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步看一步吧。”羅玉堂說，“艾德琳肯定另有算盤。不過，即便如此，也和我們無關，畢竟我們要做的只有完成新娘的愿望。”

愿望真的是收集四種幸運物嗎？

一種奇異的焦躁始終盤旋在姜祈生心中，促使她再次打開直播間確認。

猩紅色的主線任務依舊刺目，明晃晃地寫著：【完成新娘的愿望，存活并走出婚宴現場】

這句話乍一看像是一條任務，實際上仔細分析，似乎包含了兩個條件。一是完成新娘的愿望，二是存活并走出婚宴現場。

也就是說，即使完成了愿望，如果無法活著走出婚禮現場，主線任務大概率也會被判定為失敗。

羅玉堂顯然對此抱有相同的顧慮。這種顧慮從一開始知道主線任務的時候就深藏在他的腦海中，直到現在不得不面對。

“你們有考慮過……”他說，“婚禮當天男主人突然發難的情況嗎？我們是否能夠……”

未說完的話懸在空中。

眾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幾人中唯一對男主人有所了解的只有和幻境中的他短暫交手的姜祈生，以男主人表現出來的速度和自愈力量，正面硬剛沒有勝算。

“格倫德爾的死亡規律已經明確。”姜祈生梳理著腦海中的線索，“他的行動軌跡非常固定，每晚都會順著管道爬入城堡，殺死夜間出門以及在大廳中大聲喧嘩的玩家。”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以及NPC。”

第一夜死亡的美人痣大概率就是因此而死。誰也不知道她半夜出門究竟是為了什么，姜祈生更傾向于她偶然發現了什么，以至于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出門。

“昨夜你們遇見格倫德爾之前還發生了什么事嗎？”思及此處，姜祈生問道。

齊辛搖了搖頭：“我們幾乎一路跟著守夜人，確認他的臥室在地下之后才有空閑到處探索。不過沒發現什么特別之處，只是城堡里確實有非常多上鎖的房間。”

出于男主人的警告，他們沒有選擇冒險。畢竟沒人知道開門之后的后果。

“或許，我們今晚還得再出門一次，不過這次要有目的的去找。這個副本一定還有沒有被發現的關鍵線索。”

“你是指……”羅玉堂瞇起眼睛。

“有關男主人的秘密。”姜祈生向窗外望去，“比如，為什么男主人如此執著于用血契對象的血液制作的紅酒……我有預感，如果要在婚禮當天殺死解決這個隱患，就必須違反他所禁止的三條規則。”

“風險很大。”齊辛說。

姜祈生回應：“相應的，收獲也很大，不是嗎？”

運氣好的話，一口氣解決男主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三個人齊刷刷看向還在擺弄著花瓣的韓璐。

“我？”韓璐向后仰頭，用手指著自己，“我也要參加嗎？我似乎也幫不上什么忙吧。”

姜祈生不置可否。

“好吧好吧。”韓璐嘆了口氣，“關鍵時刻還得我出馬。”

既然已經商量好了之后要怎么做，暫時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正午時分，當一行人踏入餐廳時，一個佝僂的身影早已蜷縮在餐桌角落。

是矮個子男人。

他弓著背伏在桌子前，喉結像是失控的滾輪，上下吞咽。嘴角溢出的醬料沾在胡茬上，牙齒磕碰瓷碗，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完全拋棄了刀叉，直接用手指撕扯食物，將大塊的肉囫圇塞進口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始終緊盯著餐盤，仿佛在這個充滿死亡威脅的古堡里，只有不斷進食才能確認自己還活著。

“是你們啊。”他沒有抬頭，直到姜祈生等人到面前才瞟了一眼，含糊的話語混著咀嚼聲從鼓脹的腮幫子里擠出來：“今天的飯……太好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

他近乎虔誠地捧著食物，仿佛這真的是最后一頓晚餐。

姜祈生和韓璐對視一眼。

這怎么看都不是正常情況。

“別吃了。”韓璐試圖阻止，卻很理智的沒有上前靠近，只是遠遠喊道：“再這么下去，你會死的。”

“胡說……”顯然他根本聽不進去，“你們為什么勸我停下？”

“我知道了，是想搶我的肉對不對，是想搶我的肉對不對……”

他突然瞪大眼睛，渾濁的眼白布滿血絲——那塊沒來得及嚼碎的肥肉卡在了喉嚨里。瓷碗從顫抖的手中跌落，在水泥地上摔成慘白的碎片。

太陽穴的青筋暴起，指甲在脖頸上抓出深深的血痕，他的臉漸漸漲成紫紅色。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抽氣聲。

“別動。”羅玉堂立刻反應過來，“后退。”

一股酸腐的穢物從他口鼻中噴涌而出，混雜著未消化的食物，在餐桌上濺開一片黃綠色的污漬。黏稠的嘔吐物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拖出長長的涎線。

最終，他像被抽去骨架的皮囊，重重栽倒在餐桌上，鼓脹的肚皮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他死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沖擊著眾人的眼球。

“怎么回事。”齊辛問。

“是噎死的。”姜祈生依靠死亡癥狀簡單判斷，“大概是進食太快，引起嘔吐，最后被自己的嘔吐物噎住了。”

不論怎么說，反正擺在桌子上的東西肯定是不能吃了。

韓璐強忍著反胃，吐槽道：“今天是不是犯沖，怎么一到吃飯的時候就是死人，搞得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不意外。”羅玉堂似乎絲毫不感到驚訝，“昨天的舞會上我就覺得他必死無疑了。按理說如果不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大概率不會學習華爾茲。”

“他能夠活到現在反而讓我意外。”

姜祈生聞言眉頭微蹙。她想起曾經在貧民窟的鄰居，他是個鞋匠，白天修補破鞋，夜里卻會在巷口拉小提琴。

底層人也有權利熱愛生活。

羅玉堂身上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屬于既得利益者的傲慢。那是用足夠多的財富才能沉淀出來的姿態。這種優越感讓他舉手投足之間自帶魅力，同時也像是一個黑色的眼罩，讓他看不見更多人的真實。

或許羅玉堂永遠都不會明白為什么有人會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去學華爾茲。

曾幾何時，她也和羅玉堂一樣。

可惜，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是用砂糖、香辛料和一切美好的東西做成的，命運給給了她更復雜的配方，有些女孩，生來即代表勇敢，冒險和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