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蛇伏誅骨猶寒,八卦爐開煉真玄。
幽冥符文驚現世,九幽寒氣透重關。
靈犬低嗚聞鬼語,神牛踏地震邪煙。
煉器方知劫未盡,地府波瀾隱在前。
大周天啟二十五年,季春廿二,獵陽村。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距離那場驚天動地、震動十萬大山的鷹愁澗除妖之戰,已然過去整整九日。
獵陽村沐浴在暮春溫煦的晨光里。村口那株飽經風霜的焦黑老柳樹,被前番妖氛波及,此刻竟也掙扎著抽出幾簇嫩綠的新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山神廟經過村民齊心修葺,殘破的院墻已重新壘砌,七根石樁被精心修復,雖然表面裂紋猶在,但隱隱透出的守護金光,讓整個村落都籠罩在一片劫后重生的安寧祥和之中。村道兩旁,被妖氣毒霧摧殘過的枯草野花,得益于那場玄蛇妖丹崩碎后反哺天地的靈雨滋養,頑強地鉆出嫩芽,點綴著點點新綠與初綻的野花,煥發出勃勃生機。
張道然家的青石小院,更是成了這生機匯聚的中心。
院中那株天地靈根悟道茶樹,原本只是尺許高的幼苗,經歷靈雨澆灌和連日來張道然誦念《道德經》的溫養,竟已躥高至半人高。新生的茶葉舒展著,青翠欲滴,葉脈間流淌著肉眼可見的淡金色靈光,在晨風中微微顫動,散發出沁人心脾、令人靈臺清明的奇異幽香。縷縷淡薄卻精純的靈氣,如同無形的絲絳,自茶樹頂端裊裊升騰,與晨曦交融,將整個小院都籠罩在一層氤氳的薄霧之中。
院墻角落,聆風正愜意地趴伏在松軟的泥地上,享受著難得的寧靜。它雪白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銀光,耳廓處那圈神秘的金紋,色澤似乎比往日更加深邃明亮。它瞇著眼睛,耳朵卻依舊警覺地微微轉動,捕捉著風中傳來的每一點細微聲響——遠處村民修補屋頂的敲打聲,孩童追逐嬉鬧的笑語,山間清越的鳥鳴,甚至泥土深處蚯蚓蠕動的微響…一切生機勃勃的聲音,都讓它感到安心。偶爾,它會抬起小巧的腦袋,濕潤的黑鼻子朝著村外鷹愁澗的方向輕輕嗅動幾下,確認那深潭之下再無半分殘留的妖邪氣息,才又滿足地伏下,尾巴尖兒在身后愜意地掃動著。
村外清澈的溪流邊,大力龐大的身軀半浸在清涼的溪水中。溪水沖刷著它牛腹處被玄蛇尾鞭抽出的、已經結痂的猙獰傷口,帶走殘留的污穢和燥熱。它頭上斷角處的七彩琉璃光暈,雖不復大戰時的耀眼,卻穩定地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閃爍。溪流中蘊含的絲絲水靈之氣,被這光暈吸引,自發地匯聚過來,如同無數細小的冰涼觸手,溫柔地撫慰著傷口邊緣,加速著血肉的愈合與妖力的恢復。大力偶爾發出一聲低沉舒適的“哞”聲,牛尾悠閑地甩動,驅趕著水邊的蚊蠅。
而在高高的云端之上,一個金點正沐浴著最熾烈的朝陽。穹嘯展開寬大的雙翼,翎羽邊緣流轉著淡淡的紫金色澤,如同鍍上了一層神輝。它銳利的一雙金瞳直視著天際初升的旭日,每一次有力的振翅,都仿佛在汲取太陽真火的精粹。翼尖那抹細微卻凝練的紫電,在純粹的日精淬煉下,變得更加內斂而危險,偶爾跳躍一下,便在空氣中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灼痕。它時而俯沖,撕裂云層,感受著速度帶來的快意;時而盤旋上升,發出清越悠長的鷹唳,聲震四野,仿佛在宣告這片天空的主權。
小院正屋前的石階上,張道然盤膝而坐,五心向天。他面容沉靜,眉宇間那道因強行催動天眼而留下的豎目裂痕,已然結痂收口,留下一道淺淺的紫金色印記,如同第三只緊閉的眼睛。九日靜養,輔以老藥頭精心熬制的固本培元湯藥,以及自身九轉玄功真炁生生不息的運轉,他的傷勢已好了大半。體內原本枯竭如旱地的經脈,此刻重新充盈著汩汩流淌的、精純而渾厚的先天一炁。真炁過處,臟腑的隱痛被撫平,神魂撕裂般的虛弱感也被溫養得漸漸穩固。
