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從劇烈的喘息中回過神。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按在自己胸口。
夢中那股灼熱暖流涌入的位置,此刻只剩下心臟“怦、怦、怦”的有力搏動,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余溫。
之前因悲傷而導致的四肢冰冷、頭腦昏沉,此刻竟被一股清新的活力徹底取代。
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被溫水洗滌過,透著一股新生的輕盈。
他猛地抬眼環顧。
房間,依舊是那個壓抑的小空間。
書桌上,奶奶的遺像和雪球的項圈靜靜地立著,無聲地提醒他,現實有多殘酷。
但這一次,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遺像上,心中那股針扎般的刺痛,仿佛被一層溫暖的薄膜包裹住了。
悲傷仍在,卻不再是那種能將人撕碎的絕望。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奶奶的笑臉。
“給這世上……留下點什么念想……”
他輕聲復述著夢里的話,這幾個字,仿佛擁有了重量,成為了他此刻唯一的行動綱領。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升起。
林逸試探性地伸出右手,攤開在眼前,然后閉上眼睛,竭力回想夢中那股暖流的感覺。
集中精神。
再集中一點!
瞬間,一股熟悉的溫熱感真的從胸口涌出,像一條溫順的小溪,順著他的手臂經絡,緩緩匯聚到掌心。
他的手掌,竟肉眼可見地泛起一層淡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柔光。
這股能量真實不虛!
“咳……咳咳……”
就在這時,隔壁房間再次傳來王大爺那壓抑又痛苦的咳嗽聲。
那聲音,狠狠砸在林逸的心上。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墻壁,看到了那個被喪子之痛徹底壓垮的、佝僂絕望的身影。
一個瘋狂的念頭,徹底占據了他的大腦。
去試試!
如果這能量能讓我重溫幸福,那它一定也能撫平別人的傷痛!
這或許就是奶奶說的“念想”。
不是讓我建功立業,而是讓我……為人續夢。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邊,一把扯開了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窗簾!
刺眼的陽光瞬間涌入,將滿屋的死寂驅散。
他沒有躲閃,反而迎著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在光柱里清晰可見。
這是他多日來,第一次主動擁抱陽光。
這個動作,像一個儀式,象征著他決定爬出自我悲傷的深井,去嘗試承載別人的痛苦。
可該怎么做?
直接敲門說“大爺,我能讓你做夢見到你兒子”?
不被當成騙子,也會被當成瘋子。
林逸坐回電腦前,打開瀏覽器,指尖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深度睡眠”、“清醒夢”、“心理創傷應激障礙”……
他不是要成為科學家,他只是要為自己這匪夷所思的能力,找到一套能讓普通人理解和接受的理論外殼。
很快,一篇關于“幻肢痛”的報道,抓住了他的眼球。
報道稱,許多截肢患者,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本已不存在的肢體的疼痛。
林逸的瞳孔驟然一縮!
原來如此!
大腦的感知,本身就可以與現實剝離!
既然大腦能制造出“不存在的痛苦”,那為什么不能在引導下,去感受“已逝去的幸福”?
我不是在創造虛假。
我只是在修復大腦的“感知”!
這個發現,讓他渾身一震,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感油然而生。
他關掉網頁,再次看向自己的手掌。
就叫它“夢境能量”吧。
他為自己定下了第一個,也是最核心的原則:只為療愈,不為窺探。
他要進入的,是別人最珍視的記憶花園,而非不可告人的秘密沼澤。
做完這一切,林逸起身,走到了房間門口。
他的手,放在冰冷的金屬門把手上,卻遲遲沒有轉動。
一陣強烈的緊張感攫住了他。
手心,瞬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響如擂鼓。
這不僅僅是去幫助一個可憐的鄰居。
這是對他新生能力的第一次“實戰檢驗”。
成,或敗,就在此一舉。
他閉上眼,深呼吸。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夢里奶奶那慈祥的笑容,和雪球趴在他膝上時那溫熱的身體。
一股莫名的勇氣,從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再遲疑。
猛地睜開眼,眼神中的迷茫與悲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堅定。
“咔噠。”
他轉動門把,拉開了門。
門外,是老舊的樓道,也仿佛是一個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