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獸山脈深處,亙古的黑暗與死寂如濃稠的墨汁,緊緊包裹著一方被世人遺忘的角落。這里,連最兇戾的魔獸都本能地繞行,仿佛那沉埋于山腹之下的存在,是連死亡本身都需屏息的存在。
塵凡的意識,在無邊的虛無中浮沉。冰冷、堅硬、沉重……無數(shù)種負(fù)面的感知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靈魂的邊界。每一次試圖掙脫這永恒的束縛,換來的只有加倍的禁錮與更深沉的窒息。他能“感覺”到,纏繞周身的并非凡鐵鎖鏈,而是一種帶著古老腐朽氣息、足以凍結(jié)星辰運轉(zhuǎn)的恐怖法則之力——那是遠(yuǎn)古斗帝的手筆。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或許百年,或許千年,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近乎本能的桀驁與不屈,在死寂中猛地炸開!
“吼——!!!”
并非真實的聲波,而是純粹意念的咆哮,如同沉寂億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fā)!整個山腹空間劇烈地扭曲、震蕩!那沉眠了不知多久的力量核心,三星斗圣的浩瀚斗氣,被這決絕的意志瘋狂點燃!
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撕裂了山脈的根基。堅硬逾精鋼的巖層在狂暴的能量沖擊下,脆弱得如同朽木,瞬間化作億萬齏粉!一道刺破蒼穹的暗金色光柱,裹挾著毀滅性的能量風(fēng)暴,蠻橫地沖開了千萬年疊加的封印、泥土與巖石的囚籠,直貫云霄!
光柱核心,一個模糊的人影被狂暴的能量亂流狠狠拋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力量,此刻卻成了毀滅他自身的利刃。在強行撕裂封印的剎那,一道陰冷詭譎、帶著無盡惡意的靈魂印記,如同跗足的毒蛇,狠狠噬咬在他的靈魂本源之上!
“呃啊——!”
劇痛!遠(yuǎn)比身體撕裂更甚的靈魂劇痛!塵凡最后一絲清醒的意識被這歹毒的魂族秘印瞬間攪碎。眼前是無盡的黑暗和破碎的光影,強大的斗圣之軀在失控的能量風(fēng)暴中被撕扯得傷痕累累,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鮮血尚未涌出便被高溫蒸發(fā)。他徹底失去了對身體和力量的控制,像一顆燃燒的隕石,裹著最后的余燼與煙塵,從極高的天空,朝著魔獸山脈外圍的某處密林,絕望地墜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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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獸山脈外圍,靠近青山鎮(zhèn)的區(qū)域,林木稍顯稀疏。正午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地面投下晃動的光斑。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腐葉和草木特有的清新氣息,間或夾雜著幾聲清脆的鳥鳴。
蕭玉背著一個半舊的藤編藥簍,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林間。她穿著蕭家年輕子弟常見的青色勁裝,勾勒出青春挺拔的身姿,長長的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在腦后輕輕晃動。汗水打濕了她額前幾縷碎發(fā),緊貼在光潔的皮膚上。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著,目光專注地掃視著林下和巖石縫隙,尋找著那些能換取家族補貼、甚至可能讓自己在迦南學(xué)院入學(xué)后寬裕一點的藥材。
“三葉青芝…還差幾株年份夠的…”她低聲自語,手指靈巧地?fù)荛_一叢茂密的蕨類植物,露出下面幾株葉片微卷、帶著褐色斑點的藥草。她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小心地用特制的藥鋤連根挖起,抖掉泥土,放入藥簍。“這個月的份額應(yīng)該夠了。”
就在這時——
轟!!!
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仿佛從遙遠(yuǎn)的地心深處炸開,緊接著是腳下大地一陣劇烈的、令人站立不穩(wěn)的搖晃!