朝陽金色的光芒灑落在他身上,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神圣的光暈。他呼吸綿長深遠,每一次吸氣,院中那悟道茶樹上溢散的淡青靈氣便如萬川歸海般,絲絲縷縷匯入他的口鼻;每一次呼氣,體內運行周天后的濁氣便被排出體外,消散于無形。他整個人仿佛與這方小天地融為一體,進入一種深沉的入定狀態,恢復著元氣,也沉淀著那一戰帶來的感悟與消耗。
時光就在這份寧靜與生機中,悄然滑向正午。
“呼——”
一聲悠長的吐納,如同風箱鼓動,打破了小院的靜謐。張道然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蘊,神完氣足,九日的靜養調息,終是讓他恢復了巔峰狀態。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體內頓時傳來一陣密集如炒豆般的輕微爆響,氣血奔涌如江河,充滿了力量感。
他目光掃過院中生機盎然的悟道茶樹,溪邊愜意休憩的大力,云端翱翔的穹嘯,最后落在墻角正用濕漉漉眼神望著他的聆風身上。一絲溫和的笑意浮現在嘴角。隨即,他的視線落在了院中一角——那里靜靜擺放著幾段巨大的、泛著幽冷光澤的慘白骨骼。
正是取自玄蛇殘骸的脊椎骨!
這幾段蛇骨長約丈余,粗如人腰,骨質異常堅硬沉重,表面覆蓋著一層如同黑玉般的釉質,觸手冰涼刺骨。骨節之間,殘留著絲絲縷縷早已干涸凝固的暗紫色筋膜,散發出一種混合著血腥與陰寒的獨特氣息。這便是那肆虐鷹愁澗、吞噬無數生靈的萬年妖蛇,最后留下的殘軀精華。
“此獠雖滅,其骨卻蘊含萬年陰寒妖力與地脈玄冥之氣,棄之可惜,亦恐殘留邪性再生禍端。”張道然自語道,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不若以八卦爐六丁神火煅燒,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煉制成器,或可化害為寶,亦算物盡其用。”
念頭既定,他不再猶豫。
張道然走到小院中央較為空曠之地,心念微動,溝通識海深處那無字天書烙印。只見他右手掐訣,虛空一點,口中低喝:“八卦紫金爐,現!”
嗡!
空間仿佛水波般蕩漾了一下,一尊半人高的紫金色丹爐憑空浮現,穩穩落在院中青石板上!爐身呈渾圓寶塔狀,通體紫金光澤流轉,透著一股古樸厚重的道韻。爐壁上天然鐫刻著先天八卦圖案——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八個卦象并非死物,其線條竟似有生命般緩緩流轉,明滅不定,暗合天地至理。爐腹圓融,三只獸首爐足穩穩抓地,爐頂蓋著同樣銘刻符文的爐蓋。一股灼熱而內斂的氣息,伴隨著淡淡的草木與金石混合的奇異藥香,自爐身彌漫開來,正是爐底深處那一點亙古不滅的六丁神火所散發的氣息!爐子一出現,院中的溫度仿佛都悄然升高了幾分。
“大力!”張道然喚了一聲。
溪水中的青牛聞聲抬頭,發出一聲低沉回應:“哞!”隨即嘩啦一聲從溪水中站起,甩了甩身上的水珠,邁著沉穩的步伐回到院中。它斷角處的七彩光暈微微亮起,一股溫和敦厚的力量彌散開來,隱隱與小院地脈相連,為即將開始的煉器提供一份穩固的支撐。
“穹嘯!”張道然又抬頭望向天空。
高天之上,那金點聞聲一個優雅的俯沖,雙翼鼓蕩罡風,穩穩落在院墻之上。金雕收斂羽翼,銳利的目光掃視四方,尤其是村外鷹愁澗的方向,翼尖紫電無聲跳躍,如同最警惕的哨兵。
“聆風,守住院門,莫讓外人靠近打擾。”張道然最后吩咐道。
“嗚!”小白狗立刻從墻角站起,抖擻精神,小跑著蹲坐到院門內側,耳朵高高豎起,耳廓金紋閃爍,將感知提升到極致,方圓百丈內的風吹草動都難逃其“諦聽”。
護法已就位!
