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

刑偵支隊辦公室的日光有些刺眼，老刑警周建軍把受害者小混子郭飛揚案件相關的資料冊攤在桌上。

目光望向桌上的現場勘察記錄，嘴里忍不住喃喃自語：“臉上有巴掌印、右腿脛骨骨折。下手夠狠，明顯是尋仇。死亡時間初步定在昨晚十點多到凌晨一點多之間，而這期間……”

說著，他把光頭的監控截圖釘在白板上。那壯漢穿深色工裝，肩寬體壯，光頭在夜里泛著冷光。

這毫無疑問是目前最有嫌疑的家伙。

出入一號樓的時間太過巧合，而且那天在監控里顯示出入過一號樓的人里面，只有這個人不是一號樓的住戶。

“這小子進樓的時間是十一點五十五分，十二點十分從單元門出來，直奔小區西門。可追到西門外的小巷，監控就斷了，沒再看到他出來，也沒看到任何其他人出來。那巷子明明是一個死角，周邊三個路口的攝像頭都沒拍到他，跟憑空蒸發了一樣。”

“真的懷疑他會飛檐走壁了。”

新人警察小王在一旁說道。

周建軍點點頭，指尖敲了敲桌面：“繼續查，把小區周邊三公里內的監控都調出來，逐幀看！一個大活人不可能真消失，肯定有遺漏的地方。”

“對了，大數據對比有結果么？”

“大數據掃臉也沒結果。”小王補充道，“比對了全國人口庫、前科人員庫，甚至整容醫院的備案，都沒找到匹配的。會不會是用了易容？”

“有可能，但這么逼真的易容，不是一般人能弄的。”

“也有可能資料庫里真的沒他。”

“你去繼續追查監控這條線，我現在先不管那個光頭壯漢怎么消失的，得先查那個郭飛揚得罪過誰。”

周建軍揉了揉眉心，伸手拿起郭飛揚的關系網資料。

資料冊里夾著一疊恩怨記錄，從欠賭債的放貸人，到搶過生意的小商販，足足列了兩頁。

現在為某些黑網貸公司工作的他，經常上門給人潑糞倒油漆。

在針對性騷擾判決沒那么嚴重的時候，調戲過不少良家婦女。

在這小區里，也是三天兩頭就和人吵架斗毆。

甚至似乎很多年前還和之前掃黑落網的刀疤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當初處理相關事件的警方有懷疑這是那個黑老大手下處理臟活的人之一，只不過一直沒有證據就沒真的抓。

總而言之，就是個爛人。

完全就是派出所常客，但是一直努力在法律判刑的邊緣徘徊。

按照普羅大眾的樸實道德觀念來看，這家伙或許都足夠判個死刑了。

看著這份個人資料。

周建軍有些生理不適，感覺郭飛揚這個人渣一樣的小混子能活到現在，說到底也有那么幾分賊老天眷顧的。

只不過現在……

似乎是老天開眼了？

來了個夜神月把這家伙給收了？

想到這。

周建軍趕緊搖了搖頭，拋卻那些身為公職人員不該想的想法，進入到以法為第一要義的工作狀態中。

不管小混子該不該死。

他都需要調查清楚真相。

周建軍繼續瀏覽這復雜的個人資料。

隨即，手指突然停在“陳白榆”這個名字上，后面附著一行小字：“因狗咬傷沖突，警方介入調解。”

“這個陳白榆，是最新的沖突對象？”

周建軍下意識問道。

工位就在一旁的小王探頭看了看。

思考片刻過后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說道：“對，昨天傍晚剛出的警。我記得是老許他們出的警。”

小王說著，翻出了出警記錄說道：“那個陳白榆是外地租客，養了只小狗，最近托付給鄰居之后去BJ旅游了，昨晚那只小狗被郭飛揚的狼狗咬傷，我們介入協調了一下。”

周建軍盯著“陳白榆”三個字看了幾秒，剛要說話，女法醫李靜怡拿著尸檢報告走了進來。

只見其把報告拍在他面前：“老周，尸檢結果出來了，跟現場勘察對得上。”

“致命傷不是毆打？”

周建軍隨即快速掃過報告。

“不是。”李靜怡拉過椅子坐下，指著報告里的病理分析，“臉上的巴掌印是鈍器傷，力度夠大但沒傷及顱骨；右腿骨折是外力踢擊導致，屬于粉碎性骨折，但都不足以致命。”

“真正死因是過度驚嚇引發的心臟驟停。郭飛揚本身有輕度冠心病，加上劇烈恐懼，直接誘發了心室顫動。”

“所以，這差不多算過失殺人？沒有直接動手致人死亡。”

周建軍挑了挑眉補充一句。

李靜怡頓了頓說道：“對，不過所有外傷痕跡都指向那個監控里的光頭壯漢。”

“巴掌印的受力角度分析，兇手身高在185cm左右，體重至少100公斤，跟監控里的壯漢體型完全吻合；骨折處的受力測算，也符合壯漢的力量特征。”

“現場提取的毛發還有郭飛揚衣服上殘留的皮屑，都屬于同一個人，應該就是那個光頭壯漢。現在正在數據庫比對，估計傍晚就能出結果。他或許表面能夠易容，但是dna做不了假。”

“對了，報案人那邊可以排除。”李靜怡又說，“就是郭飛揚那個狐朋狗友，叫秦浩，人長得瘦，身高才160cm，力氣根本不夠造成這種傷。而且他昨晚八點就在網吧通宵，監控拍得明明白白，早上也是從網吧直接去的郭飛揚家，沒作案時間。”

周建軍點點頭，把尸檢報告推到一邊，重新拿起郭飛揚的關系網對著自己這位多年的法醫搭檔說道：“這混子的底比想象中雜，以前是‘刀疤強’的手下，掃黑的時候漏網了，這幾年沒少跟人結仇。但不管是賭債還是舊怨，沒一個人跟‘光頭壯漢’的形象對得上。”

他敲了敲桌面：“等會我打算再去趟錦繡園。一是找住戶問問，尤其是1號樓的鄰居，看看有沒有人聽到動靜，或者見過那個光頭；二是把跟郭飛揚有恩怨的住戶都問一遍。雖然基本確定就是那個光頭壯漢干的，但嚴謹點總沒錯，萬一有誰雇人干的呢？”

“好，我跟你一起去！”

李靜怡點點頭說道。

周建軍站起身拿起外套：“行，我們一起。小王你留在這盯著監控和數據庫，一有結果馬上給我打電話。”

說罷。

小王點了點頭。

李靜怡則是說道：“我去換個衣服。”

見狀。

周建軍緩緩走到辦公室門口，他又回頭看了眼白板上的光頭截圖，壯漢的背影在畫面里顯得格外扎眼。

隨即推開門，快步走向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