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看起來年紀極輕,跟陳季差不多。微弱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鬼氣森森的,不然像黎渙這種有時候倒斗碰上僵尸的人物,怎么會被一個小子嚇到?
不過心理作用在這里,黎渙心跳得非常厲害。她心說真是人嚇人,嚇死人。
黎渙眼睛尖,她看著男孩,突然發現這人跟張璟文竟然如出一轍,不同的是,他的相貌是一種銳利的俊秀,眉眼還隱隱帶有攻擊之意。
男孩見她不說話,手指著大聲道:“看什么看!你是誰?晚上不好好待在家里吃飯,跑來俺的莊稼上做什么?!難道你是來偷挖紅薯的?”
黎渙反應過來,忙擺手說:“我沒有,飯還沒做好,我就想出來透透氣,沒想到走著走著就到你的莊稼上了,真是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
這話都說出來了,這男孩應該會善解人意的吧。沒想到他直接上前抓住黎渙那只拿著羅盤的手臂,狠道:“胡說!我都看見你這手里的東西了,別給我找借口說不是來偷挖紅薯的,鬼才信你!”
黎渙這才明白,原來他口中的偷挖紅薯是盜墓啊,因為在一些地區中,人們會用翻山芋、掏沙等形象的說法來調侃盜墓賊。
她腦子一轉,張口就瞎掰道:“你說是這個東西啊,這是羅盤,看風水用的。我是來幫別人看看風水找塊好地方的,小弟弟。”
男孩冷哼道:“誰是你弟?別跟我套近乎!這十里八鄉的什么人我不認識?我還聽別人說你是來旅游的。還看風水,我看你分明就是來挖紅薯的!”說著,就想拉黎渙的手臂回去。
這男孩雖然看起來瘦瘦的,但力道可不小。黎渙看他這么精明,索性就不裝了,她手臂發力,一把反扣男孩單薄的手腕的關節。
這個叫做扣脈門,脈門一旦扣出,就可以四兩撥千斤,她一個女人雖然力氣天生不大,但只要率先發難,一般沒武功底子的人就會防不勝防,那男孩肯定會疼得在地上打滾了。
誰料那男孩的吃痛程度堪比常人,他緊皺著眉頭,甩開黎渙的手,但仍是沒叫出聲音。就這樣眼神怨恨地盯著黎渙,沒有再上前一步。
男孩說道:“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敢跟我耍陰招。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不敢回去認證!”
黎渙心中冷笑,心說鬼才和你去認證,我在長沙的時候,人人見到我都要恭恭敬敬喊一聲黎姐。你想讓我像一條小狗任你牽著去?真是做白日夢!
這時候,張璟文突然走了過來,他看到黎渙的一瞬間,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再一看他那個弟弟,立馬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張璟文問男孩道:“張學鴻,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這男孩叫張學鴻,黎渙一聽這個名字,看著那男孩總透著傲慢與自負的氣質,心說真是名字和人不沾邊,這么好聽又寓意好的名字,可偏偏攤了這么個性格像馬匪的人。
張學鴻見到張璟文,面貌立馬煥然一新,像小狗一樣搖尾巴說:“哥!我在莊稼上逮到了這個女的,這女的在我們莊稼上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懷疑她來挖紅薯的?!?
黎渙一聽,腦了,連忙解說這是誤會,她根本就不是來挖紅薯的。
張璟文一頭濃密的黑發被風吹得微微凌亂,幾縷碎發垂在額前,襯得眉骨十分深邃。他語氣溫柔地說:“學鴻啊,我看這位同志不像是來挖紅薯的,你應該是搞錯了,你還把人家弄生氣了,快給人道個歉。”
張學鴻聽到這話,不相信是從張璟文的口中說出的,馬上反駁道:“我沒有搞錯!哥,你如果不信我的話,可以看看她手中的東西,她還掐我的手腕,特別邪!”
張璟文拿過他手看了看,發現手腕的脈門處有一片瀝青,心中頓時了然,看向黎渙的眼神多出幾絲驚訝。
“學鴻,小傷而已,沒有什么大礙,但是你一個男生去抓一個女的,是非常不合理的,何況你還沒有弄清是什么原因,所以這本身就是你的不對了,人家那是正當防衛,快去跟別人道歉?!睆埈Z文把張學鴻推到黎渙的面前。
在張璟文的強制要求下,張學鴻很不情愿地給黎渙道了歉:“對不起!”