張道然深吸一口氣,神情肅穆。他先走到那幾段巨大的玄蛇脊椎骨旁,伸出右手,五指張開,掌心對著蛇骨。口中默誦《凈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穢炁分散…兇穢消散,道炁長存!”隨著咒語,一股清圣平和的淡金色光暈自他掌心涌出,如同溫水流淌,緩緩覆蓋在慘白的蛇骨之上。光暈所過之處,骨頭上殘留的暗紫色筋膜如同遇到克星,嗤嗤作響,迅速化為縷縷帶著腥臭的黑煙消散。幾縷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灰黑色怨念殘魂,也被這清圣金光逼出,發出無聲的尖嘯,旋即被金光徹底凈化,歸于虛無。
凈化完畢,蛇骨表面的黑玉釉質顯得更加純粹幽深,那股刺骨的陰寒之氣雖未減弱,卻少了幾分污穢邪祟之感,多了幾分純粹的材料特性。
“起!”張道然低喝一聲,雙手虛引。
那幾段沉重無比的蛇骨仿佛被無形大手托起,穩穩懸浮起來,緩緩移向八卦紫金爐的上方。
張道然神色凝重,雙手法訣變幻如穿花蝴蝶,快得留下道道殘影。他口中念念有詞,正是《太上丹經》中記載的控火煉器真訣:“離宮真火,聽吾號令!六丁神君,助我煉形!陰陽為炭,造化為工!疾!”
最后一個“疾”字出口,他并指如劍,朝著八卦爐底猛地一點!
轟!
爐壁上的離卦圖案驟然亮起,赤紅如火!爐底深處,那一點沉寂的六丁神火仿佛被徹底喚醒!
呼——!
一道凝練如實質邊緣卻跳躍著紫金光芒的熾熱火焰,猛地自爐底噴薄而出!火焰升騰的瞬間,整個小院的溫度驟然飆升!空氣劇烈扭曲,視線所及之物都仿佛在水中晃動。院墻邊的野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黃卷曲,若非大力斷角散發的琉璃光暈及時籠罩住悟道茶樹和小院部分區域,隔絕了大部分恐怖熱力,只怕這小院頃刻間便要化作火海!
那幾段懸浮在爐口上方的玄蛇脊椎骨,首當其沖!
嗤——!慘白的蛇骨一接觸到紫金色的六丁神火,立刻爆發出刺耳的聲響!骨頭上那層黑玉般的釉質劇烈波動,升騰起濃郁得化不開的墨色寒氣,死死抵抗著神火的焚燒。寒氣與神火激烈交鋒,發出滋滋啦啦的爆鳴,無數細小的冰晶在火焰中生成又瞬間汽化,形成一片迷蒙的白霧籠罩在爐口上方。
張道然雙目精光湛然,眉心那道紫金豎痕隱隱發熱。他全神貫注,雙手法訣不斷變換,精準地操控著爐火的溫度與火候。神識更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深入火焰核心,引導著神火之力,既要焚毀蛇骨中蘊含的、可能殘留的玄蛇意志與陰毒戾氣,又要小心地保存其萬年淬煉出的、堅固無比且蘊含玄冥寒氣的骨質精華。
時間一點點流逝。
爐中火焰由紫金漸漸轉為一種更加內斂、溫度卻更加恐怖的赤紅色。那幾段蛇骨在神火持續不斷的煅燒下,終于開始發生變化。堅硬的骨體表面,開始出現細密的裂紋,如同干涸的大地。黑玉釉質在高溫下軟化、熔融,如同粘稠的黑油般滴落,卻在接觸到爐內更高溫區域時,瞬間被氣化蒸發,只留下最精純的一縷墨色精粹,被神火繼續淬煉。慘白的骨質則開始變得半透明,如同品質極佳的寒玉,內里隱隱有深藍色的、如同液體般流動的光華閃爍——那便是玄蛇一身玄冥真水妖力與地脈寒氣凝聚的骨髓精華!
煉器的過程枯燥而兇險,對心神與法力的消耗巨大。張道然額頭已滲出細密的汗珠,又被爐火的高溫瞬間蒸干。但他眼神依舊堅定,操控著神火,小心地剝離雜質,淬煉精華。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日頭漸漸西斜。
爐口上方的白霧已然散去。爐內,紫金色的六丁神火依舊熊熊燃燒,但火中懸浮的物體已然大變模樣!