“啊!”蕭玉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扶住旁邊一棵粗壯的樹干。頭頂?shù)臉涔诏偪駬u擺,無數(shù)葉片簌簌落下,仿佛下了一場綠色的急雨。棲息在林間的鳥獸更是炸開了鍋,驚慌失措的鳴叫和奔逃聲響成一片。
“怎么回事?地震了?”蕭玉心有余悸,胸口劇烈起伏,茫然地抬頭四顧。剛才那一下震動來得太猛烈、太突兀,絕非尋常。
她穩(wěn)住心神,警惕地觀察著周圍。震動似乎只持續(xù)了短短幾息便平息下來,但那沉悶的巨響余韻似乎還在林中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威壓。猶豫片刻,強烈的好奇心和一絲莫名的牽引感戰(zhàn)勝了恐懼。她握緊了腰間防身的短劍劍柄,循著那巨響傳來的大致方向,撥開茂密的灌木和藤蔓,深一腳淺一腳地探去。
沒走多遠(yuǎn),一股刺鼻的、混合著焦糊、硫磺和新鮮泥土的味道撲面而來。前方的景象讓她猛地頓住了腳步,瞳孔驟然收縮,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片狼藉!
碗口粗的樹木被攔腰撞斷,東倒西歪地壓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亂的“骨牌”。地面被犁開一道觸目驚心的深溝,新鮮的泥土翻卷著,裸露在空氣中。在深溝的盡頭,一個焦黑的、邊緣還冒著縷縷青煙的大坑赫然在目。
而坑底,趴伏著一個人影。
那人身上的衣物幾乎成了襤褸的焦黑布條,勉強掛在同樣布滿可怕傷痕的身體上。裸露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焦糊色,不少地方深可見骨,皮肉翻卷,鮮血混雜著泥土和焦炭,凝結(jié)成暗紅的硬塊。他的一頭長發(fā)散亂地蓋住了大半張臉,生死不知。
蕭玉的心跳得飛快,幾乎要撞出胸膛。她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人體創(chuàng)傷。強烈的恐懼讓她幾乎想要立刻轉(zhuǎn)身逃離這片詭異之地。但目光觸及坑底那人微微起伏、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胸膛時,一股源于醫(yī)者本能(雖然她只是略通藥草)的惻隱之心,以及蕭家子弟骨子里那份“不輕言放棄”的倔強,終究壓倒了恐懼。
“還…還有一口氣…”她喃喃著,像是在說服自己。深吸一口氣,蕭玉不再猶豫,利落地將藥簍放在一邊,拔出短劍砍斷幾根礙事的斷枝,小心地滑下松軟的土坡,跳進那個尚有余溫的坑底。
濃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幾乎讓她窒息。她強忍著不適,蹲下身,顫抖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那人的鼻息。指尖感受到一絲極其微弱、滾燙的氣流拂過。
“活著!”這個認(rèn)知讓她精神一振。
救人要緊!蕭玉立刻行動起來。她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袍——那是一件質(zhì)地尚可的青色布衫。她咬咬牙,用短劍將袍子割開成幾條寬大的布帶。然后,她屏住呼吸,盡量不去看那些可怕的傷口,用布帶小心翼翼地、一圈圈地纏繞在對方身上那些流血最為洶涌的創(chuàng)口上。布條很快就被暗紅的血浸透,但她只是咬著下唇,手上動作不停,一層又一層地覆蓋上去。
做完這一切,她已是滿頭大汗,臉色也有些發(fā)白。看著坑底這個氣息微弱、渾身是血、幾乎不成人形的男子,再看看陡峭的坑壁和自己單薄的身板,蕭玉犯了難。憑她這斗之氣幾段的微末力量,根本不可能把這個沉重的傷者拖上去。
“得找人幫忙…”她焦急地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魔獸山脈外圍,人跡罕至。指望路過的傭兵?太渺茫了。回青山鎮(zhèn)找萬藥齋的人?一來一回時間太久,這人怕是撐不住…
思慮再三,蕭玉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她重新爬上坑邊,拿起自己的藥簍,將里面剛剛采到的、幾株最為珍貴的、原本打算用來換取自己修煉資源的止血生肌藥材毫不猶豫地翻找出來。其中一株葉片肥厚、邊緣帶著銀線的“銀邊蘭”尤為珍貴。她心疼地看了一眼,然后便毫不猶豫地將它們?nèi)M嘴里,用力咀嚼起來。苦澀辛辣的汁液瞬間充斥口腔,她皺著眉,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快速咀嚼成糊狀。
重新滑下坑底,她小心翼翼地掰開昏迷男子干裂焦黑的嘴唇,將嚼爛的珍貴藥糊一點點喂了進去。藥力入口,男子滾燙的身體似乎極其微弱地顫動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蕭玉再次確認(rèn)了一下對方的呼吸,雖然微弱,但似乎比剛才稍微穩(wěn)定了一絲絲。她不敢再耽擱,用盡全身力氣,抓住對方相對完好的肩部衣物,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將他拖離了那個焦黑的深坑,拖到旁邊一處相對平坦、有樹蔭遮蔽的干燥地面。
