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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街角的邂逅與橄欖枝

東京的秋意,正從樹梢的微黃和空氣里日漸凜冽的干爽中無聲滲透。

北原永夜行走在一條名為“谷津坂”的老舊商業街上,步伐不急不徐。

他并非為了某個明確的目的地,只是純粹地讓自己融入這片人間煙火氣的底色之中,如同一個無聲的觀察者,行走在世界的畫布邊緣。

谷津坂,這條被時間沖刷出深深印痕的街道,像一條褪色的舊綢帶,在密集的城市肌理中蜿蜒。

兩側的店鋪鱗次櫛比,大多是些經營了數十年的老鋪子:門簾洗得發白、卻依舊飄散著濃郁醬油香氣的關東煮小店;櫥窗里陳列著各色塑料模型和泛黃漫畫書的模型店;掛著“本日推薦”手寫木牌、玻璃上蒙著薄薄一層油氣的中華料理屋……

空氣里混合著炸物的焦香、甜膩的烤紅薯氣息、舊書紙張的霉味,還有行人匆匆腳步帶起的微塵味道。

喧囂聲是這里的背景音——店主招攬生意的吆喝,主婦討價還價的絮語,放學孩童追逐的嬉鬧,自行車鈴鐺清脆的叮當聲……

一切都被午后的陽光調和成一種嘈雜而溫暖的、屬于塵世的獨特韻律。

北原永夜的目光平靜地掠過這一切。

他看見玻璃窗后疲憊揉著腰的老店主,看見蹲在巷口陰影里舔舐毛發的三花野貓,看見主婦手中沉甸甸的購物袋勒出的紅痕。

人類的悲喜與營營役役,以一種不加掩飾的原始姿態流淌在他眼前。

他的存在本身,仿佛一層無形的隔膜,將他與這沸騰的日常煙火溫柔地隔開,卻又讓他得以更清晰地感知其中每一縷細微的脈動。

他在觀察,也在吸收,這龐大而蕪雜的“人”的氣息,是他錨定于此世的坐標之一。

轉過一個堆放著廢棄紙箱和空啤酒罐的街角,一家24小時營業的連鎖便利店——“SUNKUS”的藍白招牌映入眼簾。

這家便利店似乎正在進貨或整理庫房,門口顯得有些雜亂。

幾個半人高的空紙箱被隨意堆疊在墻邊,旁邊還散落著一些捆扎用的塑料繩和廢棄的價簽貼紙。

就在這略顯狼藉的背景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像一枚被遺忘在角落的、即將枯萎的植物,牢牢攫住了北原永夜的視線。

田所惠。

幾天前,遠月放榜日那個在巨大金色榜單下、被絕望的陰影徹底吞沒的渺小身影,此刻正以一種更加狼狽而吃力的姿態出現在這里。

她穿著洗得發白、明顯不合身的寬大舊外套——正是放榜日那件,袖口磨損得厲害。

下身是一條深藍色的及膝裙,膝蓋處隱約可見細微的起球。

腳邊,是兩個塞得鼓鼓囊囊、幾乎要裂開的巨大旅行袋,上面印著早已模糊的旅行社標志。

還有一個略顯破舊的硬殼行李箱,深藍色的塑料外殼上布滿細微的劃痕,幾道透明膠帶勉強固定著邊緣的裂縫。

最顯眼的是行李箱正面,貼著一張邊緣已經微微卷起的標簽紙,上面用黑色馬克筆清晰地寫著“北海道·田所”。

此刻,田所惠正背對著街道,面對著便利店門口一個幾乎有她半人高的巨大硬紙箱。

箱子看起來異常沉重,里面似乎裝滿了瓶裝飲料或沉重的日用品。

她纖細的雙臂環抱著紙箱的兩側,身體前傾,幾乎將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她正試圖將這龐然大物從地上搬起來,搬到旁邊一個堆疊起來作為臨時“貨架”的空紙箱平臺上。

“嘿……咻!”

一聲壓抑著全副力氣的低哼從她喉嚨深處擠出。

由于用力,她纖細的手臂繃緊,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一小片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的燙傷痕跡。

額角早已布滿細密的汗珠,幾縷被汗水浸濕的淺栗色發絲狼狽地貼在臉頰和脖頸上。

她的小臉憋得通紅,眉頭緊鎖,牙關緊咬,連帶著單薄的肩膀都在微微顫抖。

那箱子,在她的蠻力下,終于極其緩慢地、危險地離開了地面幾厘米。

然而,就在她試圖將重心轉移到腳下,想要一鼓作氣搬起它的瞬間——

箱子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被水浸濕過的角落,承受不住內部的重量和她的推力,無聲地破裂了!