幾段巨大的蛇骨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團懸浮在神火核心、緩緩旋轉的奇異物質:
其一,是一團拳頭大小、不斷變幻著形態的深藍色粘稠液體。它散發著精純至極的玄冥寒氣,仿佛連火焰都能凍結,正是淬煉出的玄蛇骨髓精華——玄冥髓精!
其二,是七八顆龍眼大小、漆黑如墨卻晶瑩剔透的珠子。珠子表面光滑圓潤,內部仿佛有墨色云霧緩緩流轉,透著一股深邃的陰寒之力,這是蛇骨黑玉釉質熔煉提純后形成的陰魄玄珠。
其三,也是體積最大的一團,則是所有蛇骨骨質被煅燒去雜質后,留下的精華主體——一塊足有臉盆大小、通體呈現溫潤灰白色、如同最上等骨瓷的骨材基體。這基體材質極其堅韌,在六丁神火的持續煅燒下,非但沒有融化,反而更加凝練,散發著玉石般的光澤,內里無數細密的、如同天然符文的灰色脈絡若隱若現。
煉材初步淬煉完成!
張道然眼中閃過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振奮。他深吸一口氣,準備進行下一步——塑形與賦靈!
他雙手法訣再變,神識之力洶涌而出,如同無形刻刀,探入火焰之中,開始引導那三團材料相互融合并塑造成型。他心中所想的,是一面護身骨盾。以灰白骨材為基體,融入玄冥髓精增強其防御與反震的寒冰之力,再以陰魄玄珠點綴其上,形成穩固靈力的陣眼節點。
神識引導下,臉盆大小的灰白骨材基體首先開始變形拉伸,邊緣收攏,中心微微隆起,形成一面橢圓形盾牌的雛形。深藍色的玄冥髓精如同活物般流淌過去,均勻地滲透進骨材的每一條細微紋理之中。灰白的骨盾頓時蒙上了一層深邃的幽藍光澤,寒氣大盛!那七八顆陰魄玄珠則如同星辰般,被神識牽引著,按照某種玄奧的軌跡,緩緩鑲嵌向盾牌表面的幾個關鍵節點位置…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然而,就在第一顆陰魄玄珠即將嵌入盾面預留的凹槽,三股力量初步交匯融合的剎那——
異變陡生!
“嗡——!”
那面幽藍色的骨盾雛形,猛地爆發出一陣低沉而詭異的嗡鳴!這嗡鳴聲并非響在耳畔,而是直接震蕩在神魂深處!
盾牌核心處,那塊被玄冥髓精滲透的灰白骨材內部,那些原本若隱若現、如同天然紋理的灰色脈絡,驟然間爆發出刺目的慘綠光芒!
這綠光邪異無比,充滿了死亡、冰冷、怨毒、詛咒的氣息!光芒穿透了幽藍的髓精,甚至穿透了金白色的六丁神火,將整個八卦爐內部都映照得一片慘綠!
爐壁上的八卦圖案仿佛受到劇烈沖擊,光芒急閃,尤其是代表鎮壓與穩固的坤(地)、艮(山)二卦,更是明滅不定,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爐內懸浮的骨盾劇烈震顫起來,表面剛剛穩定下來的幽藍光澤被慘綠光芒迅速侵蝕、覆蓋!更令人心悸的是,那綠光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骨材內部瘋狂蠕動、扭曲、蔓延,最終清晰地勾勒出三個巨大無比、結構繁復到令人頭暈目眩的詭異符文!
這三個符文,每一個都仿佛由無數扭曲哀嚎的怨魂、斷裂的骨骼、流淌的污血、以及凍結靈魂的九幽寒氣強行糅合而成!它們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幽冥死氣,與這陽世爐火格格不入,甚至帶著一種褻瀆神圣的邪惡感!
“幽冥鬼箓?!”張道然瞳孔驟縮,失聲驚呼!他博覽《道藏》,曾在某些記載上古秘聞的殘篇中見過類似的描述!這是唯有九幽地府深處、某些執掌刑罰或溝通陰陽的古老鬼王、冥神才能掌握和篆刻的幽冥符文!絕非區區一條人間妖蛇所能擁有!
幾乎在符文顯現的同時!
轟!
一股難以想象的恐怖寒潮,如同沉寂萬載的九幽冰獄被豁然打開,猛地從骨盾核心那三個慘綠符文中爆發出來!