黎渙看他這樣子,心中十分痛快,她笑瞇瞇說:“沒事,孩子還小,做事比較莽撞,我是能理解的,但下次不要這樣子了哈。”說完,還慈祥地看了一眼張學鴻。
張璟文熱情好客,說是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其實是為了表達歉意,他讓黎渙留在他家吃晚飯。
剛才拖了一點時間,現在走回去的話,可能要到8點多才能到村支書的家,那時候晚飯也差不多被他們吃完了。黎渙剛好肚子也有些餓了,加上她對張璟文頗有好感,就答應了下來。
張璟文的家在一處小石潭旁邊,房子圍墻不全,破舊不堪,門前的一棵大樹下面擺著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突然“吱呀”一聲,一位年邁的婦人端著幾盤菜從屋子里走了出來,看樣子已經七八十歲了。
這個婦人可能眼睛不太好,她端好菜后,才看到門口站著的是她那兩個孫子。
張學鴻叫道:“阿婆,我們回來啦!”
阿婆慈祥道:“哎呦,是學鴻和璟文回來了,快過來吃飯,咦一一怎么還有一個姑娘呢?”
張璟文扶她坐下來,溫笑道:“阿婆,這是我們剛認識的朋友?!?
阿婆說:“原來是朋友啊,長的還挺俊呢,天已經不早了,姑娘您如果不嫌棄的話,要不留下來一塊兒吃吧。”
阿婆準備了四碗大米飯,整了三個菜,一盤青菜炒雞蛋,一盤蜂蜜兔子肉,還有一個青瓜炒魚肉。
山里的家常小菜炒得地道,非常好吃,尤其是雞蛋特別香,還有那個蜂蜜兔子肉,真是別有一番天然風味。
黎渙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吃過這么香的東西,差點連自己的舌頭也一起吞下去??梢惶ь^,發現張學鴻正冷眼看著她,時不時冷哼一聲或者是用筷子使勁地敲一下瓷碗,故意搞出很大的動靜。
阿婆雖然眼睛有點病,但是耳朵比一般老太婆還要好。張學鴻的舉動惹得她和張璟文皆是頻頻皺眉。
根據黎渙多年的看人經驗,張學鴻這是在嫌棄她吃了他們家的飯菜。
嘿!你這臭小子,年紀輕輕,心眼子竟然這么小。誰稀罕吃你家的飯菜啊,黎渙有些生氣地想,但是嘴卻沒停。
張璟文呵斥張學鴻:“張學鴻!不能對客人這么無禮,人家惹你哪了?”
阿婆也在一旁說:“學鴻啊,你不能這么沒有規矩啊?!?
張學鴻有些不爽,撇嘴道:“她沒有,我只是今天有些煩躁?!?
黎渙一聽,笑了,心說你這小子分明就是記我扣你脈門的仇,才看我不順眼。但并沒開口說話,她吃得很快,不一會兒,就拿著碗筷想找個地方洗碗。
張璟文看到,攔了下來,說道:“讓我來洗吧,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黎渙挺喜歡像張璟文這類人的,因為即使是出身卑微,家里是破落戶,但有一點可以值得欣賞一一他這人善良質樸,關鍵還高大俊美。
說實話,她很吃這個類型。
這個山村雖然說是在黑龍江,但是也快到內蒙古邊境了。山里的莊稼不像華北平原和東北平原那樣的千里青紗帳,而是根據因地制宜和山民的需求,就是東邊一塊,西邊一塊。
簡單來說,就是哪里地平就在哪兒開一塊田。現在又是夏季,是野獸出沒最多的季節,所以為防止莊稼被野獸啃了,晚上會有好幾個山民去田里守莊稼。
黎渙也是出門沒看黃歷,一不小心就差點被抓包了。
但是晚上如何去老林子里倒斗也是個問題了,畢竟黎渙心頭癢癢的,這是多年的盜墓心理在作祟。
不過有張璟文陪著她回去,可以套他話,比如老林子的具體地形和村子的情況等等。
結果黎渙和張璟文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大伙二三十歲的青壯年給頂了回來。
大概有七八個人,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有的手拿木棍,有的嘴里叼著煙,罵罵咧咧的。
黎渙很久沒見過這陣仗了,馬上往后退了退,心想這伙人怎么大晚上來別人家里?難不成是來討債的?
