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第一次意識到家里的沉默有重量，是在十二歲生日那天。

那天放學時，他攥著皺巴巴的數學試卷站在樓道里。43分的紅色數字像道未愈合的傷口。樓道窗欞漏進的風卷著樓下鄰居炒菜的香味，他數著臺階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鑰匙插進鎖孔時。他聽見屋里傳來電視的聲音。是父親常看的財經頻道，主持人的語調平穩得像塊鐵板。

門開的瞬間。電視聲戛然而止。父親坐在沙發上翻報紙。報紙角卷成了方塊狀。塞進了校服里。母親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手里還攥著擦碗布。“回來了”母親的聲音像被水泡過。軟塌塌的沒有力氣。林墨“嗯”了一聲。把書包往鞋柜上一放。試卷被他捏得更緊。紙邊發潮。

晚飯時誰都沒說話。日光燈的光打在餐桌上。清蒸魚的眼睛凸著。像在看這場無聲的對峙。林墨扒拉著米飯。感覺米粒都在喉嚨里打滑。他幾次想開口說試卷的事。話到嘴邊又被父親放下筷子的動作嚇了回去。父親起身時椅子腿刮過地板。發出刺耳的尖叫。然后是臥室門關上的悶響。像塊石頭砸進深潭。

夜里他躺在床上，聽見父母在客廳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像兩只互相提防的貓。“老師又打電話了。說他上課總走神。”是母親的聲音。帶著哽咽。“走神？我看是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父親的聲音帶著沙啞。“跟你一樣，做什么都三分鐘熱度。”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到林墨以為他們已經睡了。才聽見母親壓抑的抽泣聲。像漏了氣的氣球。一點點癟下去。

這樣的沉默在林墨的成長里像空氣一樣尋常。他記得小學時參加作文比賽拿了獎。放學舉著獎狀沖進家門，父親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母親在陽臺收衣服。他把獎狀遞過去。父親掃了一眼，說“知道了”。母親接過獎狀。疊得整整齊齊塞進抽屜。動作輕得像在埋一件見不得人的東西。后來他在抽屜深處發現那張獎狀。上面落了層薄灰。看著回憶起了來

十三歲那年夏天。林墨開始偷偷寫日記。他把本子藏在床墊下。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成了這個家里唯一屬于他的聲音。他寫放學路上看見的流浪貓，寫數學課上窗外飛過的鳥。寫父親皺起的眉頭和母親總是發紅的眼角。有一次母親替他曬被子。日記本掉了出來。他放學回家時，看見本子攤在餐桌上，每一頁都被翻得卷了邊。

那天晚上，父親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寫這些有什么用？”父親把日記本往他面前一推，封面被指節敲出沉悶的響聲，“有時間不如多做幾道題。”林墨盯著父親的手，那雙手常年握著鋼筆。有層硬繭，此刻正微微發抖。他想辯解。說那些文字是他的呼吸，話沒出口卻先紅了眼眶。母親在一旁削蘋果，果皮連成的線突然斷了。她“哎呀”一聲，刀刃在手指上劃開道血口。血珠滴在蘋果上，像顆突兀的紅痣。

高中時林墨住了校。每周回家一次。他學會了把情緒藏在厚厚的校服里。進門時先匯報考試成。吃飯時主動說起課堂趣事。盡管那些趣事都是他編的。父母似乎很滿意他的變化，父親偶爾會在飯桌上問起他的學習進度，母親則變著花樣給他裝返校的零食。有次他打開書包，發現餅干盒里夾著張紙條，是母親的字跡，歪歪扭扭地寫著“天冷加衣”。末尾畫了個不成形的太陽。像個被揉皺的笑臉。

他以為這樣就能相安無事。直到高考結束那天。成績出來時他正在圖書館。手機震動不停。是母親發來的消息。一串感嘆號后面跟著“太好了”。他攥著手機往家跑。汗水浸濕了T恤，風灌進喉嚨里火辣辣的。推開門時，他看見父親站在客廳中央，手里捏著成績單，背挺得筆直，像株突然被扶正的枯樹。

