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微信又彈出一條消息。“你簡歷發我看看？”

這次是樊簡：“簡歷需要修改的話，我可以幫忙。”

簡單十個字，郭嘉卻反復讀了五遍。

她點開對話框，手指比大腦先行動，等反應過來時，簡歷文件已經發了過去：“...麻煩你了。”

發完她就后悔了，趕緊追加：“如果不方便也沒關系！

”

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閃了很久，最后只回過來三個字：“等我兩小時。”

***

晚上九點十七分，郭嘉第N次刷新郵箱。

洗衣機在衛生間轟隆隆運轉，合租室友在客廳看綜藝的笑聲隔著門板傳來。

而她盤腿坐在床上，把樊簡發來的原版簡歷和自己在校就業指導課做的模板并排對比——這差距簡直像專業廚師和她這個泡面選手。

樊簡不僅重組了她零散的實習經歷，還把她在校報發表的十幾篇文章整理成作品集，甚至標注了每篇的閱讀量增長曲線。

最讓她臉熱的是，他居然記得她大二那年參加的省級文學比賽——她自己都快忘了那只是個優秀獎。

手機突然震動，嚇得她差點扔出去。

樊簡發來一個PDF：“用公司內部模板重新排了版，這樣HR看起來更習慣。”

郭嘉點開文件倒吸一口氣——遠景深藍色的企業LOGO赫然印在頁眉，個人照片旁邊甚至做了立體陰影效果。

她突然想起林小曼說的“他這是把職業生涯押你身上了“，手指微微發抖。

“你...怎么連我大二當圖書館志愿者都知道？”她終于忍不住問。

對話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足足一分鐘：“你朋友圈發過穿紅馬甲的照片。”

郭嘉立刻點開自己朋友圈——那條動態埋在四年前，配圖里她縮在角落，只露出小半張側臉。

要怎樣的關注才會注意到這種細節？

空調呼呼送著冷風，她卻覺得耳根發燙。

正不知如何回復，新消息又來了：“明天中午有空嗎？可以模擬面試。”

她咬著嘴唇打字：“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麻煩。”回復快得驚人，“我明天剛好要去你們那片見客戶。”

郭嘉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尖叫。她太熟悉這種“剛好“了。

高中時樊簡總是“剛好“多帶一把傘，“剛好“有她最愛喝的酸奶，“剛好“想去她打算自習的空教室。

***

第二天中午，郭嘉提前半小時到了約好的咖啡館。

她特意換上淺藍色襯衫和米色西裝裙——不算太正式，但足夠得體。

“這里。“

低沉的嗓音從身后傳來，她轉身時差點碰倒桌上的水杯。

樊簡穿著深灰色西裝站在光影交界處，陽光給他輪廓鍍了層金邊。

今天的他渾身散發著“精英氣場“，連腕表反射的光都透著專業感。

“你...“郭嘉突然結巴了，“你客戶見完了？“

“嗯，剛結束。“樊簡在她對面坐下，從公文包掏出文件夾，“我列了些常問問題。“

翻開第一頁，郭嘉就愣住了——每個問題下面都密密麻麻寫著分析思路，甚至用紅筆標出“這里可以提你在校報的選題策劃“。

最后還用便簽紙粘著張小卡片：面試官最可能追問的五個方向。

“我們先走一遍基本流程。“樊簡不知何時掏出了鋼筆，神情專注得像在主持項目會議，“請用三分鐘自我介紹。“

郭嘉緊張得手心冒汗。她按昨晚練習的開場白說到一半，突然卡殼了。

“沒關系。“樊簡的聲音突然柔和下來，“把我當成趙總監就行，記得嗎？就是昨天資料里那個喜歡打斷人的面試官。“

他邊說邊無意識地轉了下鋼筆，金屬筆身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光。

郭嘉突然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有一道淺淺的壓痕——像是長期戴戒指留下的。

這個發現讓她莫名走神，直到樊簡用筆帽輕輕敲了敲筆記本：“注意力集中。“

模擬面試持續了兩小時。樊簡時而扮演嚴肅的HR總監，時而化身挑剔的設計主管，有次甚至突然用英語提問，嚇得郭嘉把咖啡灑在了簡歷上。

“對不起！“她手忙腳亂地用紙巾去吸，結果越擦越花。

“沒事。“樊簡接過污損的簡歷，從包里拿出嶄新的一份，“我打印了五份備用。“

郭嘉怔住了：“你...早就料到我會弄臟？“

“不是。“他低頭整理文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只是習慣多做準備。“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他側臉上，郭嘉突然發現他眉骨那道月牙疤顏色比周圍皮膚淺些，像個月亮形狀的徽章。鬼使神差地，她脫口而出：“你這疤...是怎么來的？“

鋼筆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線。樊簡抬起頭，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小時候...摔的。“

他明顯在撒謊。但沒等郭嘉追問，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樊簡看了眼來電顯示，眉頭微皺：“抱歉，公司電話。“

他起身去外面接聽，郭嘉透過玻璃窗看見他表情逐漸凝重。

幾分鐘后他回來，臉上帶著歉意：“突發狀況，我得回公司一趟。“

“沒關系，已經幫了我很多...“

“最后一點。“樊簡快速在便簽上寫下一行字，“無論面試官問什么，最后都可以把話題引到你的核心優勢——文字共情力。“

他把便簽推過來，“就像你高中那篇《老街》里寫的'磚縫里藏著三代人的指紋'。“

郭嘉心臟猛地一跳。那是她高二的月考作文，連語文老師都沒記住的句子。

樊簡已經起身收拾公文包，臨走時突然回頭：“對了，你鑰匙扣...“

郭嘉下意識摸向包上的兔子掛件——高中畢業時樊簡送給全班的紀念品，只有她這只耳朵有小小的“J“。

“很可愛。“他笑了笑，推門走入盛夏的陽光里。

郭嘉呆坐許久，直到服務員來收杯子才發現，樊簡落下了那支鋼筆。筆帽上刻著兩個極小字母：G.J.

她突然想起什么，顫抖著點開樊簡的朋友圈——三天前他發過一張辦公桌照片，角落的筆筒里赫然插著同款鋼筆，筆帽上刻的是：F.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