“堅持住…我很快回來!”蕭玉對著毫無反應(yīng)的男子低聲說了一句,仿佛在給自己打氣。她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從天而降(或者說從地里炸出來)的陌生傷者,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和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轉(zhuǎn)身朝著青山鎮(zhèn)的方向,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狂奔而去。她必須盡快回到蕭家在鎮(zhèn)上的據(jù)點,找到幫手和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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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烏坦城三大家族之一。雖近年有些式微,但府邸依舊占地廣闊,屋宇連綿,透著幾分沉淀的底蘊。
一輛遮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簡陋馬車,從蕭家偏僻的后門悄無聲息地駛?cè)耄罱K停在一處少有人至、專門安置病患或客人的僻靜院落前。幾名由蕭玉緊急找來的、口風(fēng)極緊的蕭家護衛(wèi),小心翼翼地從車廂里抬出一個渾身裹滿染血布條、依舊昏迷不醒的男子。
“輕點!再輕點!”蕭玉跟在旁邊,緊張地指揮著,秀氣的臉龐上滿是疲憊和擔(dān)憂,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見。從魔獸山脈將人帶回,這一路她幾乎沒有合眼。
人很快被安置在收拾干凈的廂房床上。蕭家最好的醫(yī)師,一位須發(fā)皆白、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在蕭玉焦急的催促下匆匆趕來。老者看到床上傷者的慘狀,饒是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嘶…這…這傷勢…”老醫(yī)師仔細(xì)檢查著,越看越是心驚。那些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大面積的灼傷、還有體內(nèi)經(jīng)脈呈現(xiàn)出的詭異崩裂扭曲之象,絕非尋常斗者交手能造成,更像是…被某種毀天滅地的狂暴能量從內(nèi)到外狠狠撕裂過!
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如此重的傷勢,換做常人早已死透十次八次,可此人身體深處,卻頑強地涌動著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異常精純堅韌的生命力,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中不滅的燭火,硬生生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氣。而且,老者能隱隱感覺到,隨著時間推移,那股生命力竟在極其緩慢地、自主地修復(fù)著那些可怕的創(chuàng)傷!雖然速度慢得令人發(fā)指,但趨勢卻是真實的!
“奇哉…怪哉…”老醫(yī)師連連搖頭,眉頭緊鎖,“玉小姐,此人的傷勢…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年,聞所未聞!外傷雖重,尚可徐徐圖之。但其體內(nèi)經(jīng)脈…如同被巨力強行撐爆又強行粘合,混亂不堪,且有一股極其陰寒歹毒的力量盤踞其中,不斷侵蝕其根本…這…”他捋著胡須,沉吟良久,最終嘆了口氣,“老夫只能盡力穩(wěn)住他的外傷,開些固本培元、滋養(yǎng)經(jīng)脈的方子,至于能否醒轉(zhuǎn),何時醒轉(zhuǎn)…全看他自身的造化和那股奇異生命力的支撐了。”
蕭玉的心沉了下去,但看著床上那張被清理掉部分焦黑污垢后露出的、雖蒼白如紙卻依舊難掩俊朗輪廓的臉,她咬了咬唇:“麻煩醫(yī)師了,無論如何,請盡力一試。藥材…我來想辦法!”她暗暗攥緊了拳頭,為了救人,她準(zhǔn)備動用自己積攢的所有私房錢,甚至去求家族的長輩。
老醫(yī)師點點頭,提筆開了方子,又仔細(xì)處理了傷口,敷上厚厚的藥膏,這才憂心忡忡地離去。
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很快在蕭家高層中蕩開漣漪。如此離奇的重傷者被蕭玉帶回,自然引起了長老們的注意。
幾日后,當(dāng)三位須發(fā)皆白、氣息沉凝的蕭家長老(大長老、二長老、三長老)聯(lián)袂踏入這處僻靜小院時,蕭玉正守在床邊,用沾濕的棉布小心地給昏迷男子擦拭額角的冷汗。
三位長老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便聚焦在床榻之上。無需靠近,一股極其隱晦、卻又讓他們靈魂深處本能感到戰(zhàn)栗的氣息,便從那具看似殘破不堪的軀體中彌漫出來。那氣息并非刻意釋放的威壓,更像是一種生命層次上的天然鴻溝帶來的壓迫感,如同螻蟻仰望山岳!
