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整，林北北的手機屏幕準時亮起。

直播間的標題簡單粗暴得近乎囂張：【日賺兩千，達標就溜】。背景是她那間略顯老舊卻收拾得干凈溫馨的小單間，一盆新買的綠蘿在角落舒展著葉子。鏡頭前的林北北，穿著一件與那位頂流擦邊主播花酒濃標志性風格極其相似的紫色吊帶長裙，黑發微卷，臉上帶著一絲營業式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的甜笑。

彈幕瞬間涌入。

【長得像‘花酒濃’？家里沒鏡子，還沒有尿么？碰瓷酒酒？你也配？】

【新人？第一天開播就敢定這種規矩？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頭像居然用卡皮巴拉？主播你認真的？一點不性感差評！】

林北北自動過濾掉那些尖銳的嘲諷，目光精準地捕捉到夾雜在彈幕中那個熟悉的、帶著金燦燦邊框的ID——“TTYY”。這位據說是正主花酒濃直播間的常駐神豪，此刻也屈尊降貴地擠在她這個“高仿”的小破直播間里。

TTYY的發言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也就三分形似，氣質差遠了。替身就該有替身的自覺，老老實實模仿，別整幺蛾子。】

“好的呢，T哥。”林北北從善如流，嗓音刻意放軟，模仿著花酒濃那能掐出水的調調，眼神卻平靜無波，“今天主要任務就是哄T哥開心，對吧？首付到位，模仿加倍哦！”

她話音剛落，屏幕猛地被一片璀璨光華淹沒！

華麗的虛擬城堡拔地而起，寶石般的特效光芒幾乎要溢出屏幕——【TTYY贈送璀璨城堡× 1！】價值三千塊的禮物，平臺抽一半，一千五穩穩落袋。

【臥槽！T哥大氣！說刷真刷啊！】

【榜一大哥糊涂啊！這錢給酒酒刷她不香嗎？】

【T哥：一點小錢，不如我身上一件衣服貴。消遣罷了。】

林北北眼底飛快掠過一絲“今日KPI完成大半”的滿意光芒，臉上卻迅速切換成恰到好處的、受寵若驚的“花酒濃式”感動：“謝謝T哥的城堡！T哥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帥氣體貼！”內心OS：很好，首付到位，金主爸爸暫時穩住。

她清了清嗓子，決定上點才藝鞏固“收益”。點開一首節奏感極強的舞曲，林北北站起身。紫色吊帶裙隨著她的動作搖曳生姿，纖細的腰肢扭動，長腿在裙擺開叉處若隱若現。同樣是擦邊舞，她跳起來卻少了幾分刻意的諂媚，多了一種渾然天成的、甚至帶點慵懶疏離的撩人感。直播間彈幕肉眼可見地卡頓了一下，隨即井噴！

【救命！這腰！這腿！這漫不經心釣死人的勁兒！】

【突然理解T哥了……這平替好像有點香？】

【@TTYY T哥快看！她好像比酒酒跳得還有味道！】

【樓上閉嘴！酒酒才是永遠的神！不過……主播跳得確實好看（小聲）】

就在氣氛漸入高潮，彈幕嗷嗷待哺等著更多福利時，林北北瞥了一眼后臺收益——數字正好跳到￥2150.00。

音樂聲戛然而止。

她臉上那嫵媚勾人的笑容瞬間切換成陽光燦爛的八顆牙標準笑，對著鏡頭揮揮手，動作快得像按了加速鍵：“謝謝家人們的陪伴和支持！今日營業目標達成！大家也要記得勞逸結合哦，錢是賺不完的，身心健康最重要！明晚七點，不見不散！拜拜~晚安！”

屏幕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

【不是吧阿sir？我才進來三分鐘！褲子剛…她就跑了？】

【賈富貴：我就眨了下眼！主播呢？我那么大一個主播呢？！】

【享受窩囊人生：完了，花酒濃不播，替身也跑了，漫漫長夜我看誰去？】

【TT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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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頂級會所“云頂”的私密包廂內。

水晶吊燈折射著迷離的光，顧辰亦慵懶地陷在昂貴的真皮沙發里，修長的手指正懸在手機屏幕上方，剛準備再點幾個價值不菲的“夢幻星球”禮物。屏幕上，那個穿著紫色吊帶裙的身影正跳得勾魂攝魄，他甚至能想象那腰肢扭動時驚人的柔韌度。

