頭強一百倍！”

馬紅俊吃得最歡，一手一個包子，嘴里還嘟囔著：“那是，也不看是誰推薦的。”

唐三吃得慢，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冰瑤。她正拿著一個包子，小口小口地吃著，面紗被她小心地撩起一角，露出精致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唇，動作優雅得不像在村口吃包子，倒像在參加什么宴席。

察覺到唐三的目光，冰瑤手一頓，撩著面紗的手指微微收緊，很快放下了手，將剩下的半口包子塞進嘴里，沒再抬頭。

馬紅俊啃著包子，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唐三的胳膊：“對了，你們是怎么通過趙老師那關的？他上次跟我動手，一巴掌就把我拍飛了。”

提到趙無極，小舞立刻來了精神：“他可兇了！不過我們五個聯手，撐到香燃盡了！”她繪聲繪色地講起早上的打斗，說到唐三用昊天錘砸了趙無極一拳，馬紅俊眼睛都直了。

“我去！你敢砸趙老師？他沒把你皮扒了？”

唐三無奈道：“當時情況緊急，小舞暈過去了。”

冰瑤默默聽著，沒說話，只是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口熱水。水汽氤氳中，她冰藍色的眸子似乎柔和了些——早上唐三擋在小舞身前的樣子，和剛才擋在她面前時，好像有點像。

正說著，戴沐白從村外走了過來，看到他們，挑了挑眉：“你們幾個倒會找地方，早飯都吃上了？”

“戴老大！”馬紅俊招手，“快來，剛出鍋的包子！”

戴沐白走過來坐下，拿起一個包子，看了眼唐三：“趙老師剛才還念叨你呢，說你那錘子有點意思。”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冰瑤，“還有你，冰瑤是吧？趙老師說你那冰龍槍的控制力，比他年輕時還穩。”

冰瑤抬眸，對戴沐白微微頷首，沒說話。

戴沐白也不在意，繼續道：“弗蘭德院長說，下午要給你們測武魂潛力，都準備好。”

“測潛力？”寧榮榮不知何時也來了，手里還拿著塊手帕擦嘴，“是不是用學院那臺水晶球？”

“對。”戴沐白點頭，“那水晶球是院長年輕時淘來的寶貝，能測出武魂的純凈度和潛力上限。”

馬紅俊嘿嘿一笑：“到時候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邪火鳳凰的潛力！”

小舞撇撇嘴：“吹牛！肯定沒唐三的藍銀草厲害。”

“要不要打賭？”馬紅俊瞪眼。

“賭就賭！誰怕誰！”

看著兩人吵吵鬧鬧，唐三無奈地笑了。陽光透過老槐樹的葉子，在桌面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冰瑤面前的空盤子里，只剩下一點包子屑。她安靜地坐著，像一株不惹塵埃的冰蘭，卻又奇異地融入了這喧鬧的氛圍里。

唐三忽然覺得，史萊克學院雖然破落，卻比他想象中要熱鬧得多。而身邊這些性格迥異的同伴，或許會成為他魂師之路上，最特別的風景。

陽把影子拉得很長，小舞和馬紅俊走在最前面，吵吵嚷嚷；戴沐白和朱竹清并肩走著，偶爾說幾句話；寧榮榮拿著小鏡子補妝，嘴里哼著小調。

唐三和冰瑤走在最后。

“你的冰龍武魂，”唐三忽然開口，“很厲害。”

冰瑤側頭看他，冰藍色的眸子里映著晚霞，竟染上了一點暖紅：“你的雙生武魂，也很厲害。”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評價他。唐三心里微暖，道：“大師說，雙生武魂有利有弊，控制不好會出問題。”

“冰龍也一樣，”冰瑤輕聲道，“力量太強，容易凍傷自己。”

唐三想起她總戴著的面紗，忽然明白——或許不止是為了遮掩容貌，更是為了控制魂力？他沒多問，只是道：“以后訓練，要是控制不住，可以找我。藍銀草能幫你分擔點力量。”

冰瑤腳步微頓，轉頭看他。夕陽的光落在他臉上，把他的輪廓描得很柔和，眼神真誠，沒有絲毫探究。她沉默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嗯”很輕，卻像一顆小石子，在唐三心里漾開圈圈漣漪。

到了索托城，大斗魂場果然熱鬧。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到處都是穿著勁裝的魂師。馬紅俊熟門熟路地拉著他們去報名，弗蘭德院長居然早就給他們登記過，說是“實戰歷練”。

“我們組隊吧！”小舞提議，“五個人一組，肯定能贏！”

戴沐白點頭：“可以，就叫‘史萊克七怪’怎么樣？”

“好名字！”