大長老蕭山修為最高,感知也最為敏銳,他渾濁的老眼猛地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死死盯著床上之人。他注意到,隨著那人極其微弱的一呼一吸,空氣中極其稀薄的天地能量,竟以一種微不可察、卻異常穩(wěn)定的速度,自發(fā)地、涓滴不剩地匯聚向他周身,如同百川歸海!這絕非斗者甚至大斗師能做到的!這更像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吞噬!
更讓蕭山心頭劇震的是,當(dāng)他的靈魂感知力小心翼翼地試圖探入對方體內(nèi)時,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卻厚重到令人絕望的壁壘!壁壘之后,是浩瀚如淵、沉寂如死的恐怖力量!僅僅是無意識的阻隔,就震得他靈魂一陣刺痛眩暈!
“嘶…”蕭山猛地收回感知,臉色瞬間變得凝重?zé)o比,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駭。他看向另外兩位同樣面色劇變的長老,三人目光交匯,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此子…”二長老蕭林聲音干澀,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絕非池中之物!這…這殘存的氣息…深不可測!”
三長老蕭厲目光灼灼,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激動:“天佑我蕭家!玉丫頭這是撿回了一個…一個難以想象的機緣!重傷垂死尚有如此氣象,若他日恢復(fù)…”后面的話他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這可能是蕭家重新崛起的希望!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助力!
大長老蕭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眼神變得無比深邃和銳利。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機緣亦是風(fēng)險。此子身份不明,力量詭譎,一旦恢復(fù),是福是禍尚未可知。我蕭家…必須在他醒來之前,在他身上打下無法磨滅的烙印!讓他與我蕭家,休戚與共!”
“大哥的意思是?”蕭林和蕭厲同時看向他。
蕭山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向床邊一臉茫然、尚未完全理解長老們震驚緣由的蕭玉,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但很快被一種家族利益至上的冷酷所取代。
“玉兒,”大長老的聲音盡量放得溫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力,“你救他性命,便是緣法。此子身負(fù)大秘,來歷非凡,其血脈之中,隱有龍虎交匯之象!此乃大貴之兆!我蕭家欲結(jié)此善緣,非尋常恩情可系。唯有血脈相連,方能永固!”
蕭玉猛地抬頭,美眸中充滿了錯愕和不解:“大長老…您說什么?血脈相連?”
二長老蕭林接口道,語氣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急切:“不錯!玉丫頭,你尚未婚配。此子雖在昏迷,但其根基之雄厚,潛力之恐怖,遠(yuǎn)超我等想象!此乃天賜良緣!唯有你與他結(jié)為夫婦,以夫妻之名,行守護之實,將他的命運徹底與我蕭家綁定!他日此人若龍騰九天,你便是他唯一的發(fā)妻!我蕭家,亦將因你而興!”