“想去哪所大學？”父親的聲音有些沙啞，林墨第一次聽見他語氣里有波瀾。“南方吧。”他低著頭說，“想去看海。”空氣突然又安靜下來，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上。咚咚作響。母親從廚房端來切好的西瓜。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西瓜汁順著玻璃盤的邊緣往下淌。像道緩慢的淚。

離家那天。父親去車站送他。站臺上人來人往，父親幫他拎著行李箱，腳步有些蹣跚。林墨注意到他鬢角的白頭發，像落了層霜。“到了那邊照顧好自己。”父親把行李箱遞給檢票員，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力道很輕。像片羽毛落在身上。林墨“嗯”了一聲。轉身時看見父親還站在原地，背比平時駝了些。看著比平常小了許多。像是被某些東西壓垮了。

大學第一個寒假回家。林墨推開家門，看見客廳的沙發換了新的。米白色的，襯得屋子亮堂了不少。母親從廚房出來。圍裙上沾著面粉，看見他就笑，眼角的皺紋堆成了花。“你爸特意挑的。說你以前總嫌沙發硬。”父親從陽臺走進來。手里拿著拖把，看見他時愣了一下。然后把拖把往墻角一靠。手在圍裙上蹭了蹭。沒說話。

晚飯時父親開了瓶酒。給自己倒了半杯，又給林墨倒了點。“嘗嘗？”父親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林墨端起來抿了一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往下滑。燙得他眼眶發熱。“以前……”父親放下酒杯，手指在杯沿上轉圈，“以前總盼著你快點長大，真長大了。又怕你走得太遠”

林墨望著父親。突然發現他的眼睛紅了。窗外的煙花炸開時。母親的手機響了。是親戚打來的，她笑著說。““林墨回來了”，聲音里的歡喜藏不住。林墨看著桌上的菜。清蒸魚的眼睛依舊凸著。但這次他覺得那眼神里沒有對峙。只有溫柔的注視。

夜里他躺在床上。聽見父母在客廳說話。“他明天想吃什么？”是母親的聲音，帶著笑意。“那就燉只雞。他小時候最愛啃雞腿”父親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林墨翻了個身。看見窗簾縫隙漏進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道細長的影子。像條連接著過去與現在的橋。

他想起小時候藏在床墊下的日記本。想起那張落了灰的的獎狀。想起父親敲在日記本上的指節。母親流血的手指。還有餅干盒里那個不成形的太陽。那些沉默的瞬間突然有了形狀。像屋檐上的冰棱。在某個不期而遇的春天。悄悄化成了水。滋養著腳下的土地。

天亮時。林墨被廚房的香味叫醒。他走到客廳。看見父親正站在窗前打電話。語氣平和地跟對方說“我兒子回來了。今天不加班”。陽光從他身后涌進來。給他鍍上了層金邊。母親端著粥從廚房出來。看見他就笑“醒啦？快趁熱吃。你爸凌晨就去市場買的新鮮排骨”

林墨坐下時。發現餐桌中央擺著個小小的蛋糕。上面插著根蠟燭。是他二十二歲的年紀。父親掛了電話走過來。手里拿著打火機，火苗竄起來時，他看見父親的睫毛在火光里輕輕顫動。“生日快樂”父親說，聲音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墨閉上眼睛。見蠟燭燃燒的噼啪聲，聽見母親輕輕的哼唱聽見父親刻意放輕的呼吸。黑暗里。他仿佛看見十二歲那年的自己。正站在樓道。攥著皺巴巴的試卷，而此刻。那些沉重的沉默終于開了口。變成了溫暖的風。裹著他。往更遠的地方去。

這篇小以原生家庭來改變的故事

我想說的原生家庭沒什么會好

可能有點慢但是一定要堅持

不要傷害自己要愛自己

好了咱們早點睡

晚安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