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場對抗，兇險到了極致。

元嬰之威，恐怖如斯。

僅僅是一道神識凝結的虛影，就險些將他逼入絕境。

“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那怨毒的嘶吼，依舊在耳邊回響。

寧川緩緩站起身，身形有些搖晃，但他的脊梁，卻挺得筆直。

他走到剛才魂殿使者神識被血樹吞噬的地方，那里，還殘留著一縷微弱到幾乎不可察覺的黑霧。

這是元嬰修士的神識殘片，蘊含著對方最本源的氣息。

對于尋常修士而言，這是劇毒之物，沾染一絲都可能導致神魂錯亂，道基崩潰。

但對于寧川來說，這卻是他窺探敵人秘密的最好鑰匙。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催動了【萬魂領域】。

無數魂影構成的囚籠，將那縷黑霧死死包裹。

盤膝坐下，元嬰級的神識毫無保留地探入其中。

嗡！

“該死！該死的血樹！”

“為何會失控……為何會反噬！”

“這株‘養料’……有古怪！”

這些都是魂殿使者在神識被切斷前，最后的念頭。

寧川面無表情，任由這些負面情緒沖擊，繼續向更深處挖掘。

很快，他繞過了這些表層的垃圾信息，觸碰到了更核心的記憶烙印。

那是一片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浩瀚星空。

一顆顆散發著微光的“星辰”，并非真正的星體，而是一個個完整的世界！

而一道冰冷、漠然、視萬物為螻蟻的目光，從星空的至高處投下，俯瞰著這片無垠的“園圃”。

“苗圃……”

寧川的心，猛地一沉。

他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畫面流轉。

他看到，一些世界靈氣枯竭，如同腐爛的果實，被一只無形的大手輕易抹去。

他看到，一些世界靈氣鼎盛，從中飛出無數強大的神魂。

魂殿！

收割！

寧川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滯。

原來，這才是真相！

他所在的世界，以及這星空中億萬萬的世界，都不過是魂殿圈養的“苗圃”！

而他們這些生活在其中的生靈，無論凡人還是修士，從出生到死亡，從掙扎到崛起，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為上界魂殿提供養料的“莊稼”！

一股無法遏制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這比他想象的任何情況，都要殘酷，都要令人絕望！

然而，更讓他遍體生寒的畫面，還在后面。

他看到了一株參天的血色巨樹，那正是“人祖血樹”的完全形態！

它扎根于虛無，枝干貫穿了無數世界。

而在血樹之下，站著一道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他們同樣是血樹的宿主。

魂殿的使者們，如同巡視自家田地的農夫，降臨在這些宿主面前。

他們沒有直接殺死宿主，而是用一種冰冷、審視、如同挑選牲口的目光，打量著他們。

“這株養料，火候差不多了。”

“這株還不行，靈性不足，再養養。”

“嗯？這株竟然誕生了自我意志，想要反抗？有趣，正好可以用來做‘血祭’的引子，催生下一批魂靈草。”

養料！

血祭！

寧川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攥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咔咔”的脆響。

他終于明白了。

血樹宿主，在魂殿眼中，根本不是什么威脅，而是……特等養料！

他們是魂殿用來培育某種禁忌之物的核心材料！

就在這時，寧川識海深處的人祖血樹，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

它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些來自同類的悲慘命運，一股混雜著憤怒、悲哀、以及深深排斥的情緒，從血樹的本源中散發出來。

它開始主動吞噬那些被寧川解析出來的記憶碎片，仿佛要將這些令它感到屈辱的真相，徹底抹除！

“嗯？”

寧川心神一動。

血樹在掩蓋什么？

或者說，它在恐懼什么？

它與魂殿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糾葛？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寧川便將其壓下。

現在，不是探究血樹秘密的時候。

他的神識，繼續向那縷殘魂的最深處探去。

他要知道，魂殿的陰謀，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

終于，他看到了一個讓他目眥欲裂的畫面。

那是一個被臨時加固過的封印。

封印之下，鎮壓著一股與魂殿氣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對立的古老力量。

那股力量，蒼涼、浩瀚，帶著不屈的戰意，仿佛是上古時代某個不愿屈服的強者，留下的最后抵抗。

而魂殿使者，就站在這封印之上。

他似乎在利用這古陣和地脈的力量，消磨著封印。

他的口中，念念有詞。

“……待收割之日，引血樹宿主之魂，融上古邪魂之怨，以萬靈為祭，便可催生出真正的‘道果’……”

“……此界坐標已定，只待‘天眼’開啟，收割便可開始……”

“……寧川……此子是最大的變數，也是最好的養料……必須在他徹底掌控血樹之前，將其捕獲……”

收割之日！

天眼開啟！

寧川的瞳孔，驟然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

他明白了！

魂殿的“收割”，已經迫在眉睫！

而他，寧川，就是這場收割儀式中，最關鍵的一環“祭品”！

滔天的殺意，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火山，在寧川的胸腔中轟然爆發！

他猛地收回神識，那縷殘魂瞬間被【萬魂領域】碾成了最純粹的能量，融入寧川的神魂之中。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寧川緩緩起身，低聲自語，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凍結靈魂的寒意。

他知道了。

他全都明白了。

自己和家人，乃至這整個世界，都只是魂殿的莊稼。

而他自以為傲的金手指“人祖血樹”，不過是魂殿打在“特等養料”身上的一個標記！

他走出古陣核心，來到內殿。

趙青禾和孩子們都在那里。

或許是感受到了父親的氣息，躺在母親懷中熟睡的小女兒寧知鳳，眼睫毛微微動了動，小嘴砸吧了一下。

寧川的目光，落在了女兒的眉心。

那一點朱砂般的火焰印記，在昏暗的石室中，是如此的溫暖，如此的純凈。

可是在寧川的眼中，這枚印記，此刻卻像是一道最惡毒、最殘忍的烙印！

那是“祭品”的烙印！

是魂殿打在他孩子身上的標記！

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怒與心痛，狠狠地攥住了他的心臟！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棋子，是養料。

他可以接受自己要與整個上界為敵。

但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將主意打到他的孩子身上！

“阿……能……從……我……身……邊……奪……走……他……們……”

魂殿？

上界？

收割？

既然你們視我為莊稼。

那我，就掀了你們的園子，燒了你們的地！

既然你們要收割。

那我，就先收割了你們這些所謂的“園丁”！

他知道，魂殿的“收割”，已在眼前。

而他，必須在這場浩劫降臨之前，找到真正反擊的道路。

他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明白。

他寧川，不是任人宰割的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