“結(jié)…結(jié)為夫婦?”蕭玉如遭雷擊,俏臉?biāo)查g血色褪盡,變得蒼白無比。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三位平日里德高望重的長老,又看了看床上那個依舊毫無知覺、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誰的陌生男子,只覺得荒謬絕倫,天旋地轉(zhuǎn)。“不…這怎么可以!他…他連是誰都不知道!我…我…”
三長老蕭厲上前一步,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和隱隱的脅迫:“玉兒!此非兒女私情之時!此乃關(guān)乎我蕭家未來百年氣運之大事!你身為蕭家嫡女,當(dāng)以家族為重!此子雖昏迷,但觀其面相,絕非大奸大惡之徒。況且,他重傷垂死是你所救,這便是天定的緣分!你與他拜堂成親,是為他沖喜續(xù)命,更是為我蕭家締結(jié)萬世不移之盟!此事,由不得你任性!家族會為你操辦一切!”
“沖喜…續(xù)命?”蕭玉喃喃重復(fù)著,看著長老們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心和隱隱的狂熱,她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和無力。家族的意志,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只是一個天賦不算頂尖的旁系女子,在家族利益面前,她的意愿和感受,渺小得如同塵埃。
反抗?她拿什么反抗?拒絕?家族會如何看她?父母又會如何自處?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被她死死忍住。她看著床上那張蒼白的、俊朗的、毫無生氣的臉,心中五味雜陳。有對未知命運的恐懼,有被強行安排的委屈,有對這個陌生男子的同情,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分辨的、被這離奇遭遇勾起的茫然。
最終,在三位長老沉凝目光的逼視下,在“家族大義”這面沉重?zé)o比的旗幟下,蕭玉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垂了下去。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細(xì)若蚊吶、帶著無盡苦澀和屈辱的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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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賓客滿堂的喧鬧,沒有張燈結(jié)彩的喜慶。一場注定荒誕的婚禮,在蕭家這處僻靜院落的正堂里,以一種近乎詭異的速度和肅穆的氛圍倉促進行。
堂上只燃著兩支手臂粗的慘白色蠟燭,燭火在穿堂風(fēng)中搖曳不定,將堂中幾道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晃動扭曲。正中高懸著一個簡陋的“囍”字,紅得刺眼,在這陰森的氛圍里顯得格外突兀和諷刺。
主位上,大長老蕭山、二長老蕭林、三長老蕭厲正襟危坐,面沉如水。他們身后站著幾位表情同樣凝重的蕭家核心執(zhí)事。空氣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無人說話,只有燭芯燃燒時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
蕭玉穿著一身臨時找來的、并不十分合體的粗布紅嫁衣,僵直地站在堂中。嫁衣的紅,映得她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她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中所有的情緒,只有緊握在身前、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的手,泄露著她內(nèi)心的洶涌波濤。她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被無形的絲線操控著,走向一個完全未知的深淵。
兩個孔武有力的健婦,一左一右,幾乎是半架半拖著將那個昏迷不醒的新郎官“請”了出來。他依舊裹著厚厚的、浸透藥味的繃帶,只露出一張輪廓分明卻毫無生氣的臉。一個沉重的、象征性的紅綢花結(jié),被胡亂地系在他胸前。他被強行按著,軟軟地“站”在蕭玉身側(cè),身體大部分重量都靠在旁邊健婦的身上,頭顱無力地歪向一邊。
“吉時已到——”充當(dāng)司儀的三長老蕭厲,聲音干澀地高喊,打破了死寂,卻更添幾分寒意,“新人行禮——!”
“一拜天地!”
蕭玉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她幾乎是憑著本能,在身后健婦輕微的推力下,動作僵硬地朝著堂外那方被燭火映照得一片昏蒙的夜空,緩緩彎下了腰。屈辱的淚水終于再也忍不住,無聲地滑落臉頰,滴在冰冷的地磚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旁邊的“新郎”毫無反應(yīng),被健婦強按著腦袋,象征性地向下一點。
“二拜高堂!”
蕭玉轉(zhuǎn)過身,對著端坐主位、面無表情的三位長老,再次深深下拜。每一次彎腰,都像是背負(fù)著千鈞重?fù)?dān)。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示眾,所有尊嚴(yán)都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長老們只是微微頷首,眼神銳利如刀,牢牢鎖定著這對怪異的新人。
“夫妻對拜!”