指尖還沒落下，屏幕陡然一黑！

“主播已下線”五個冷漠的白色大字，狠狠杵在他眼前。

顧辰亦：“……？”

他保持著那個準備砸錢的姿勢，足足僵了五秒鐘。昂貴的威士忌在杯中晃了晃，映出他線條銳利的下頜線此刻繃得死緊。一股難以置信的荒謬感直沖天靈蓋。他，顧辰亦，顧家大少，圈子里出了名的揮金如土，給花酒濃刷禮物都是幾十萬起步，今天居然……被一個替身主播用區區兩千塊打發了？還是在他剛起了點興致、正準備追加投資的當口？

“砰！”手機被重重拍在光可鑒人的黑曜石桌面上，聲音在安靜的包廂里格外刺耳。

坐在對面、戴著棒球帽的沈預被嚇了一跳，差點被嘴里的酒嗆到：“咳…顧少，又怎么了？花酒濃給你氣受了？”他揶揄道，誰不知道顧大少追那位千萬級擦邊主播追得轟轟烈烈，包大屏慶生、為紅顏一怒把人打進ICU的“戰績”至今還在圈內流傳。

顧辰亦煩躁地扒了下頭發，語氣暴躁：“不是她！一個樂子而已！”

“一個樂子至于讓你顧大少爺摔手機？什么樂子這么金貴？”旁邊另一個玩伴湊過來，滿臉八卦。

顧辰亦嗤笑一聲，帶著點被冒犯的慍怒和不屑，隨手把林北北直播間的截圖甩進他們那個狐朋狗友群：“喏，打發時間還行。便宜，花個幾千塊就愿意哄你開心，比養個玩意兒省心。”

群里瞬間有了反應。

沈預點開截圖，看著那個頂著胖乎乎水豚（卡皮巴拉）頭像的直播間，嫌棄地撇嘴：“頭像這么呆，能是什么美女？顧少，追不上花酒濃你也別自暴自棄找個水豚對付啊，找個下飯的也行。”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對這種“低端”直播毫無興趣。

顧辰亦懶得理他們，只覺得面前這瓶珍藏級的麥卡倫突然索然無味。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干脆利落消失的黑屏，和那句輕飄飄的“明晚七點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憋悶堵在胸口。樂子？對，就是個樂子！替身而已，愛播不播！他顧大少缺樂子嗎？

然而，當侍者恭敬地詢問是否需要開下一瓶酒時，顧辰亦卻煩躁地揮揮手：“不喝了，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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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六點五十分。

林北北慢悠悠地吃完自己精心準備的減脂沙拉，還抽空給窗臺的綠蘿噴了點水。她掐著點，在六點五十九分打開了直播。

“叮咚！您關注的主播‘北北’開播啦！”

蹲守在直播間的觀眾們仿佛聽到了發令槍響，彈幕瞬間如同泄洪般噴涌而出！在線人數直接從三位數飆到了七百多！

【賈富貴：來了來了！提前半小時蹲坑！生怕錯過一秒！】

【享受窩窩人生：主播你知道我昨天等你等到幾點嗎！夜不能寐啊！】

【最愛酒酒：北北！下播標準到底是什么！給個痛快話！（頂著‘最愛酒酒’的ID問得理直氣壯）】

林北北雙手托腮，素凈的臉上帶著一點狡黠的無辜：“看心情呀。”她才不會傻到把“兩千塊”這個具體目標說出來，萬一這群人精故意卡著1999不刷，她豈不是要加班？

賈富貴立刻分析：【破案了！肯定是昨天T哥刷太猛，直接給她刷滿足了！@TTYY T哥！今天收著點！別讓她飄！】

TTYY的彈幕慢悠悠飄過，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冷漠：【……那么點錢就高興到下播了？】

“少？”林北北眨眨眼，差點脫口而出“那可是我一個月工資”，幸好及時剎車，想起自己的人設，趕緊放下手，端坐如淑女，模仿著花酒濃那種對金錢云淡風輕的口吻，“對我來說，開心是無價的呀。”內心補充：但兩千塊是實打實的！

