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殿主峰,曦日方升,一道血色宗令于晨鐘聲中自空墜落,插于宗門魂臺正中。
那是一道赤金古令,通體布滿裂痕,其上浮刻著三個古老魂文:「封、魂、誅」。
封魂令下,宗門三百內外弟子皆被召入殿內聽令,赤霞殿主親臨,神色肅殺。
蘇翎音立于列前,身側封然氣息未穩,姜云則站在殿末,目光冷然審視四方。經歷魂碑試識與獵魂崖殺局,他對赤霞宗的勢力脈絡已有大致掌握,并感知到殿中魂息流轉間有數縷悄然牽引之力隱伏于暗。
殿主聲如裂雷:「本宗藏碑異動,疑有內應傳魂于外,昨夜更有影部刺者潛入本宗殺我真傳蘇翎音!今日起,封魂令啟,凡修魂者,皆須于魂臺之下重渡『誓魂印』,以證魂忠!」
一語驚動全場,誓魂印者,需以魂魄立誓,若心念異動即被反噬魂臺,乃最嚴苛宗誓之一。
封然神情驚疑,而蘇翎音則微垂長睫,眼中波瀾不驚。
姜云目光微動。他早于魂碑時便感應赤霞宗內潛藏之魂線,一道似是而非的魂紋曾于試煉場浮現,與獵魂使所用魂識印記暗合。
此刻,殿門外忽有一道魂息震顫而至,一名灰袍老者步入大殿,正是赤霞宗執律長老「玄鴻子」,其背后佩有魂枷令印,專責宗內刑堂與誓魂監察。
玄鴻子目光掃視全場,最終落于蘇翎音與姜云身上,淡聲開口:「蘇翎音,昨夜魂刺可有目擊之人?」
蘇翎音微一頷首:「影部三人,其一名為『嶺煞』,修雙魂合命,臨陣自爆意圖拖我魂魄……最后被姜云所斬。」
玄鴻子目光凝聚:「姜云,可愿于魂臺誓魂,證明所言?」
姜云不動如山,銅牌微顫,魂印閃動,他平靜踏前一步:「我可誓魂——但在此之前,我愿向宗主呈上一物,或可揭示內應之線索?!?
他掌心一翻,魂印銅牌躍然而出,霎時映照出一幅模糊殘影:乃昨夜戰場中,某道身影遁出魂海后于東峰殘影消散。
赤霞殿主眼神一寒:「此影為誰?」
姜云緩緩抬眼:「若宗主允許,我愿親往東峰魂禁之地——搜魂殘痕,尋證真相?!?
殿中氣息驟然緊繃,宗主沉默片刻,終于開口:「可。
但若你錯,將以魂徒之身受『剝魂刑』……可敢?」
姜云神色不變:「問魂之路,本就九死一生?!?
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踏步而出,銅牌微鳴,魂印如星——
魂主之候,正式迎來赤霞宗第一場封魂內審。
赤霞宗東峰,為宗門封魂禁域之一,原屬前代宗主閉關之地,后封為無主,內藏重重魂陣與識?;媒?。
玄鴻子率姜云入峰,并由赤霞刑堂六名魂律師全程監察,封然與蘇翎音則被安排在外峰觀察。
此處陰氣深重,魂氣濃郁,數十丈高的魂石如龍脈潛伏于地下,似可吞噬識念。
姜云于魂臺前立身,銅牌懸于掌心,意識沉入其中,嘗試召喚昨夜殘影殘痕。
一道模糊魂紋自銅牌逸散,于空中投影出一絲殘像。
——那是一道身影,自蘇翎音與嶺煞交戰間悄然遁出,形似赤霞內門弟子,身形與「魂藏堂」長老邢離相仿。
玄鴻子神色凝重:「此影殘痕未明,須入魂陣之中搜查遺痕方可明辨。」
姜云頷首,一步踏入東峰魂陣之中。
魂陣一啟,無數幻影自四方崩裂涌現?;孟笾兄噩F昨夜刺殺戰場,殺意森寒,魂力如刀。
但姜云之識海早已凝煉,問魂第三印「殘影問魂」運轉下,他魂識于幻中如劍斬波。
一縷魂絲忽然于幻境中急掠而過,他凝神一斬,竟斬出一縷「魂血痕印」——此乃魂剎殿影部特殊印記。
「果然是魂剎內應……」姜云低語,心念再動,銅牌中問魂第四印悄然運轉,一股極淡「碎魂殘印」如血脈般浮現掌心。
他順勢斬下魂痕之路,一道黑紅魂線破壁而出,直指東峰深處某座魂屋。
玄鴻子當即傳訊宗主,而此時,魂屋竟爆發出一道駭人魂息,一道人影如幽魂破門而出,魂力翻騰,驟然殺向姜云。
「是他,魂藏堂邢離!」
一聲驚喝中,姜云迎戰而上,魂印運轉,問魂第二式「問斬破虛」霎時現世。
雙方魂光炸裂,東峰震顫,天際皆動。
邢離狂笑:「我等魂剎已入赤霞三十年,如今魂碑將開,主魂將臨,你——阻不了的!」
姜云雙瞳如電,一拳貫穿幻影,問魂印第五印瞬間顯形——「碎魂封禁」!