“嘩啦!”

伴隨著沉悶的撕裂聲和里面瓶瓶罐罐碰撞擠壓的脆響,整個紙箱的重心驟然失衡!

如同一個被抽掉了底座的積木塔,沉重地、無可挽回地向田所惠站立的方向傾倒下來!

里面沉重的瓶裝烏龍茶和果汁飲料,裹挾著萬鈞之力,眼看就要兜頭砸下!

田所惠瞳孔驟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

極度的疲憊和猝不及防的驚嚇讓她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沉重的陰影瞬間籠罩了自己。

時間仿佛被拉長,絕望的冰冷感再次攫住了心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只修長、骨節分明、膚色近乎冷白的手,如同憑空出現,帶著一種超越物理定律的穩定和從容,無聲無息地探了過來。

沒有倉促,沒有猶豫。

那只手精準地、穩穩地托住了紙箱即將完全傾覆的沉重底部,五指微微張開,指腹仿佛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力量,輕輕向上一托。

傾倒的巨物瞬間凝固在半空。

那足以將她砸倒甚至砸傷的沖擊力,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絕對堅固的壁壘,被輕易地消弭于無形。

緊接著,那只手只是看似隨意地向上一提,再輕輕一推——

那個沉重的、內部物品仍在嘩啦作響的破箱子,竟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被一股柔和而無可抗拒的力量托著,穩穩地、端正地放回了它原本應該待著的空紙箱平臺上。

整個過程流暢、安靜,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不合時宜的優雅。

便利店門口那盞過飽和的慘白熒光燈,在那只手上投下冷硬的光影,勾勒出清晰有力的指節輪廓。

田所惠甚至能看到他袖口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隱隱可見,仿佛蘊含著某種非人的、精密的力量感。

“啊!”田所惠直到這時才從巨大的驚嚇中回過神,短促地驚呼了一聲,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幾乎要破膛而出。

她猛地抬起頭,淺褐色的眼眸因恐懼和驚愕而睜得極大。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年輕卻異常平靜的男性面龐。

黑色的短發干凈利落,額前有幾縷碎發隨意地垂落,更襯得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

鼻梁挺直,薄唇微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既沒有施以援手后的溫和笑意,也沒有對眼前狼狽景象的絲毫憐憫或驚訝。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深灰色連帽衛衣和黑色長褲,整個人站在便利店門口這片混亂的背景里,卻像一塊沉入喧囂河流的磐石,帶著一種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近乎真空的沉靜。

“謝、謝謝您!非……非常感謝!”田所惠慌忙站直身體,用力地、幾乎是九十度地深深鞠躬,聲音因為驚嚇和殘留的喘息而帶著明顯的顫抖和濃重的鼻音。

她不敢抬頭直視對方的眼睛,只能盯著自己沾了些灰塵的舊帆布鞋鞋尖,手指無意識地用力絞緊了洗得發白的外套衣角,指節泛白。

北原永夜的目光,并未在少女驚魂未定的臉上過多停留。

他的視線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平靜地掃過她腳邊那兩個鼓脹得變形的旅行袋,掠過那個貼著“北海道·田所”標簽、傷痕累累的破舊行李箱,最后,落回田所惠那雙因為剛才的驚嚇和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此刻正死死攥著衣角的手上。

那雙手,很小,指節有些發紅,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但指尖和指腹卻有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薄薄的硬繭——那是常年與廚刀、鍋鏟、滾燙的灶臺和冰冷的食材打交道留下的印記。

此刻,這雙手卻因為緊張和某種更深的情緒而顯得脆弱無力。

“準備回北海道?”北原永夜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語調平直,沒有任何起伏,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卻像一枚冰冷的針,精準地刺破了田所惠強撐的鎮定。

田所惠的身體猛地一僵。

仿佛被這句直白到近乎殘酷的問話抽走了最后一絲力氣,她一直緊繃的肩膀瞬間垮塌下來。

那顆低垂的頭顱埋得更深了,幾乎要埋進胸口。

沉默了幾秒鐘,一個細若蚊蚋、帶著濃重鼻音和難以抑制哽咽的聲音才艱難地從她喉嚨里擠出來:

“是、是的……”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控制住聲音里的顫抖,卻徒勞無功,“升……升學考試……沒……沒通過……”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光是說出這幾個字,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巨大的失落和羞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

她用力咬著下唇,試圖阻止那洶涌而上的酸楚,聲音越發細弱,帶著一種自棄的茫然:“所以……要回去了。”

她甚至嘗試著想要抬起頭,給對方一個表示自己“沒事”的、禮貌性的微笑。

然而,嘴角剛剛費力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勉強擠出的弧度卻比哭泣還要難看,瞬間被更洶涌的淚意沖垮。