幾人興沖沖地去登記，冰瑤站在旁邊看著，忽然覺得這吵吵鬧鬧的地方，好像也沒那么討厭。唐三站在她身邊，目光掃過人群，像是在保護她不被擠到。

當裁判喊出“史萊克七怪，上場”時，冰瑤深吸一口氣，跟著眾人走上斗魂臺。冰龍槍在手中凝聚，冰藍色的魂力流轉，她看向身邊的唐三，正好撞上他投來的目光。

“加油。”他說。

冰瑤點頭，握緊了槍。

燈光亮起，對手是一支五人隊伍，氣勢洶洶。但這一刻，冰瑤看著身邊并肩而立的同伴，心里忽然很踏實。

原來，有同伴的感覺，是這樣的。尤其是身邊，有他。“哎哎哎！等等我！”奧斯卡舉著兩根香腸，氣喘吁吁地沖上臺，額頭上還掛著汗，“你們組隊居然不叫我？太不夠意思了！”

他跑到隊伍里，把一根恢復香腸塞給唐三，另一根往冰瑤手里遞：“拿著拿著，等會兒打架耗魂力，這玩意兒頂用！”

冰瑤看著手里油乎乎的香腸，眉頭微蹙，卻沒像上次那樣直接扔掉，只是捏在指尖，小聲道：“謝謝。”

奧斯卡眼睛一亮：“喲，今天不凍我了？”

小舞在旁邊笑道：“人家是看在你也算個輔助系的份上！”

戴沐白無奈地拍了拍奧斯卡的肩膀：“行吧，算你一個。不過‘史萊克八怪’太難聽，還是叫‘史萊克七怪’，你算……編外人員？”

“憑啥啊！”奧斯卡不樂意了，“我也是正經學員！魂力雖然沒你們高，但我的香腸能救命啊！”

馬紅俊起哄：“那你就叫‘香腸怪’，湊個數！”

“去你的邪火怪！”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裁判不耐煩地敲了敲鑼：“雙方準備！倒計時十秒！”

唐三連忙道：“好了，別鬧了。奧斯卡，你和寧榮榮負責后排輔助，我們主攻。”

奧斯卡立刻收了玩笑，正色道：“放心！保證給你們加足buff！”他魂力運轉，第二魂環亮起，“來，都張嘴——第二魂技，解毒小臘腸！先防一手對方使陰招！”

幾人無奈地接過來，小舞還故意逗他：“你的魂技就不能換個名兒？聽著怪不好意思的。”

奧斯卡苦著臉：“我也想啊！可每次魂技發動，這名字就自動冒出來了，我控制不住啊！”

冰瑤捏著那根小臘腸，猶豫了一下，還是悄悄收進了魂導器里。她看了眼身邊的唐三，他正低聲和戴沐白、朱竹清交代戰術，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專注。

“3、2、1——開始！”

裁判的聲音落下，對方隊伍立刻發動了魂技，一頭巨熊武魂和兩只狼武魂同時撲來，魂力波動都在三十級以上。

“上！”戴沐白低喝一聲，白虎武魂附體，率先迎了上去。朱竹清化作一道黑影，繞到對方后排。小舞借力跳起，柔技纏向巨熊的后腿。馬紅俊背后羽翼展開，紫紅色火焰噴向狼群。

唐三的藍銀草瞬間鋪展開，將對方的輔助系魂師纏住。冰瑤的冰龍槍帶著寒氣，直取巨熊的關節，與戴沐白形成夾擊。

“力量增幅！速度增幅！”寧榮榮的七寶琉璃塔光芒大盛，彩光精準地落在眾人身上。奧斯卡則守在她身邊，隨時準備遞上恢復香腸。

斗魂臺上，冰藍色的寒氣與紫紅色的火焰交織，藍銀草的藤蔓與白虎的利爪配合默契，小舞的身影靈動如蝶，朱竹清的攻擊迅捷如電。原本應該混亂的戰場，因為幾人間莫名的默契，竟顯得井井有條。

冰瑤一槍逼退巨熊，余光瞥見唐三被對方一名敏攻系魂師偷襲，想也沒想，冰龍槍橫掃，一道冰墻瞬間升起，擋住了對方的攻擊。

唐三回頭，對她點頭示意，藍銀草反手一纏，將那名敏攻系魂師捆了個結實。

“配合不錯啊！”馬紅俊抽空喊了一聲，火焰噴得更猛了。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對方隊伍就已全員倒地。裁判舉起手：“史萊克……呃，勝方，史萊克七怪（加一）！”

奧斯卡得意地挺挺胸：“看到沒？沒我你們能贏這么快？”

小舞翻了個白眼：“明明是我們打得好！”

冰瑤收了冰龍槍，走到唐三身邊，把剛才那根沒吃的小臘腸遞還給他：“你的。”

唐三看著她指尖那根完好無損的臘腸，忽然笑了：“你留著吧，說不定下次用得上。”

冰瑤愣了一下，默默收了回去。燈光落在她的面紗上，映出一點柔和的弧度，像是在笑。

戴沐白拍了拍手：“走，贏了積分，我請客，去索托城最好的酒館慶祝！”

“好耶！”

一群人吵吵鬧鬧地走下斗魂臺，奧斯卡還在念叨著“八怪”的名號，馬紅俊和小舞又開始爭論誰的功勞大。唐三走在中間，看著身邊這熱鬧的景象，又看了看身旁安靜走著的冰瑤，忽然覺得，“史萊克八怪”好像也不錯。

至少，這樣的熱鬧里，多了一個愿意收起冰殼，慢慢靠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