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肯定是不能再住人了。

“親愛的，或許你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奧德麗依靠在門框上，向杰拉德拋去一個媚眼。

饒是像杰拉德這樣不解風情的男人，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一個剛剛受到驚嚇的女孩。奧德麗那雙蒙著水霧的綠眼睛足以讓任何人敗下陣來。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戀人，同住一間房再正常不過。

杰拉德沉默著點了點頭。

奧德麗的心情忽然肉眼可見的明媚起來，她小跑兩步挽住杰拉德的手臂，仿佛已經將剛才的遭遇拋之腦后。

看樣子她真的很喜歡杰拉德，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和萊曼糾纏不清。

眾人又閑聊了幾句，大多是和副本無關緊要的話題，姜祈生不感興趣，草草聽完后直接回了房間。

這回姜祈生沒有再失眠。

一夜風平浪靜，沒有奇怪的響聲，沒有噩夢，簡直不像是呆在副本里。

她難得睡了個好覺。

早上醒來，姜祈生第一時間打開了緊閉的窗戶透氣——昨夜為了防止有蛇入侵，她幾乎檢查了所有出入口，甚至用毛巾堵上了浴室的下水口。

站在樓下西奧多注意到她，向她揮手示意。西奧多今天換了一身象牙白的亞麻長袍，肩膀背著一個布袋，和昨天那副普通社畜的打扮完全不同。

他早就安排好了前往神廟的一切事宜，就等著眾人睡醒集合。

“早！”奧德麗神清氣爽，笑著朝姜祈生打了個招呼。反倒是她身后的杰拉德，顯得有些精神不濟。

萊曼揶揄地朝杰拉德擠眉弄眼，分明是把奧德麗當成了可以隨意調侃的玩物。

他顯然從未認真對待過奧德麗。

杰拉德忍無可忍，向前一步狠狠撞上萊曼的肩膀，示意他收斂一些。

杰瑞是最后一個下樓的。

他的臉色比杰拉德還差，抱著一本書，反復摩挲著牛皮封面上燙金的文。

姜祈生認出了那行細如蚊足的英文：“Take up your cross and follow me.”

若要跟隨，就當舍己。

西奧多和萊曼只是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奧德麗微微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杰拉德一把扣住手腕。

他無聲地搖了搖頭。

全員集齊，西奧多一聲招呼，帶著眾人前往神廟。

此刻，初升的太陽給整座神廟鍍上了一層流動的金箔，真正宛若天神居所。作為太陽神阿波羅的兒子，阿斯克勒庇俄斯神廟被陽光偏愛似乎也不讓奇怪。

“看，那就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大人。”西奧多停下腳步，抬頭示意眾人望向神廟正門處的那座沐浴在晨光中的雕像。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果然有一座約為三米高的阿斯克勒庇俄斯雕像正垂眸俯瞰眾生，眉宇之間凝結著跨越時間的悲憫。

“注意祂手中纏繞的蛇杖，”西奧多的聲音不自覺地升高，語氣驕傲。“這可不是普通的裝飾。蛻皮象征著重生，毒液既能致命又可入藥。希臘的民眾們相信，這正是醫神賜予我們的啟示。”

“死亡與新生，永遠相生相伴。”

“蛇，蛇頭好像動了！”

杰瑞忽然驚叫出聲，指著權杖上的蛇連連后退。

眾人聽到這話，打起十二分精神朝蛇杖上看去。

什么都沒變。

權杖上的蛇和剛才一樣，一動不動。

奧德麗昨夜就被蛇嚇得夠嗆，現在又莫名其妙被杰瑞的叫聲驚到，沒好氣地罵道：“杰瑞，那是雕像！雕像上的蛇怎么可能會動。”

一旁雙手插兜的萊曼立刻同意了奧德麗的說法。畢竟杰瑞就是個膽小鬼，平常總是一驚一乍的，看錯也不奇怪。

“不，真的……蛇真的動了……”在眾人的質疑下，杰瑞的聲音越來越小，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起是不是真的眼花看錯了。

“不可能啊，我真的看見……”無人在意他小聲念叨了什么。

“請不必擔心，先生。”西奧多嘴角含著溫和的笑意：“您看到的不過是建筑師精心設計的視覺陷阱。”

“根據大理石的紋理和神廟的朝向，當陽光以特定角度照射雕塑時，蛇杖上的鱗片就會產生微妙的光影變化，看上去像是“活”過來一樣。”

“原來如此！”奧德麗松了一口氣，感慨道：“古希臘工匠竟然能將光學原理運用得如此巧妙，真是驚為天人。”

比起石蛇真的會動，顯然還是西奧多的解釋更令人安心。

真的是這樣嗎？

姜祈生抬頭凝視著蛇杖，暗自思忖。

光影變化與真實的物體運動之間存在著本質區別，只要看第二眼立刻就能反應過來那并不是蛇真的在動。然而剛剛，杰瑞分明喊的是蛇頭在動，這種真實的位移怎么可能僅用光影效果來解釋？

西奧多的嘴角揚起一個愉悅的弧度：“蛇在這片信奉阿斯克勒庇俄斯大人的土地上是一種神圣的生物，它不會傷害人類，人類也不會傷害它。所以哪怕在神廟遇上了，也不用驚慌失措，說不定那是醫神大人對您的特別眷顧。”

姜祈生想起昨晚被萊曼劈開的巨蛇，心中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

“請隨我來。”西奧多轉身帶領眾人繞過正殿，走向側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在正式參觀之前還需要各位做一點小小的準備。”

“齋戒、禁欲、圣水清潔，以及合適的祭品，是我們這里祭拜醫神大人必不可少的。”

一聽到祭品這個詞，姜祈生就想起上個副本，她打了個寒戰，連忙問道：“不會是人祭吧？”

西奧多愣了一下，看向她的目光說不出的詭異：“當然不是，醫神大人可是救世之神，祭品一般是公雞、山羊或者蜂蜜蛋糕。”

“客人怎么會想到那種……。”他嫌惡地皺眉，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仿佛光是說出“人肉”這個詞都會玷污神廟的圣潔。

姜祈生悻悻地閉上了嘴。看來這次副本涉及的神明和北歐神話中帶來混亂和災難的死亡女神海拉可不一樣，更偏向于秩序以及和平。

“那我們現在是要做什么？”奧德麗適時插話，纖長的手指撫過鬢邊碎發，成功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西奧多表情緩和下來：“進入無垢之地，首先亞要做的自然是洗去污穢。”

姜祈生沒想到所謂的“洗去污穢”就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洗去污穢”。

西奧多先是虔誠地叩拜神廟偏殿的浴池，然后告訴他們：“阿斯克勒庇俄斯大人賜予的圣泉，已經流淌了三百余年。”

他伸手輕觸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圣水”和想象中不一樣，并非清澈見底，而是呈現一種奇怪的乳白色，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月桂葉片，隨著水渦不斷打轉。

“請吧。”

“圣水會洗凈一切，任何不圣潔的東西都會被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