北原永夜沉默地看著她。

在他那雙超越了凡俗視界的眼眸里,此刻的田所惠,周身籠罩著一層濃重得化不開的灰暗霧氣——那是巨大挫敗感帶來的沉重壓力,幾乎要將她單薄的脊背徹底壓彎;

那是對料理夢想被迫中斷、前路驟然斷絕的茫然與不甘,像無數細小的荊棘纏繞著她的靈魂;

那是一種被主流道路拋棄后、不知歸途何處的漂泊無依感。

這層灰暗的霧氣如此濃郁,幾乎遮蔽了她本身微弱的光彩。

然而,就在這片絕望的灰暗底色之下,北原永夜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又異常堅韌的“光”。

那光芒并非來自她的表情或語言,而是源自她的“存在”本身,源自她與“料理”之間那尚未被絕望完全斬斷的、近乎本能的聯系。

就在剛才,在他出手之前,北原永夜清晰地“看”到:當田所惠吃力地搬運那個沉重紙箱時,她的目光曾下意識地掃過便利店門口堆放的幾箱鮮牛奶——她的視線精準地落在箱體側面的生產日期噴碼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指似乎想抬起去調整堆放順序,讓更新鮮的批次靠前。

雖然最終因力竭和箱子傾倒而未能實施,但那瞬間的專注和本能反應,像黑暗中擦亮的一粒火星。

還有,就在她低頭絞著衣角回答問題時,便利店自動門打開,一個店員抱著幾盒剛到的、包裝鮮艷的草莓走了出來。

那一瞬間,田所惠低垂的眼睫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視線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極其短暫地聚焦在那飽滿鮮紅的果實上。

那目光里,沒有貪婪,沒有渴求,只有一種近乎純粹的、料理人面對優質食材時才會流露出的、瞬間被點燃的微光——那是靈魂深處對“料理”本身無法磨滅的熱愛與悸動,是根植于血脈的本能。

這絲靈光,微弱如風中殘燭,卻頑強地穿透了籠罩她的厚重陰霾,在北原永夜的感知中,清晰得如同黑夜里的燈塔。

“你的料理,”北原永夜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依舊是那副平淡無波的調子,卻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田所惠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有‘心’。”

“誒?”田所惠猛地抬起頭,淺褐色的眼眸里充滿了極度的愕然和難以置信,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淚水還蓄在眼眶里,將落未落,折射著便利店門口慘白的光。

她……聽到了什么?

這個素不相識、出手相助的陌生人,竟然……在評價她的料理?

而且說……有“心”?

這個詞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混沌的思緒。

遠月的評審只會用精準到冷酷的術語評判“火候”、“調味”、“創新性”,從未有人……

從未有人用如此玄妙又直指核心的詞來形容過她的料理!

一種混雜著荒謬、震驚和被理解的巨大沖擊,讓她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呆呆地望著眼前這個神秘而平靜的青年。

“放棄,可惜了。”北原永夜的目光并未在她震驚的臉上停留,而是越過了她單薄的肩膀,投向街道對面一家掛著“營業中”暖簾的、小小的家庭料理屋。

那目光似乎落在了更遠的地方,又像是在透過眼前的景象審視著某種更本質的東西。

他收回那只剛剛托起沉重紙箱的手,隨意地插回衛衣口袋,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討論天氣,卻拋出了一個足以讓田所惠大腦徹底陷入宕機狀態的提議:

“我的社團,缺一個負責料理日常的人。有興趣暫時留下嗎?食宿可以安排。”

“啊?!社……社團?料……料理日常?”

田所惠徹底懵了,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嘯般沖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每一個詞都像一顆炸彈在她腦海里炸開。

社團?

讓她去……負責料理?

不是作為學生,而是……工作?

還有食宿安排?

這突如其來的、完全超出她理解范疇的橄欖枝,讓她完全無法處理。

淺褐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微張著,像一尾被驟然拋上岸的魚,茫然無措地翕動著。

她混亂的思緒在絕望的歸途和這從天而降的“機會”之間瘋狂搖擺。

回北海道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承認徹底的失敗,意味著向那個小小的、封閉的漁村宣告她田所惠沒有在東京立足的能力,意味著那些在遠月門前流下的滾燙淚水最終只會凝結成冰冷的嘲笑。

意味著她此生與真正的料理殿堂可能就此絕緣。

而不甘,那份深埋在骨子里、支撐著她從北海道一路走到遠月考場的不甘,此刻正如同熾熱的巖漿,在她冰冷的胸腔里劇烈地翻涌、沖撞。

“總比直接回北海道強。”北原永夜補充了一句。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像是在陳述一個簡單到無需論證的客觀事實。

然而,這句話卻像一把最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剖開了田所惠內心所有復雜的猶豫、恐懼和自我懷疑,直刺那最核心、最赤裸裸的不甘與渴望!

