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水混合著血污，浸透了張?jiān)手t的衣褲，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和黏膩的惡心感。后背肩胛骨下方，那被弩箭擦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痛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但他顧不上這些了！死亡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著他的脖頸，勒得他幾乎窒息！

他幾乎是匍匐在冰冷濕滑的泥地上，雙手死死扣住顧臨秋冰冷僵硬的腰身，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拖拽著她沉重的軀體，在狹窄、堆滿垃圾和腐爛物的巷弄里亡命爬行！每一次拖動(dòng)，都牽扯著后背的傷口，帶來鉆心的劇痛！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早已血肉模糊！但他不敢停！不能停！

身后，巡檢司弓手們粗重的喘息聲、皮靴踩踏泥濘的雜亂腳步聲、以及火把搖曳的光影，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這邊！血跡！”

“媽的！鉆到死胡同里了！堵住他！”

“快！別讓他跑了！”

吼叫聲如同驚雷在狹窄的巷弄里回蕩！火把的光芒已經(jīng)將張?jiān)手t身后拐角的墻壁映照得一片通明！猙獰扭曲的影子在墻上瘋狂舞動(dòng)！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張?jiān)手t淹沒！他猛地抬頭！前方巷弄的盡頭，赫然是一堵高聳的、布滿青苔和污漬的磚墻！死路！真正的死路！

完了！徹底完了！

就在這萬念俱灰的剎那！他的目光猛地掃過左側(cè)——那是巷弄盡頭唯一一戶人家！一扇破敗不堪、幾乎被垃圾和蛛網(wǎng)淹沒的窄小后門！門楣上掛著一塊早已腐朽、字跡模糊的木牌，依稀能辨出“回春堂”三個(gè)褪色的黑字！這是一家早已廢棄、荒無人煙的藥鋪后門！

張?jiān)手t的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擂中！一個(gè)極其冒險(xiǎn)、近乎絕望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賭一把！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拖著顧臨秋冰冷僵硬的軀體，猛地?fù)涞侥巧雀嗟哪鹃T前！門板早已朽爛不堪，門鎖銹蝕成一團(tuán)。他肩膀狠狠撞去！

“咔嚓！”

朽木應(yīng)聲而碎！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陳年藥渣、霉腐和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張?jiān)手t連滾爬爬地拖著顧臨秋撞了進(jìn)去！反手用盡全力，將幾塊破碎的門板胡亂地堵在門洞上！

幾乎就在同時(shí)！

“砰！”

沉重的腳步聲和火把的光芒猛地出現(xiàn)在巷弄盡頭！

“媽的！鉆進(jìn)去了！是回春堂！”

“撞開它！”

沉重的撞擊聲猛地砸在堵門的破木板上！木板劇烈晃動(dòng)，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灰塵簌簌落下！

張?jiān)手t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顧不上查看顧臨秋的情況，也顧不上后背和膝蓋的劇痛，如同受驚的兔子般，拖著顧臨秋冰冷僵硬的軀體，朝著藥鋪深處亡命爬去！

藥鋪內(nèi)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濃重的霉腐氣息嗆得人幾乎窒息。腳下是厚厚的灰塵和破碎的瓦礫。張?jiān)手t憑著記憶和本能，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jìn)。他記得！這家回春堂早年失火，前堂燒毀大半，但后院的庫房和幾間配藥房似乎還算完整！而且……他隱約記得，庫房深處……似乎有一間極其隱蔽的……密室？！

“轟——！”

一聲巨響！堵門的破木板被徹底撞開！火把的光芒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探入黑暗的藥鋪！

“搜！給老子仔細(xì)搜！一寸一寸地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趙彪陰冷狠戾的聲音在門口炸響！

腳步聲和火把的光影迅速涌入！如同地獄的惡鬼闖入了人間！

張?jiān)手t嚇得魂飛魄散！他拖著顧臨秋，幾乎是連滾爬爬地沖過滿地狼藉的前堂廢墟，沖進(jìn)后院！后院同樣破敗不堪，雜草叢生。他憑著模糊的記憶，沖向角落一間相對(duì)完好的配藥房！

房門虛掩著。他撞開門，拖著顧臨秋沖了進(jìn)去！反手死死抵住房門！但這薄薄的木門，根本擋不住外面的弓手！

“這邊有動(dòng)靜！”

“在配藥房！”

腳步聲和火把的光影迅速逼近！

張?jiān)手t絕望地環(huán)顧四周！配藥房?jī)?nèi)空蕩蕩的，只有幾個(gè)傾倒的藥柜和散落一地的干枯草藥！根本無處可藏！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抵抗的瞬間！他的目光猛地掃過墻角——那里堆著幾個(gè)巨大的、落滿灰塵的破麻袋！麻袋后面……似乎……有一道極其狹窄、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的……縫隙？！