這一聲喊出,蕭玉的身體晃了晃,仿佛隨時會倒下。她被迫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那個近在咫尺、卻遙遠(yuǎn)如隔世代的陌生男子。他緊閉著雙眼,呼吸微弱,對自己被安排的命運一無所知。蕭玉的心如同墜入冰窟,絕望而麻木。她閉上眼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對著這個“丈夫”,彎下了腰。
旁邊的健婦也用力按著昏迷男子的肩膀,讓他朝蕭玉的方向傾倒了一下。兩人的頭,在紅燭搖曳的光影中,極其短暫地、毫無溫度地碰觸了一下。
“禮——成——!”蕭厲的聲音拉得長長的,帶著一種如釋重負(fù),卻又無比沉重的意味。
沒有歡呼,沒有祝福。儀式倉促而冰冷地結(jié)束了。健婦們立刻上前,將依舊昏迷的“新郎”攙扶起來,朝著臨時布置的“新房”——也就是他養(yǎng)傷的那間廂房——走去。
蕭玉則被一個年長的嬤嬤攙扶著,或者說半強迫地引導(dǎo)著,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她的嫁衣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刺目,拖曳在地,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像是無聲的哭泣。
廂房被臨時布置過,窗欞上貼著歪歪扭扭的紅色剪紙,桌上擺著幾盤象征性的干果糕點,兩支嶄新的紅燭替代了之前的白燭,跳躍著溫暖的光,卻絲毫驅(qū)散不了房間里的冰冷和蕭玉心中的寒意。那個被強行安置在床上的“夫君”,依舊無知無覺。
嬤嬤將蕭玉送到門口,低聲道:“小姐…姑爺…早些歇息。”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和無奈,然后便迅速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咔噠”一聲輕響,門被從外面閂上了。
蕭玉猛地一顫,如同受驚的小鹿,背靠著冰冷的房門,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隔絕了外界的目光,強撐的堅強瞬間崩塌。巨大的恐懼、無助、委屈和一種被徹底拋棄的絕望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沿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她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入臂彎,壓抑了整晚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那無聲的哭泣,在寂靜的新房里顯得格外凄涼。
紅燭靜靜燃燒著,燭淚緩緩滑落,堆積在燭臺上。
不知過了多久,淚水似乎流干了,只剩下滿心的疲憊和一片麻木的冰涼。蕭玉抬起紅腫的雙眼,茫然地看向那張掛著紅色帳幔的床榻。那個男人靜靜地躺在那里,呼吸微弱而均勻,仿佛與這個充滿屈辱和荒誕的夜晚毫無關(guān)系。
一種復(fù)雜的情緒在她心底翻涌。她恨這強加的命運,恨家族的無情,但看著那張蒼白脆弱的臉,看著他身上層層疊疊的繃帶,醫(yī)者的本能和一絲微弱的同情又悄然滋生。是他連累了自己?還是自己…也間接成了家族捆綁他的工具?
就在這紛亂思緒如麻的當(dāng)口——
床榻之上,那一直毫無動靜的人,濃密如鴉羽的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緊接著,在蕭玉驚愕的目光中,他干裂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喉結(jié)上下滾動,似乎極其艱難地想要吞咽什么。一個極其沙啞、微弱、模糊,卻清晰無比地鉆入蕭玉耳中的音節(jié),如同夢囈般,從他唇間艱難地溢了出來:
“…娘…娘子…”
轟——!
這兩個字,如同兩道驚雷,狠狠劈在蕭玉已經(jīng)脆弱不堪的心防上!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委屈、恐懼、茫然都在這石破天驚的稱呼中化為極致的驚駭!
“啊——!”
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不受控制地從她喉嚨里迸發(fā)出來!她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一般,猛地從地上彈跳起來,身體因為極度的驚嚇和慌亂而失去了平衡,踉蹌著向后倒去!
砰!
她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擺放著紅燭的方桌上!巨大的沖擊力讓桌身猛地一晃!
嗤啦——!
