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的勝利和接踵而至的騷擾，讓潘毅一家都繃緊了神經(jīng)。但日子總要過下去。

潘毅拿到了仲裁的裁決書后，心情好了許多，家里壓抑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他覺得，只要二審能維持原判，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他最關心的，還是女兒潘曉月的身體。

“曉月，最近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晚飯時，潘毅關切地問。

“挺好的，爸。”潘曉月笑了笑，為了不讓父母擔心，她總是表現(xiàn)得很輕松，“感覺比以前有力氣多了。王醫(yī)生開的那個新藥，好像還真管用。”

“管用就好，管用就好。”周玉芬也跟著附和，“再貴也值了。”

潘毅看著女兒氣色似乎真的紅潤了一些，心里倍感欣慰。他覺得，那筆被陳智健羞辱過的飯錢，那些請律師的錢，都沒有白花。只要女兒能好起來，他受再多委屈都值得。

他決定，在二審開庭前，帶女兒去醫(yī)院做一次全面的復查，求個心安。

還是那家醫(yī)院，還是那位主任醫(yī)生，王醫(yī)生。

王醫(yī)生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安排了一系列檢查。CT、驗血、尿常規(guī)……潘毅陪著女兒樓上樓下地跑，雖然累，但心里充滿了期待。

等待結果的過程是漫長的。

幾天后，潘毅獨自一人去醫(yī)院拿報告。

他坐在王醫(yī)生的辦公室里，心情有些忐忑。

王醫(yī)生拿著一沓報告單，臉上掛著職業(yè)性的、令人安心的微笑。

“潘師傅，恭喜你啊。”王醫(yī)生把報告單遞給他，指著上面的數(shù)據(jù)說，“你看，曉月的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好。幾個關鍵指標，基本都恢復到正常范圍了。這說明我們前一階段的鞏固治療，效果非常顯著。”

潘毅聽得云里霧里，他看不懂那些復雜的醫(yī)學術語和數(shù)據(jù)，他只聽懂了“好”和“正常”。

“王醫(yī)生，您的意思是……曉月的病，快好了？”潘毅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可以說，已經(jīng)臨床治愈了。”王醫(yī)生扶了扶眼鏡，用一種非常肯定的語氣說，“當然，慢性病嘛，還是要堅持觀察。我建議，再進行最后一個療程的鞏固，用完這一批進口藥，以后就只需要定期來復查就行了。”

這個消息，對潘毅來說，不亞于中了五百萬大獎。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抓著王醫(yī)生的手，一個勁地說著“謝謝”。

“王醫(yī)生，您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這……這最后一個療程，我們一定做！多少錢都做！”

“不用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王醫(yī)生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繳費單，遞給潘毅。“這是最后一個療程的費用，你先去把費繳了吧。”

潘毅接過單子，看了一眼上面的數(shù)字，五萬八。

這幾乎是他手里剩下的所有積蓄了。但他沒有絲毫猶豫。他覺得，這筆錢，花得太值了。

他興高采烈地去繳了費，然后拿著那份“一切正常”的報告單，像捧著一個寶貝一樣，離開了醫(yī)院。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妻子和女兒。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王醫(yī)生辦公室的門被輕輕關上。

王醫(yī)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貪婪和冷漠。他打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潘曉月的另一份真實的CT影像報告。

那份報告，潘毅從未見過。

影像的旁邊，是幾個刺目的診斷文字：

“右腎上腺占位性病變，考慮惡性腫瘤可能。建議穿刺活檢進一步明確。”

他剛才給潘毅看的，是一份被他精心修改、替換過的“正常”報告。那些所謂的“指標恢復”，全是他編造的謊言。

他，城府極深的王醫(yī)生，根本不是為了治病，而是為了“養(yǎng)病”。他要像養(yǎng)一頭待宰的肥羊一樣，榨干這個家庭最后一滴血。

他輕蔑地笑了笑，將潘曉月的真實報告拖進了一個加密的文件夾里。然后，他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醫(yī)藥代表的號碼。

“喂，小李嗎？我王峰。你上次說的那批靶向藥的回扣，什么時候能到賬啊？……對，又有一個新的‘客戶’，用量很大……”

窗外的陽光，明亮而溫暖，卻照不進這個被貪婪和罪惡籠罩的辦公室。

潘毅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履輕快。他感覺天是那么藍，云是那么白。他輸?shù)袅伺c公司的戰(zhàn)爭，卻仿佛贏得了整個世界。

他憧憬著，等官司打完，女兒徹底康復，他們一家人就能開始新的生活。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比陳智健更可怕，更陰險的惡魔，已經(jīng)在他女兒的身體里，也在他的生活里，埋下了一顆隨時會引爆的、毀滅性的炸彈。

他正滿心歡喜地，走向一個精心設計的、萬劫不復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