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遙遠而狂暴的巨錘咆哮,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刺穿了警局后巷短暫的死寂。
希望與絕望在心頭劇烈撕扯——太植還活著?
他還在戰斗?
還是這聲咆哮宣告了終結?
“太植哥…”白蘭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金屬桌腿,眼神死死盯著咆哮傳來的方向,充滿擔憂和掙扎。
她想沖出去,但理智告訴她,以他們現在的狀態,出去就是送死。
“嗬…嗬…”尚德抱著血肉模糊的腳踝,發出壓抑的痛哼,鮮血染紅了身下的污水,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劇痛和失血讓他無暇他顧。
奉吉茫然地坐在地上,抱著頭,那聲咆哮似乎刺激到了他混亂的記憶,一些破碎的、毫無邏輯的畫面在腦中閃現——刺眼的電腦屏幕?
跳動的紅色數字?
父母絕望的哭喊?
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他痛苦地蜷縮起來。
小龍則僵在原地,臉色異常難看。
不是因為那聲咆哮,而是因為自己左小腿的傷口!
在管道中劇烈的爬行和剮蹭,讓原本只是被抓傷的地方徹底惡化!
傷口周圍的紅腫已經擴散到巴掌大小,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
邊緣發黑、潰爛,滲出少量黃綠色的膿液!
最可怕的是那種感覺——鉆心的刺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灼熱感和…麻癢!
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活物在皮膚下、在血管里蠕動、啃噬!
他甚至能“感覺”到某種冰冷的東西,正順著小腿的血管,緩慢而堅定地向上蔓延!
腐毒!
是喪尸鼠的腐毒感染!
而且正在急劇惡化!
“神”的聲音沒有響起,但這比任何宣判都更令人恐懼!
他想起奉吉感染時的樣子…難道自己也要…
“小龍?你怎么了?”白蘭終于察覺到小龍的異樣,看到他慘白的臉色和死死盯著小腿的目光,心頭猛地一沉。“你的腿?!”
她快步走過來,蹲下身查看小龍的傷口。
當看到那紫黑色的腫脹、潰爛的邊緣和滲出的膿液時,她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腐毒!你也被感染了!”白蘭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驚恐,“是那只老鼠抓的?!”
小龍艱難地點點頭,嘴唇有些哆嗦:“在…在倉庫里…感覺…感覺有東西在往上爬…”他試圖壓抑心中的恐懼,但那冰冷的、不斷蔓延的麻癢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和意志。
血清!
只有血清能救他!
冷藏庫里還有五支!
“血清!我們還有血清!”白蘭猛地站起來,眼中燃起希望,“就在冷藏庫!我們回去拿!”她看向警局后墻那個他們剛剛爬出來的通風口。
“不行!”小龍立刻否決,聲音嘶啞但堅決,“喪尸肯定還在下面!而且那個陷阱…回去就是送死!”他想起冷藏庫門口那個恐怖的捕獸夾和涌進來的尸群。
“那怎么辦?!看著你變成怪物嗎?!”白蘭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奉吉剛救回來,小龍又倒下了,尚德重傷,太植生死不明…這支隊伍眼看就要分崩離析!
“嗬嗬…嗬…”尚德發出無意識的呻吟,失血過多讓他臉色慘白如紙。
奉吉茫然地看著爭吵的兩人,頭痛似乎緩解了一些,但記憶依舊一片空白,眼中充滿了困惑和不安。
絕望的氣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無聲地淹沒這小小的后巷。
雨后的空氣帶著涼意,卻無法冷卻心頭那灼燒的恐懼和無助。
就在這時!
“嗶——!嗶嗶——嗶——!”
一陣短促、尖銳、帶著某種特定節奏的哨音,突然從警局大樓的某個方向傳來!
聲音穿透了后巷的寂靜,異常清晰!
小龍和白蘭同時一愣!
這哨音…太熟悉了!
是太植!
他隨身攜帶的那個軍用求生哨!
特定的節奏!
這是…聯絡信號!
“是太植哥!”白蘭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他還活著!他在聯系我們!”
小龍精神也是一振!
那冰冷的麻癢感似乎都暫時被壓下去一絲!
太植還活著!
而且就在警局里!
哨音非常有規律地重復著,似乎在傳遞某種信息。
小龍和白蘭仔細傾聽。
“嗶——嗶嗶——(長-短短)…嗶——嗶——(長-長)…嗶嗶——嗶——(短短-長)…”節奏在變化。
“是摩斯密碼!”白蘭突然反應過來,她在酒吧混跡時見過一些玩戶外的人用過!“他在發信號!”
小龍也努力回憶著極其有限的常識。
長音是“噠”,短音是“滴”…長-短短…是“D”?長-長…是“M”?短短-長…是“U”?不對…組合起來…
“B…1?”白蘭皺著眉頭,嘗試拼讀,“長-短短是B?長-長是T?不對…等等!長-長是M?短短-長是G?”她有些混亂。
“安全…匯合…”小龍努力集中被麻癢感干擾的思維,“他在告訴我們安全,還有匯合地點!
重復的節奏…第一個是位置!
B1?
警局B1層?
就是我們找到血清的冷藏庫那層?”