搖曳的燭火瞬間燎著了蕭玉因為驚嚇而胡亂揮舞的、寬大的紅色嫁衣袖口!
“火!著火了!”刺眼的火苗騰起,帶著布料燒焦的刺鼻氣味,瞬間點燃了蕭玉更大的恐懼!她更加慌亂地甩動手臂,試圖撲滅那跳躍的火焰,卻完全忘記了近在咫尺的、鋪著嶄新紅綢被褥的婚床!
燃燒的袖口帶著火星,被她的動作猛地甩了出去!
一點熾熱的火星,如同被命運的手指精準(zhǔn)彈射,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那床鋪著的大紅錦被之上!
干燥、嶄新的錦緞,遇上了跳躍的、帶著油蠟助燃的火星…
呼!
幾乎是眨眼之間,一小簇明亮的火焰便在鮮艷的紅被上歡快地跳躍起來,貪婪地舔舐著周圍的可燃物,火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了蕭玉因極度驚恐而扭曲的臉龐,也映亮了床上男子微微蹙起的眉頭!
“不!!”蕭玉魂飛魄散,失聲尖叫!新婚之夜,新房起火…這要是燒死了人,燒毀了整個院落…她簡直不敢想象后果!巨大的恐慌瞬間壓倒了所有情緒,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氣。她完全顧不上自己還在燃燒的袖口,也顧不得那個剛剛喊她“娘子”的陌生男人,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滅火!立刻!馬上!
她像瘋了一樣撲向床邊,雙手胡亂地、用盡全力拍打著錦被上迅速擴大的火焰!手掌被灼痛也渾然不覺!
然而,火勢蔓延得太快了!燃燒的錦被邊緣垂落下來,眼看就要燎到昏迷男子的衣襟和繃帶!濃煙也開始在房間里彌漫!
“水!水!”蕭玉絕望地哭喊著,目光瘋狂地掃視房間,看到墻角有一個盛著半盆清水的銅盆!她跌跌撞撞地?fù)溥^去,端起沉重的銅盆,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燃燒的床鋪潑了過去!
嘩啦——!
冰冷的水大部分潑在了火焰邊緣,發(fā)出嗤嗤的聲響,騰起大股白霧,火勢為之一滯!但仍有幾處火頭頑強地跳躍著。更糟糕的是,潑水時用力過猛,不少水花也濺到了昏迷男子的臉上和身上!
“咳咳…呃…”冰冷的水刺激下,床上那一直沉寂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了一條縫隙!那是一雙極其深邃、如同蘊藏了亙古星空的眼眸,此刻卻充滿了極致的痛苦、茫然和一種仿佛沉睡了億萬年的混沌!他喉嚨里發(fā)出痛苦的嗆咳聲,身體本能地想要蜷縮,卻牽動了全身的傷口,劇痛讓他瞬間悶哼出聲,剛剛睜開的眼睛又痛苦地閉上,眉頭死死擰緊,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你…你醒了?!”蕭玉端著空盆,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傻眼了。她潑水是為了滅火,卻陰差陽錯地把這個一直昏迷的人給…潑醒了?!
火還在燒,煙越來越濃,水潑了一地,床上的人痛苦掙扎,而她,穿著燒焦了袖子的破爛嫁衣,像個最狼狽的小丑,站在一片混亂狼藉的新房中央。
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將蕭玉淹沒。她看著床上痛苦低吟、不知是人是鬼的“夫君”,又看看自己焦黑的袖口和滿地的狼藉,再想想今夜這離奇驚悚的一切,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涼和絕望涌上心頭。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手中的銅盆“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坐在冰冷濕滑的地面上。淚水混合著臉上的煙灰,無聲地流淌下來。
新房內(nèi),火焰還在幾處角落頑強燃燒,濃煙彌漫。床上,那個剛剛睜眼一瞬又陷入痛苦混沌的男子,低低的呻吟斷斷續(xù)續(xù)。癱坐在地的新娘,無聲淚流。兩支紅燭,兀自燃燒,滴落的燭淚如同凝固的鮮血,記錄著這注定驚心動魄、荒誕離奇的新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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