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傳來了濕黏的拉扯感,像是踩進了半干的膠。
地面正在融化,在他踩過以后,留下了一個個淺淺的鞋印,位置因此暴露。
林曄的太陽穴直突突,那這隱身豈不是沒用了?白費了力氣?
他將藍衫老頭的祖宗十八代在心里罵了個遍,怒火竟是壓過了恐懼。
他沒有再顧忌自己能撐多久這個問題,而是心念一動喚出了影子鬼。
影子從腳下剝離,迅速化作實體騰起。
像水波一樣晃蕩的手臂甩出,“啪嗒~”一聲將最近的一顆頭顱拍飛。
失去了頭的蠟人踉蹌倒地,化作了一攤乳白漿液。
那影子形如失控的瘋狗,橫沖直撞。
因為使用了隱身加影子鬼,林曄的頭很快傳來了一種眩暈感。
明明自己是個情緒穩定的人,但最近卻是總有點抑制不住自己,甚至做決定時有點不計后果。
脆弱的蠟人在它手下碎成糖塊,又融化成了黏糊糊的一攤。
可蠟人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似乎無窮無盡,前仆后繼。
影子才打碎一個蠟人,就又有好幾個蠟人沖出,死死的將那黑影的身體抱住。
蠟人軀體迅速融化成為了滾燙的蠟油,澆黏在了影子身上。
影子原本如水靈活的身體被那凝固的蠟油困住,越來越厚,層層裹覆。
影子被凝固成了一塊琥珀,動彈不得。
林曄兩眼一黑,想把影子拉回來自保,可腳卻陷入了地面。
白蠟沒過了腳踝,像是活物一般向上蠕動,粘在皮膚上時還傳來了灼痛。
艸!到底怎么樣才能擺脫這些蠟啊?
林曄掏出木錘,敲在了企圖向上爬的蠟液上。
木錘并未沾上蠟液,蠟液猶如遇到天敵,嗤嗤聲起冒出白煙,并迅速退散。
林曄趁機抽出了腳,那鞋子已經有像蠟融化的跡象。
趁著自己還是隱身狀態,他踩著光影沖進了那蠟人群之中。
蠟人匯聚的區域,黏糊糊的地面上腳印混雜,凌亂難辯。
林曄往回跑,讓腳印混入其中,反而讓蠟人失去了攻擊目標。
他飛沖到了被包裹的影子身邊,閃過了一個個蠟人,一錘子錘在了那層層疊疊的蠟殼之上。
“咔嚓~”
蠟殼碎裂,像是顆被砸碎的蛋,里面的影子像是墨汁一般傾泄而出。
這次林曄沒再讓影子沖入蠟人群,他們數量太多了他根本耗不動啊。
影子收回,隱匿在了他的腳下。
林曄則一邊注意著光影,一邊閃過蠟人,混進了蠟人群之中。
主打一個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在蠟人的眼皮子底下,踩著它們的腳印躲藏。
就在林曄以為自己只能這樣耗著自保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蠟人。
和其他游蕩尋人的蠟人不同,那個蠟人站在了角落之中,只在原地踏步,動作機械卻節奏穩定。
與其他有些潦草,臨時批量隨意捏出來的臉相比,那原地踏步的蠟人更加精致,更像是個人。
它的五官近乎逼真,深陷的眼窩,暗褐色的老年斑,細密的皺紋,仿佛真的就是一位被時光遺忘的老人。
周邊還有幾個蠟人走來走去,將他包圍其中,仿佛保鏢,又似看守。
越異常,便越可能是破局之處。
林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踩著凌亂的腳印靠近。
可當他離那個原地踏步的蠟人只有幾米時,那個蠟人卻猛的抬頭,盯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是看透了一切。
又或者說它是感知得到,這更讓林曄確定了它就是這個世界的本源。
糟糕,被發現了!
念頭才閃過,那蠟人就舉起了枯枝一般的手,指向了林曄所在的位置。
周圍游蕩的蠟人齊齊轉頭盯向了他,像被是一根線牽引,而后潮水般涌來。
林曄只能硬著頭皮掄起木錘迎擊,腳下的影子也剝離躍出,直接撲倒了兩個蠟人,去掉了兩個障礙。
林曄一邊閃躲著,一邊用木錘敲擊。
木錘在空中劃出弧線,砸碎一顆又一顆的腦袋。
碎蠟飛濺,一個個蠟人倒下,癱軟融化。
影子阻斷了后面的攻擊,他順利的沖到了那個原地踏步的蠟人面前。
這個蠟人眼神空洞,呆滯而又透露出了一種詭異的慈祥,仿佛是在迎接遲到的孫子。
已經有好幾個蠟人沖到了林曄的身邊,其中一只還差點抓上他的后腦。
但林曄的速度更快,高舉的木錘落下,砸在了那長著老人斑的臉上。
“咔嚓~”
脆弱的蠟殼碎裂,蠟油噴濺。
碎裂的聲音如同多米諾骨牌,連鎖反應瞬間蔓延。
所有的蠟人動作定格,軀體龜裂,融化成了滾滾的熱漿。
似有一把巨大的無形重錘敲擊,這個蠟鑄造而成的世界如今正在崩塌,潰散。
林曄松了一口氣,他果然賭對了!
在使用了鬼器過后,他的頭很暈,很暈,渾身癱軟無力。
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抽取他的精力,讓他無比疲憊。
林曄原想離開,尋找逃脫之道。
可那蠟卻突然燃了起來,橘黃的火焰攀上裂隙,周邊瞬間化作了火海。
這是一點也不想讓他活啊!
就在林曄絕望的時候,他看到了地上多了一灘水跡。
清澈,冰涼,像是有人悄悄開了泉眼。
水跡迅速擴散,眨眼便沒過了他的腳踝。
火焰觸及水面,發出了“嗤啦”一聲,化作白霧消散。
蠟漿被水流稀釋,匯成河流,悄無聲息的流走。
林曄在那水面之上,似乎是看到了一張臉,那張臉有些模糊,卻又似曾相識。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水中,冰涼的水珠濺到了臉上,將眩暈,灼熱,恐懼統統沖散。
林曄的眼里瞬間清明,他抬頭,四周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畫。
哪里還有什么火,面前只剩一灘融化的蠟。
空闊的郊外干道,此刻他正在一棵樹影之下,風聲呼嘯而過,將他的理智一點點喚醒。
他的車正靜靜停在不遠處,車窗完好,未見裂痕。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只有手背那枯枝一般的血痕猛的刺痛,提醒著他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樹影后有個藍衫老頭,此刻正慌亂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