密室入口？！

張?jiān)手t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fù)溥^去！雙手瘋狂地扒開那幾個(gè)沉重的麻袋！果然！麻袋后面，露出一個(gè)僅容一人側(cè)身擠入的、黑黢黢的狹窄入口！入口處覆蓋著厚厚的蛛網(wǎng)和灰塵！

他不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將顧臨秋冰冷僵硬的身體，如同塞麻袋般，狠狠朝著那狹窄的縫隙塞了進(jìn)去！動(dòng)作粗暴至極，完全不顧她的傷勢(shì)！

“呃……”昏迷中的顧臨秋似乎感受到了劇烈的擠壓，喉間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破碎的呻吟。

張?jiān)手t自己也猛地側(cè)身，不顧后背傷口的劇痛，硬生生擠進(jìn)了那狹窄的縫隙！尖銳的磚石棱角刮擦著他的皮肉，帶來火辣辣的刺痛！他擠進(jìn)去后，立刻反手將那幾個(gè)沉重的破麻袋拖拽過來，死死堵住入口！

幾乎就在他堵好入口的瞬間！

“砰！”

配藥房的木門被粗暴地踹開！

火把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室內(nèi)！

“人呢？！”

“媽的！跑哪去了？！”

“搜！仔細(xì)搜！肯定藏在這屋里！”

弓手們兇狠的吼叫聲和翻箱倒柜的嘈雜聲，如同驚雷般在狹小的配藥房?jī)?nèi)炸響！沉重的腳步聲在門口來回走動(dòng)！火把的光芒透過麻袋的縫隙，在張?jiān)手t眼前投下晃動(dòng)的光影！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弓手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刀鞘碰撞的鏗鏘聲！

張?jiān)手t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連呼吸都屏住！心臟狂跳得如同擂鼓，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后背的傷口在擠壓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角淌下，混合著灰塵，糊住了眼睛。他蜷縮在狹窄、冰冷、散發(fā)著濃烈霉腐氣息的密道入口，身體因極度的恐懼而劇烈顫抖著，如同風(fēng)中的殘燭！

密道內(nèi)一片死寂的黑暗。

顧臨秋的身體被塞在張?jiān)手t身前更深處狹窄的角落里，冰冷僵硬，毫無聲息。濃烈的血腥味和河泥的腥氣混合著密道內(nèi)陳年的霉腐氣息，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如同墓穴般的惡臭。

張?jiān)手t顫抖著伸出手指，極其輕微地探向顧臨秋的脖頸——冰冷！僵硬！毫無脈搏！

死了？

真的死了？！

巨大的絕望和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他帶回來的……終究還是一具尸體！一具將他拖入萬劫不復(fù)深淵的尸體！

就在他萬念俱灰，幾乎要癱軟在地的剎那——

極其極其微弱地，一絲……如同冰層下最深處暗流涌動(dòng)的……震顫……極其極其艱難地……透過顧臨秋冰冷僵硬的脖頸皮膚……傳遞到了他顫抖的指尖！

緊接著，又是一下！

間隔長得令人窒息！微弱得如同幻覺！

但張?jiān)手t感覺到了！

他猛地縮回手！深褐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隨即又猛地松開！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震驚、狂喜和巨大壓力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疑慮！

她還活著！

那口氣……還在！而且……似乎在極其極其緩慢地……恢復(fù)？！

這微弱的生命跡象，如同在無邊黑暗中驟然點(diǎn)亮的一絲火星！瞬間點(diǎn)燃了張?jiān)手t心中最后一點(diǎn)求生的火焰！卻也同時(shí)，將這活生生的“罪證”，更緊密地綁在了他這艘即將傾覆的破船上！

密道外。

“疤哥！都搜遍了！沒人！”

“媽的！難道鉆地縫了？！”

弓手們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和翻找聲漸漸遠(yuǎn)去，似乎朝著前堂方向去了。

張?jiān)手t緊繃到極致的心弦，極其極其微弱地……松弛了一絲絲。但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他知道，趙彪絕不會(huì)輕易放棄！他們一定還在外面！

他蜷縮在冰冷的黑暗中，聽著外面漸漸遠(yuǎn)去的喧囂，感受著身前那具冰冷軀體極其微弱卻頑強(qiáng)存在的生命脈動(dòng)，巨大的恐懼和一絲渺茫的希望在他心中瘋狂撕扯。時(shí)間在死寂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個(gè)世紀(jì)般漫長。他不知道自己能在這里躲多久，也不知道草堆上這個(gè)女子……能否真正活下來。希望如同這密道中的黑暗，濃稠而絕望。而恐懼，如同門外無邊的殺機(jī)，依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