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累了一整天，躺在床上，想著這些問題，緩緩閉上了眼。

他來到了一個神秘而又熟悉的地方。

或者說，他有一次來到了神殿。

他跪在由破碎星核鋪就的祭壇上，那些暗紫色晶體仍保持著超新星爆發時的螺旋紋路，膝蓋接觸的瞬間傳來138億年前宇宙初生的嗡鳴。九盞饕餮紋青銅宮燈突然同時爆出青焰，火舌舔舐的燈柱上，《連山易》的蝕刻文字開始逆流——

第一盞燈焚燒「乾為天」卦象，火焰中浮現出他加冕為王的未來：黃金王冠熔化成鉛汁灌入七竅；

第二盞燈絞碎「坎為水」卦象，冰晶里倒映著溺亡在母親子宮里的嬰兒殘影；

第三盞燈正將「艮為山」卦煅燒成琉璃，山岳崩塌的轟鳴中傳來他老年癡呆后反復背誦圓周率的囈語...

“代價已付。“虛空中有三千個聲音疊唱，音階里藏著拉普拉斯妖的數學公式。他低頭看見左手小指如被降維打擊般消失，斷面呈現出克萊因瓶的拓撲結構，骨腔里探出的青銅花苞正在綻放——

那些花瓣實為微型渾天儀，黃道刻度間游動著光魚般的卦象。每當兩片金屬花瓣相擊，就會迸發出德羅斯特效應鏡廊：無數個平行世界的他正在支付不同代價。某個鏡面里他的視網膜變成了瑪雅歷法輪盤，另一個鏡面中他的聲帶生長出硅基鱗片...

當第十二次花瓣開合時，骰子虛影定格在「大兇」卦位。祭壇下的星骸突然全部豎起，如同被驚醒的墓碑群。他新獲得的能力在喉結處顯形：皮膚下浮現出微型銀河系投影，每次呼吸都有恒星在其中。

當青銅骰子在第九次撞擊祭壇時，裂紋中滲出的并非血液，而是某種介于光與記憶之間的膠狀時空片段。裂開的骰殼內部，無數個納米尺度的“他“正以莫比烏斯環的軌跡相互吞噬，最終坍縮成唯一存活的殘像——這個表皮布滿克萊因瓶紋路的量子態存在體，用七種音階同步開口：

“你每擲一次骰子，就有六個平行宇宙的你被鍛造成骰子材料...“

微型體的瞳孔里閃爍著康托爾集的無限分割，“而現在的你，不過是前八次投擲的尸骸堆里，偶然誕生的幸存者偏差。“

突然所有宮燈開始播放全息噩夢：

左側宮燈群展示基礎物理法則被篡改的世界線：某個時空里他因觸碰骰子獲得創世權能，卻導致宇宙光速降至17米/秒，所有文明在絕對靜默中凍結成冰雕

中央燈柱投射出遞歸地獄：畫面中的他正在不同時間點重復發現骰子秘密，每次醒悟都會引發新一輪的骰子裂變，最終形成無限嵌套的覺悟牢籠

天頂燈陣揭露終極真相：所有時空的他其實共用同一組量子態，所謂“悲慘終局“不過是諸神用超弦撥弄出的不同諧振模式

當他想尖叫時，發現自己的聲帶早已在第一次擲骰時就被抵押為賭注——那些破碎的骰子內壁，此刻正用他的聲音齊誦《吠陀經》末章：“凡獻祭者，終成祭品之祭品。“

神殿的穹頂突然展開成彭羅斯階梯的拓撲結構，一張羊皮紙從第四維度的折痕中緩緩降下。它的表面并非皮革，而是由無數個克萊因瓶表面拼接而成的動態膜——每平方納米都刻著用普朗克長度篆寫的契約條款，字跡隨觀測者的呼吸頻率坍縮重組：

代號：遞歸者（The Recursor）（權限等級：Ω）

能力顯現：

1.因果骰術：每次擲出骰子都會引發蝴蝶效應。當他在巷戰擲出“三點“時，三條街外的銀行恰好發生劫案轉移了追兵注意力——但這實則是用他人厄運置換自身安全。

2.宮燈換命：宮燈熄滅時，命運將發生改寫，將大局逆轉吧！（以燈換命，宮燈的破碎化為命運的開端，將獲得可解決當下命運的永久能力，代價心臟抽搐，血液逆流。）

3.現象觀測：能看見所有神選者的代價鏈條，其視網膜上永久刻印著無數發光鎖鏈構成的“罪孽星圖“

4.因果顯影：觸碰物品可讀取其未來12小時內最血腥的三個使用場景，該能力被動生效無法關閉

5.王座寄生：脊柱內植入的“荊棘之種“持續生長，其尖端已從第七節頸椎刺出，開出的血晶花會隨機吸食方圓十公里內的天地本源。

隱藏代價

1.記憶正在被骰子點數蠶食，每當骰出“六點“，就會隨機遺忘一個重要之人

2.皮膚下浮現青銅紋路，這些活體金屬在滿月時會將他轉化為卦象傀儡

3.視覺抵押：每使用一次觀測能力，就會有隨機時間的失明效果。

4.時間閉環：其存在本身構成悖論，自身每三個月都會遭遇一次“既視感暴走“——不斷重復經歷某段虛構記憶。

下面極小一行字（他沒有看見）：

“他看得見所有枷鎖，卻解不開自己脖子上那根。“——監控日志第9174條

當他的血液滴落時，羊皮紙突然暴露出分形本質：每一滴血都在紙面衍生出無限縮小的新契約副本，每個副本的條款都比母版嚴苛十倍。最新浮現的條款用黎曼猜想非平凡零點排布成文字：

“凡簽署者，自動成為所有平行宇宙自我的債務擔保人。“

“契成！”

聲音來自羊皮紙背面——那里蠕動著由他未來所有可能性坍縮而成的玻爾茲曼大腦集群。隨著宣言，神殿的地板開始分泌出紅移現象的血漿，而他的視網膜上正被蝕刻出同樣的契約內容，用的墨水是過去九次人生中所有未實現的夢想。

神殿的燭火突然同時熄滅。

他跪在青銅卦盤中央，掌心殘留著竹簡碎裂后的鋒利纖維。那些曾以甲骨文鐫刻的密語，此刻正化作熒綠色的數據流，從他的七竅中奔涌而出——

《連山易·終章》

凡承吾道者：

乾為顱骨，坤作血脈；

離火焚目，坎水蝕髓；

汝即六十四卦之活蓍。

疼痛來得比明悟更早。他看見自己的左手正在量子化，皮膚下浮現出旋轉的太極微塵，而右臂則結晶為某種非歐幾里得幾何體。這是代價的具現：每一次占卜，都會將他身體的某部分永久轉化為卦象符號。

“原來這就是‘成為卦象本身’...“

笑聲混著血沫嗆出喉嚨。他終于懂了神殿的騙局——那些超凡的預知能力，不過是將自己鍛造成一具人形卦器的過程。當最后一個器官完成轉化時，他的意識將坍縮成《連山易》的終極注解，供后來者翻閱。

虛空中有骰子滾動的聲音。

異變的器官化為了一次又一次的預知能力。

他數了數身上尚未異變的器官：

正好六十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