TTYY沉默了兩秒，只回了兩個字：【出息。】

賈富貴立刻抓住機會喊話：【T哥！控制！一定要控制住你記幾！別讓她下播！至少撐到十二點！求你了！】彈幕一片附和的“+1”和“求T哥高抬貴手”。

林北北看著這些彈幕，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她果斷轉移話題，小手一點，發起了今日第一場PK連線：“家人們，我們來點刺激的！”

幾秒鐘后，連線接通。

屏幕一分為二。對面是一個裝扮極其用力的二次元少女——藍色長卷假發，哥特風黑白Lo裙，臉上畫著精致的暗黑系妝容。ID叫“元元子”，粉絲五萬多，但此刻直播間只有兩百多人。

鄭佳元（元元子）正撥弄著自己的假發劉海，一抬眼看到屏幕對面的林北北，整個人像被按了暫停鍵。她猛地湊近屏幕，仔細看了看林北北的主頁名字，又抬頭對比她的臉，原本故作可愛的表情瞬間垮掉，眼神變得充滿敵意：“你誰啊？哪來的冒牌貨！誰允許你冒充我酒酒姐的？！”

火藥味隔著屏幕彌漫開來。

林北北心里嘆氣，得，遇到花酒濃的死忠毒唯粉了。她盡量保持友好：“你好呀，只是碰巧長得有點像，網友們喜歡看，我就隨便模仿一下……”

“碰巧？”鄭佳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把扯下頭上那頂價格不菲的藍色假發，狠狠摔在桌上，手指幾乎要戳穿屏幕指向林北北，“少來這套！你們這種碰瓷的套路騙騙直播間那些精蟲上腦的蠢男人還行！想忽悠我？門都沒有！假的就是假的！low貨！”

林北北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語氣依舊平靜：“那……這PK，還玩嗎？”她心里的小算盤打得飛快：玩，有輸的風險；不玩，顯得慫。關鍵得看收益風險比。

鄭佳元像是就等著這句話，立刻換上一種惡意的興奮，尖聲道：“玩！當然玩！輸了的人，給我當場關美顏！卸妝！讓所有人看看你那張見光死的臉到底是什么鬼樣子！也配碰瓷酒酒姐？”她篤定林北北全靠科技與狠活，關掉美顏必定原形畢露。

彈幕里有人試圖提醒：

【羊村扛把子：妹妹，勸你善良，她好像……真沒開美顏。】

鄭佳元一愣，隨即嗤之以鼻：“無美顏直播？騙鬼呢！現在還有主播敢不開美顏？”她眼珠一轉，一個更狠毒的念頭冒了出來，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獰笑，“規則升級！輸的人，不僅要關美顏卸妝，還要永久退網！永遠不許再直播！怎么樣？你敢接嗎？”

她聲音拔高，充滿挑釁。在她心里，花酒濃就是不容褻瀆的女神，這個冒牌貨必須徹底摁死！她直播間的二百多人，可都是她現實里認識的小姐妹和她們拉來的“親友團”，刷點錢幫她贏下PK，輕而易舉！

果然，鄭佳元的“親友團”瞬間涌入林北北的直播間開火：

【甜vv：冒牌貨滾出直播界！沒自己的臉嗎？】

【兮兮子涵：東施效顰！酒酒的神顏也是你能復制的？】

【我，絕世可愛醬！：現在認輸自己滾還來得及，等會兒卸了妝別嚇死人！】

【糖糖少女心：對面的大哥醒醒吧！這種高P騙子你們也護？等會兒關了美顏有你們吐的！】

林北北看著這些充滿惡意的彈幕，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打哈欠。她只是在快速評估：接？萬一輸了，飯碗直接砸了。尤其她家這位榜一大哥TTYY，態度曖昧不明，感覺不太靠譜。不接？這口氣咽得憋屈，而且流量好像挺大……

就在她猶豫的當口，一條簡潔有力、帶著金色特效的彈幕，如同定海神針般砸了下來：

**TTYY：【接。】**

林北北：“！！！”