是啊……總比直接回去強!

哪怕只有一線渺茫的希望!

哪怕只是暫時的喘息!

哪怕……哪怕這所謂的“社團”聽起來如此神秘而未知!

這是命運在遠月那扇冰冷鐵門對她轟然關閉后,從縫隙里拋給她的一根稻草嗎?

或者說……是另一扇門,在她最絕望的時刻,悄然開啟了一條縫隙?

田所惠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迎上北原永夜那雙平靜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達靈魂深處的黑色眼眸。

在那雙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憐憫,看不到施舍,只有一種近乎純粹的通透和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那目光仿佛蘊含著某種奇異的力量,瞬間點燃了她心底深處那幾乎被絕望澆熄的火種。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血液沖上頭頂,帶來一陣眩暈般的熾熱。

巨大的勇氣和殘留的失落感在她瘦小的胸腔里激烈地沖撞、激蕩,幾乎要將她撕裂。

最終,那份對料理深入骨髓的熱愛,那份不甘心就此認輸、就此放棄的倔強,如同火山噴發般,徹底壓倒了所有的怯懦、所有的猶豫、所有的對未知的恐懼!

她深吸了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初秋微涼的空氣和一絲便利店門口殘留的炸物氣味,深深地、深深地灌入肺葉,仿佛要將積郁的所有陰霾都徹底呼出。

然后,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幾乎是喊了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拔高,甚至帶上了一絲破音,卻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我愿意!請……請讓我試試!我一定會……一定會努力的!”

積蓄已久的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破了眼眶的堤壩,洶涌而出,順著她蒼白而激動的小臉肆意流淌。

但這一次,那滾燙的液體不再僅僅代表著純粹的失落和無助。

里面混雜著難以置信的感激,混合著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更燃燒著一種重新被點燃的、名為“希望”的火焰!

她甚至忘了鞠躬,只是死死地、用那雙淚光閃爍卻異常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北原永夜。

北原永夜看著眼前這個又哭又笑、情緒劇烈波動、仿佛要將所有壓抑都宣泄出來的少女,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他只是幾不可察地、幅度極小地點了一下頭。那動作輕微得仿佛只是光影的一次晃動。

“跟上。”

他不再多言,簡潔地吐出兩個字,隨即轉身,邁開步子,朝著與田所惠來時方向相反的、谷津坂商業街更深處走去。

深灰色的衛衣背影在午后略顯斑駁的光線下,顯得穩定而疏離。

田所惠猛地回過神,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

她手忙腳亂地彎腰,幾乎是撲向自己的行李。

一手用力抓起一個沉重的旅行袋帶子,另一只手慌亂地拖起那個貼著“北海道·田所”標簽的破舊行李箱。

旅行袋的帶子勒進她纖細的手指,行李箱的拉桿被她攥得死緊。

她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淚水,也顧不上整理凌亂的頭發和衣襟,只是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小跑著,踉踉蹌蹌卻又無比堅定地跟上了前方那個深灰色的背影。

“咕嚕嚕——咕嚕嚕——”

行李箱那有些干澀的輪子,在谷津坂老舊的石板路面上滾動著,發出持續而略顯刺耳的聲響。

這聲音,幾天前在遠月學園那冰冷輝煌的校門前,曾是她絕望歸途的背景音,沉重而拖沓。而此刻,在這條充滿煙火氣的舊商業街上,這輪子滾動的聲音,卻奇異地帶上了一種輕快的、充滿動力的節奏感,仿佛在笨拙地敲打著鼓點,為一段完全未知、卻已在絕望廢墟上悄然萌發出新綠希望的旅程伴奏。

夕陽的余暉從鱗次櫛比的店鋪縫隙間斜斜地潑灑下來,將北原永夜修長的影子和田所惠拖著行李、努力追趕的嬌小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很長、很長。

少女微微喘著氣,目光緊緊追隨著前方那個沉默的背影。

她不知道這個“社團”是什么,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怎樣的日常,甚至不知道這位神秘前輩的名字。

但她知道,遠月那扇雕花鐵門在她身后徹底關閉的沉重聲響猶在耳畔,而此刻,另一扇門,似乎正在前方這個引領者的身影之后,于暮色漸濃的谷津坂深處,悄然開啟了一條縫隙。

縫隙里透出的光,微弱,卻足以照亮她腳下這條剛剛被絕望浸透、此刻卻重新變得滾燙的路。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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