“嗶——嗶嗶——(長-短短)…嗶——(長)…嗶嗶——嗶——(短短-長)…”哨音再次重復。
“位置是…B1!沒錯!長-短短是B!后面是…長音是T?但T是(—)一個長音就行…等等,他發的是兩個節奏組!第一個是位置B1!第二個是狀態!”白蘭眼睛一亮,“長音…可能代表安全(Clear)?短短-長…代表匯合(Meet)?他在說‘B1安全,速來匯合’?!”
這個解釋非常合理!
太植可能清理了B1層的威脅,或者找到了安全的藏身處!
希望再次點燃!
而且太植在B1,血清也在B1!
“走!去B1!找太植哥!拿血清!”白蘭立刻做出決定,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怎么下去?樓梯口肯定還有喪尸!”小龍看著自己惡化的小腿,又看看重傷的尚德和失憶的奉吉,憂心忡忡。
“有別的路!跟我來!”白蘭眼神銳利,她剛才在爬通風管道時就注意到,管道交匯處除了他們逃出來的那個出口,還有另外兩個方向!
其中一個向下延伸,似乎通往更深的地方!
她當時沒時間細看,但現在想來,那很可能就是通往B1其他區域的捷徑!
事不宜遲!
四人再次從那個骯臟的通風口爬了回去!
過程依舊艱難痛苦,尚德的慘叫在管道里回蕩,小龍感覺腿上的麻癢感隨著每一次用力都在加劇。
再次回到那個稍大的管道交匯處。
白蘭指向其中一個向下傾斜、更加幽深黑暗的管道:“這邊!我感覺到有氣流往下!”
小龍忍著不適,率先爬進向下的管道。
坡度很陡,管道壁更加濕滑冰冷。
爬了十幾米,前方出現了一個銹蝕的鐵絲網封住的出口。
小龍用羊角錘砸開鐵絲網,探頭出去。
下方是一個更加陰暗、潮濕的空間。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塵土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借著從管道口透入的微光,勉強能看出這是一個類似地下設備間或者儲藏室的地方。
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桌椅、破損的發電機外殼,還有幾個巨大的、布滿灰塵的管道閥門。
更重要的是,這里沒有喪尸!
“安全!下來!”小龍低聲道。
四人依次從管道口滑下,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小龍立刻靠墻坐下,卷起褲腿查看傷口——紫黑色的范圍又擴大了一圈!
麻癢感已經蔓延到了膝蓋!
他額頭上滲出冷汗。
“血清在冷藏庫…太植哥應該也在那邊…”白蘭快速掃視這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只有一扇厚重的鐵門,緊緊關閉著。
“走這邊!”她攙起尚德,朝鐵門走去。
奉吉茫然地跟著。
小龍掙扎著站起來,拖著越來越不聽使喚的左腿,跟在最后。每走一步,都感覺有冰冷的蟲子在小腿骨頭里鉆。
白蘭試著推了推鐵門,紋絲不動。
門上沒有把手,只有一個圓形的旋轉閥門,像是壓力艙門。
“鎖死了?”她皺眉。
“讓我來…”小龍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不適,將力量灌注雙臂,抓住冰冷的閥門,用力旋轉!
“嘎吱…嘎吱…”沉重的閥門在巨大的力量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緩緩轉動!
一圈…兩圈…三圈…
“咔噠!”一聲悶響,門鎖似乎打開了!
白蘭和小龍合力,用肩膀頂住厚重的鐵門,用力向外推開!
“嘎吱——”
沉重的鐵門被推開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帶著鐵銹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腥甜氣息撲面而來!
光線昏暗,只有幾盞應急燈發出慘綠的光芒。
門內,是一條狹長的、向地下更深處延伸的混凝土走廊!
走廊兩側是厚重的、沒有窗戶的金屬門,門上只有冰冷的編號和觀察孔。
空氣壓抑得如同墳墓。
這里…不像是設備間,更像是…監獄?
或者某種秘密實驗室的囚禁區?
“太植哥?”白蘭試探著小聲呼喚,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帶著令人不安的回音。
沒有回應。
走廊深處一片死寂。
只有他們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地圖…地圖沒標注這里…”白蘭看著幽深的走廊,心頭涌起強烈的不安。
這里的氣氛比冷藏庫更加陰森詭異。
“小心點…可能有埋伏…”小龍低聲道,握緊了羊角錘,警惕地掃視著兩側緊閉的鐵門。
他腿上的麻癢感越來越強烈,幾乎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就在這時!
“咚…咚…咚…”
一陣沉悶的、仿佛用重物敲擊金屬門板的聲響,突然從走廊深處、左側的一扇鐵門后面傳來!
聲音緩慢而有力,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節奏感。
四人瞬間僵住!
屏住呼吸!
“咚…咚…咚…”敲擊聲再次響起,清晰無比!
是從那扇標著“B1-7”的鐵門后傳來的!
不是喪尸無意識的抓撓!
這是有意識的敲擊!
里面…關著什么東西?!
“誰…誰在里面?”白蘭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敲擊聲停頓了一下。
緊接著,一個極其沙啞、干澀、仿佛砂紙摩擦玻璃般的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和渴望,從鐵門后面的觀察孔縫隙里,幽幽地飄了出來:
“血…新鮮的…血…”
聲音不大,卻如同地獄刮來的陰風,瞬間凍結了四人的血液!
不是太植!
這絕對不是太植!
鐵門后面,關著一個知道要“血”的…東西!
未知的恐怖,伴隨著那深入骨髓的腐毒低語,在這通向地底更深處的囚籠走廊里,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