大哥！您這是哪出啊？昨天嫌我便宜，今天就想直接送我退網？我跟你有仇嗎？

不等林北北反應，她直播間的“大哥”們看到金主爸爸發話，瞬間像打了雞血，嗷嗷叫著沖去鄭佳元那邊傳戰書了！局面徹底失控！

鄭佳元看到TTYY的彈幕，得意地勾起嘴角，仿佛已經看到勝利：“好！有種！現在開始！你的麥，我關了！好好珍惜你最后一場直播吧，替身小姐！”她囂張地關掉了林北北的麥克風。

PK血條瞬間亮起！

幾乎在開始的同一秒，代表鄭佳元（藍色）的血條如同坐了火箭般“嗖”地躥起一大截！她那邊禮物特效雖然不大，但數量密集，顯然是“親友團”在發力。而代表林北北（紅色）的血條，可憐巴巴地只蠕動了一點點，被死死地壓在底下，差距懸殊！

林北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看著那巨大的差距，一股涼意爬上脊背。完了完了，這個TTYY果然靠不住！他這是真想借刀殺人把我送走啊！兩千塊的小目標還沒影呢，職業生涯就要終結了？

就在她內心哀嚎，甚至開始思考退網后是繼續當客服還是去擺攤時——

轟！！！

整個屏幕，被前所未有的、華麗到令人窒息的特效徹底淹沒！

【TTYY贈送夢幻星球× 10！】

【賈富貴贈送嘉年華× 3！】

【享受窩窩人生贈送豪華游輪× 5！】

【最愛酒酒贈送保時捷車隊× 1！（內心在滴血：就當給酒酒的臉刷了！）】

那代表林北北的紅色血條，仿佛被注入了一針強效腎上腺素，以一種摧枯拉朽、蠻不講理的恐怖速度，瞬間膨脹！零點幾秒內，不僅填平了那巨大的鴻溝，更是如同紅色的海嘯巨浪，以絕對碾壓的姿態，將對面那可憐的藍色血條直接沖到了屏幕最邊緣，連個渣都不剩！

【臥槽！！！！T哥威武！！！】

【啊啊啊啊炸了炸了！這特效閃瞎我狗眼！】

【賈富貴：平替不能亡！守護我方北北！】

【享受窩窩人生：小崽子們！想動我電子榨菜？問過你爺爺的錢包了嗎！】

【羊村扛把子：妹妹，現在信了嗎？臉疼不？】

鄭佳元那邊的囂張氣焰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干癟。她和她直播間的小姐妹全都傻了眼，呆呆地看著那根本不可能逾越的紅色天塹，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精心準備的抹茶醬（偽裝成芥末）還放在手邊，此刻顯得無比可笑。

麥克風權限被林北北這邊重新打開。

林北北看著那滿屏尚未散盡的、價值遠超兩千塊的華麗特效，聽著自己因驚喜而微微加速的心跳。她努力維持著“花酒濃式”的淡定微笑，對著鏡頭，聲音溫柔依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謝謝T哥，謝謝富貴哥，謝謝窩窩哥，謝謝酒酒哥……謝謝所有家人們的厚愛！大家破費啦！”

她瞥了一眼后臺收益——一個早已被甩得不見蹤影的數字。然后，她抬起手，笑容燦爛得像朵迎著太陽的向日葵：

“今日份的快樂充值……好像嚴重超額了呢！老規矩，健康第一，錢途第二！各位大佬，債見！”

白皙的手指毫不猶豫地按向“結束直播”的按鈕。

屏幕再次無情地陷入一片漆黑。

【？？？？？？？？】

【TTYY：我！的！十！萬！還！沒！刷！完！啊——！】

【顧少手機第二次拍在桌上：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榜一放在眼里！查！給我查她住址！】

【賈富貴抱頭痛哭：北北！沒有你直播的十二個小時我可怎么活啊！】

【系統提示：用戶‘TTYY’為主播‘北北’開通了‘至尊VVVIP’專屬提醒服務，確保您不再錯過每一次開播。】

【系統提示：用戶‘TTYY’為主播‘北北’的直播間續費了鉆石守護，有效期：永久。】

林北北舒服地窩進她的小沙發，點開后臺，看著那串令人心曠神怡的數字，滿足地嘆了口氣。嗯，明天早餐可以加個豪華煎蛋了。至于那位似乎有點氣急敗壞的T哥？哦，明天七點，他會準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