邢離體內魂海炸裂,被生生封鎖魂臺。
——赤霞內應首現,宗內風暴一觸即發。
東峰禁地之戰余波未散,赤霞宗宗主親臨現場,目睹邢離魂臺封禁,神色冷峻。
姜云立于斷痕魂印前,銅牌懸浮半空,九印魂紋其中五道隱隱共鳴,似與此地魂脈相連。
宗主開口:「此戰你立功在先,但身負異魂之印,亦非我宗嫡傳。問你,來歷為何?」
姜云沉聲回道:「魂碑試煉自啟,銅牌感應而生。我本孤魂流浪,不識生門,唯見魂路召我而行。」
宗主靜默,玄鴻子低語傳音:「宗主,此子魂印特殊,或為古界殘脈……」
「非也?!?
忽有一道蒼老之聲自虛空傳來,一道虛影自宗門天碑上方緩緩降下,乃赤霞宗老祖——「元冥子」投魂顯現。
元冥子開口:「其銅牌為問魂九印之主紋,其人若非主魂之候,便是魂災之因?!?
此言一出,群弟子嘩然。
姜云靜立不語,掌心銅牌悄然閃爍,第六印虛現,名曰:「問命魂契」。
而宗主終于宣告:「即日起,姜云為我赤霞宗『封命客座』,暫無拜宗,準其自由行動,協尋問魂殘經之散印?!?
蘇翎音則上前請命:「封然與我愿隨姜云探殘印之路,亦可為宗門破局鋪路?!?
宗主頷首,并下達赤霞宗「封道七令」,其一便是——
「即日開啟赤霞魂碑,接引魂主遺魂,重鎮三魂源脈!」
消息一出,整個宗門震動。
而姜云等人則被命即刻啟程,奔赴「封魂古井」——那是赤霞宗三大魂源核心之一。
據說其中封有「魂主殘念」,唯有問魂九印齊聚方能開啟,銅牌的光芒,在此刻前所未有地熾亮。
夜色悄至,封魂古井深處,一道模糊魂影緩緩蘇醒,似乎感知到遠方的銅牌與熟悉的魂紋波動。
「萬界……已亂,殘經……需聚……命魂之子……終將再現……」
封魂古井,藏于赤霞宗地脈最深處,傳說乃太古遺魂沉眠之地,四周布有「三重封魂陣」與「五方斬念塔」,平日禁止弟子接近。
此刻,姜云、蘇翎音、封然與三名赤霞魂陣使一同踏入禁域,銅牌于掌心隱隱發光。
封魂古井不似井,更似魂海之淵,深不見底。井口刻有「魂主歸來」四字,古樸厚重,魂意如雷。
魂陣啟動,古井浮現虛影,一道魂影自魂海緩緩升起,帶著無窮壓力,正是「魂主殘念」蘇醒的征兆。
蘇翎音眉頭微蹙:「這魂意……不屬于赤霞宗歷代先祖,更像來自遠古天墜者遺痕……」
魂影剛現,異變突生!