咔嚓!咔嚓!
爐內熊熊燃燒的紫金色六丁神火,竟被這股源自幽冥深處的極致寒氣硬生生凍結、壓制!火焰瞬間黯淡下去,表面覆蓋上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慘綠幽光的玄冰!八卦爐壁溫度驟降,紫金色的爐體表面迅速凝結出大片白霜,爐壁上流轉的八卦圖案變得滯澀無比,光芒急劇暗淡!
噗!
張道然如遭重擊!他正全力以神識操控爐內煉材,此刻神識與那爆發的幽冥寒氣及符文邪力正面沖撞!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無盡怨毒詛咒的邪異力量,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順著他探入爐中的神識,狠狠扎進他的識海深處!
“呃啊——!”
張道然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眉心那道紫金色的豎目印痕驟然變得滾燙,仿佛要重新撕裂開來!他身形劇震,踉蹌著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一縷暗紅色的鮮血!識海之中翻江倒海,神魂如同被九幽寒風吹拂,劇痛伴隨著刺骨的冰冷蔓延全身,幾乎讓他瞬間失去對八卦爐的控制!
“道…道然!”大力驚駭大吼,斷角處七彩琉璃光暈瞬間爆發到極致,化作一道凝實的七彩虹橋,猛地連接在張道然后背!一股雄渾、溫暖、充滿大地生機的祥瑞之力洶涌注入,勉強幫張道然穩住身形,抵御著那侵入識海的幽冥寒氣!
“唳——!”墻頭的穹嘯發出尖銳的示警長鳴,雙翼怒張,翼尖紫電瘋狂跳躍,死死盯著劇烈震顫、表面結滿慘綠冰霜的八卦爐,如臨大敵!
“嗚!嗚嗚嗚——!”蹲守院門的聆風更是反應激烈!它全身雪白的毛發根根倒豎,如同炸毛的刺猬,耳廓處那圈金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它朝著八卦爐的方向,發出極度恐懼與厭惡的嗚咽,小小的身軀不斷后退,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東西。它急促地吠叫著,聲音充滿了人性化的驚惶:“下面!好深好深的下面!好多骨頭在哭!好冷的鐵鏈子在響!是那大蛇!它沒死透!它在叫!它在叫幫手!從那個…那個全是黑水和冰的地方!”
聆風的諦聽血脈,讓它比在場任何存在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幽冥符文勾連的恐怖源頭——那是九幽地府的森森鬼氣!是無間地獄的刺骨冰寒!是無數沉淪亡魂的怨毒哀嚎!更是玄蛇殘魂通過這符文,向地府發出的、充滿了無盡怨恨與惡毒的控訴與召喚!
八卦爐的震顫達到了頂點!爐蓋被內部狂暴的幽冥死氣沖撞得哐哐作響,縫隙中噴涌出粘稠如墨、散發著慘綠幽光的九幽寒氣!整個爐體表面的冰霜迅速加厚,紫金色的光芒被壓制到了極限,爐壁上代表乾(天)、坤(地)的卦象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院中溫度驟降,如墜冰窟。悟道茶樹的靈光被壓制得只剩薄薄一層。張道然咬緊牙關,強忍著識海撕裂般的劇痛和神魂的僵冷,雙手死死捏著控火法訣,體內九轉玄功瘋狂運轉,試圖重新溝通爐底被壓制的六丁神火,同時調動全部神識,如同最堅固的堤壩,死死封鎖住那三個試圖徹底污染骨材、沖破丹爐的幽冥符文!
一場無聲而兇險的角力,在八卦爐內激烈展開!
紫金的六丁神火在厚重的慘綠玄冰下艱難地跳躍、掙扎,試圖重燃。
慘綠的幽冥符文如同活物般在骨盾核心蠕動,散發出更濃郁的九幽死氣,侵蝕著一切。
張道然的神識壁壘承受著一波強過一波的怨毒沖擊,岌岌可危。
大力的祥瑞之力源源不斷注入,為他提供著最后的支撐。
聆風的恐懼嗚咽和穹嘯的尖銳示警,交織成小院內緊張到極點的背景音。
煉器,已變成了與幽冥的直接對抗!那玄蛇的殘魂,竟通過這深藏于本命蛇骨中的詭異符文,將九幽地府的森森鬼氣,引到了這獵陽村的寧靜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