為首的男人看到桌子上的飯菜,冷笑著說:“哼,有錢吃菜吃肉吃雞蛋,卻不還老子錢,看我今天就讓你們吃個飽。你!去把桌子給砸了?!?
說完,只見他旁邊那個長著黑胡子的男人用木棍把桌子給砸了,飯菜也倒在了地上。
張學鴻立馬把阿婆扶起來,眼睛中充滿了怨恨與恐懼,阿婆低著頭不說話,但手腳卻是抖著的。
張璟文快速上前擋在二人的前面,說道:“各位大哥先別生氣,我一一。”話還沒說完,其中一個男人突然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肩上。張璟文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棍,但仍沒有躲開的意思。
張學鴻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他把阿婆拉到身后,就吼道:“一碼歸一碼!你恁什么在這里打人!信不信我報警!”
那男人一聽,樂了,狂笑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個小崽子讀幾個書就了不起了。竟然敢報警!也不看看這是在大山里!”說著就想上前打一棍在張學鴻的身上。
張璟文攔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別動手,我去拿錢給你們?!闭f著就回了屋子,幾分鐘后,他拿著用白布包裹起來的錢回來了,并遞到為首男人的手上。
“怎么才兩千多!當初你父母可是欠了我們十萬塊錢呢,你就想用這兩千多打發我們?放屁!”那為首的男人接過錢,粗略地數了數,嘖道:“不過嘛,要是你們像一條狗一樣趴在地上把飯菜吃完。我就同意再給一個星期的時間,不然就砸了你們的房子!?!?
阿婆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眼睛瞬間紅了,甩開張學鴻的手,就馬上趴在地上,用手抓著飯菜拼命往嘴里送,啞道:“別砸,別砸,我老伴還在里面,我吃!我吃!”
黎渙一直在旁邊看著,她想弄清來龍去脈再出手。畢竟她從小就有一個原則一一摸清原因后,動手也不遲。
終于她看不下去了,馬上把阿婆拽起來,從口袋里掏出僅剩的八百塊錢,然后走上前說:“大哥,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欺負老人和小孩了,這八百塊錢您就收著,給您的老婆和孩子買一些衣服和吃的,算作我替他們還的錢。”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的,除非是腦子有病。果然,為首的男人看到后,立馬接過來:“雖然少了點,但還是整張的紅??雌饋硎娣?。今兒沒白來,哥們幾個也看了一場好戲,如果一個星期后我們再過來,要是還沒有錢,那就不是像今天這么簡單了。”
這幫人留下這番話后,就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黎渙嘆了一口氣,心想又白送出八百塊了,不過幫人的感覺挺好的,順便還能還了張學鴻他們的飯菜錢,心里也舒服了好多。正想著要不要幫他們收拾地上的爛局的時候。
張璟文一臉愧疚地對她說:“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你幫我們的錢,我以后會還的?!?
黎渙說:“沒事,小錢而已,對我來說沒什么大礙。”
張璟文道:“我送你回去吧,學鴻,你收拾一下。然后把阿婆送到屋子里,就去莊稼守著,我待會兒就回來?!?
張學鴻小聲應了下來,突然對黎渙道:“喂,姐一一同志,剛才對不起。”
黎渙很大度:“沒事沒事,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對了,你就是早上捅蜂窩的那個人吧,你看你把惹下來的馬蜂在我的額頭上蟄了一個大包了,害我沒法人。”
張學鴻臉上一紅,啊了一聲:“真是對不起,那時我還以為周圍沒人,我看你這紗布包得也不像是被蟄的,要不我去拿藥膏給你擦?很好用的?!?
黎渙笑著說不用,逗你笑來的。張璟文在一旁微笑地看著她,眼神中多出了幾分特殊的情感。
二人就平肩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