井底魂海中驟然涌出大片黑霧,無數魂蛆般的魂災孽影破封而出,嘶吼著撲向眾人。
「是魂災!井下有殘魂污染陣基!」封然驚呼。
姜云面色冷然,銅牌九印中,第七印驟然顯現:「斬魂印滅」!
他一掌轟出,掌中浮現「殘經印紋」,化作一道萬魂斬光,將沖出的魂災一分為五,瞬間震碎。
其余赤霞弟子亦展開魂陣抵擋,但陣基裂紋擴大,魂影越涌越多。
蘇翎音忽然望向古井深處:「快看,魂災背后有東西在凝聚形體……那是……魂碑碎影?」
魂碑碎影者,乃古時問魂碑崩裂后遺留于各地之殘碑碎片,內藏失控魂念與殘經。
姜云銅牌震蕩,魂碑共鳴激烈,第八魂印「問禁逆界」于此刻閃現。
一道極長魂階自魂井中延伸而上,仿佛邀請姜云踏入其中。
「這是……魂主試煉路?」蘇翎音驚訝。
姜云沉聲應道:「我若不行,這災便難以止息。」
他踏上魂階,身影被魂霧吞沒,銅牌光芒大盛。
而魂階盡頭,一座幽影魂碑緩緩浮現,碑上殘經碎痕閃爍,似有一人立于其前,回首微笑。
——魂主候者,終將迎來魂碑之問。
魂階之上,幽暗漫長,姜云步步踏入,其魂識如同被層層剝離,進入一座古碑幻境之中。
四周空無一物,唯有一座殘碎魂碑懸立虛空,碑體龜裂,裂痕中逸散著淡淡的墨痕與魂火,仿佛凝聚著萬世孤魂的哀鳴。
一道聲音自碑中響起,古老而寂滅——
「問魂者,既踏此階,當受魂碑之問。問者之魂,可承萬念之煉?可鑄一念不壞?」
姜云不語,盤膝而坐,銅牌懸浮于頂,魂印自行旋轉,第一至第八魂印環繞成陣,魂息涌動,直入碑心。
頓時幻象再現——
他見自己回到七歲,孤身于風雪山林,族滅身傷,舉目無親。
他見母親殘影于雪中微笑,卻轉瞬凍碎成灰。
他見魂災之夜,赤霞殿下千魂哀嘯,封然慘死,蘇翎音逐步被魂火吞噬,而自己卻無力改變。
這是「問魂之問」——歷代魂主殘念所布之魂幻試煉,若無堅魂之志,將永墜幻界為碑下幽魂。
姜云雙目緊閉,額頭漸滲冷汗,卻忽然一笑——
「我不愿重來,也不求饒恕。我所走之路,是為再鑄魂命,不為重演過往?!?
語落,銅牌綻放九色光芒,第九魂印虛影初顯:「鑄魂無悔」。
碑心驟震,幻象崩塌,魂影凝聚,化作一道靜坐于碑前的白衣青年,目光與他交會,微微一笑。
「既答我之問,予你一頁殘經?!?
一道殘頁自碑中飛出,落入姜云手中。經文無字,卻在他魂識之中緩緩展開:
——問魂殘經·第七式:碎夢問道。
其術意為:以魂識探敵心念,以碎夢斷其志,問敵道心,破其不堅。
姜云心神震撼,剛欲起身,忽有一股逆流自碑后涌現,一道身影以「魂災」形態浮現,赫然是……他自己!
那是碑幻所映出的「未來之我」——若失魂志,將墜入災劫,為萬魂之敵!
「唯有斬我,方能鑄我?!?
姜云怒吼,魂印齊出,「碎夢問道」初現,與幻中之我展開激烈交鋒。
劍光與魂印轟鳴,戰意翻天,碑界顫抖。
最終,姜云以問魂九印封其災影,身影踉蹌站起,銅牌中殘經一式穩穩內化于魂臺之中。
幻境消散,他自魂階歸來,封魂古井漸閉,蘇翎音驚喜奔前:「你……成功了?」
他輕輕一笑:「只是開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