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7月12日，夏末的蟬鳴黏在窗玻璃上。林深盯著實驗室電腦屏幕上的太陽磁場模型，后頸被空調吹得發涼——這臺用了七年的老機器又開始發出“嗡嗡”的電流聲，像極了他此刻混亂的思緒。

“小林，又在搗鼓你的‘太陽風暴預警模型’？”導師王建國端著保溫杯推門進來，鏡片后的目光掃過滿桌寫滿公式的草稿紙，“下周就要交畢業論文了，你確定要把精力花在這個‘民科’項目上？”

林深喉結動了動。他的左手無意識摩挲著腕間一道淡藍色的紋路——那是從出生就有的胎記，形狀像極了某種螺旋符號，平時淺得幾乎看不見，最近卻總在接觸電子設備時泛起微光。他壓下這個念頭，抬頭時露出慣常的溫和笑意：“王老師，我就是覺得……今年太陽活動周期比往年都強。”

王建國嘆了口氣，把保溫杯擱在他堆成山的資料上：“你總說要‘預警’，可天文臺的監測衛星都沒動靜。上個月你說‘7月15日前后有C級耀斑’，結果呢？”他指了指窗外，“今天連個太陽黑子都沒有。”

林深沒接話。他的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母親發來的微信：“小深，這個月的藥錢我打到你卡上了，別省著用。你爸的透析費又漲了……”他捏緊手機，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母親去年中風后，父親每天要做三次血液透析，家里那點存款早見底了。他讀研三了，論文卡在“太陽風暴對近地軌道衛星的影響”這道坎上，連導師都勸他“別死磕理論，去航天院所找個穩定工作”。

“叮——”

實驗室的警報聲突然炸響。林深猛地站起來，電腦屏幕瞬間被刺目的紅光覆蓋。王建國的保溫杯“哐當”掉在地上，滾到墻角。

“怎么回事？”王建國扶了扶滑落的眼鏡，聲音發顫。

林深的手指在顫抖中戳向鍵盤。全世界的太陽監測站數據正瘋狂涌入——不是C級，不是M級，是X級！

“X1.2級耀斑！”他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值，喉嚨發緊，“爆發位置在太陽東翼，正對著地球！”

王建國的臉瞬間煞白：“這不可能……NASA的衛星群呢？風云系列呢？”

“信號中斷了。”林深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所有衛星的電磁信號都被強烈干擾，地面站接收不到任何數據。”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下腕間的藍色紋路——不，那不是胎記，是一塊淡藍色的電子芯片，此刻正發出幽藍的光，在他掌心投射出一行亂碼。

“小深？小深你怎么了？”王建國抓住他的胳膊。

林深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見實驗室的窗戶上浮現出詭異的波紋，像有人用手指蘸了水在玻璃上畫圈。那些波紋越來越清晰，逐漸凝成一行文字：

【文明火種計劃·候選人喚醒程序啟動】

林深是在劇烈的眩暈中失去意識的。

他感覺自己被塞進了一個旋轉的玻璃管，無數光點從四面八方涌來，像一群發瘋的螢火蟲，撞進他的太陽穴。有那么一瞬，他想起了母親熬的藕粉羹，想起本科時在天文館看過的星云投影，想起導師總說的“科學要腳踏實地”——但這些畫面很快被刺目的白光吞噬。

再睜眼時，他站在一片虛無中。

腳下是流動的星塵，頭頂是無盡的黑暗，遠處漂浮著幾個半透明的面板，上面跳動著他看不懂的代碼。一個機械音在他腦內響起，帶著電流雜音：

【檢測到候選人意識穩定度97%，躍遷模擬器初始化完成。】

【當前任務：作為“文明引導者”，推動地球文明從1級（工具制造）向3級（行星航行）躍遷。任務周期：30個模擬日（對應現實15分鐘）。任務失敗將扣除50%意識能量，失敗三次則永久刪除。】

林深后退一步，撞進一片柔軟的光霧里。光霧里浮起一個半透明的人影，是個穿銀色制服的女人，眉眼模糊，只有聲音清晰：“我是模擬器管理員07號。現在為你開啟‘直播權限’——觀眾將通過‘觀測者空間’實時觀看你的行動，他們的打賞將轉化為你的科技資源。”

“觀眾？”林深皺眉，“什么樣的觀眾？”

“所有高維文明、跨維度觀察者，以及……”07號的指尖劃過某個面板，一道裂隙突然出現在林深面前，里面涌出無數彈幕，像暴雨般砸向他——

“新人？賭五毛他撐不過三天。”

“地球現在還在用化石能源吧？笑死。”

“打賞100星軌碎片，讓他試試核聚變！”

“虛空教會發言：建議直接投放維度病毒，看他怎么收場～”

林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正按在一塊懸浮的金屬板上，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按鈕，最中間的是“啟動直播”。

“必須現在開始？”他聲音發顫。

“模擬器的核心規則是‘文明進化依賴外部干預’。”07號的聲音變得嚴肅，“沒有觀眾的關注，你連基礎科技樹都解鎖不了。現在，你的直播間已經有127個觀眾在線。”

林深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啟動直播”。

瞬間，那些彈幕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頭像——有頂著骷髏頭的紫色賬號，有飄著星環的金色ID，還有一個最顯眼的，ID是“虛空低語”，頭像是一團蠕動的黑色霧氣。

“大家好，我是林深。”他對著空氣開口，聲音有些發澀，“我現在需要……”

“少廢話！”那個“虛空低語”的彈幕突然炸開，變成巨大的血紅色字體，“直接做核聚變！我們打賞1000星軌碎片！”

林深的手一抖。他想起現實中，可控核聚變是人類研究了六十年的“終極能源”，目前連國際熱核聚變實驗堆（ITER）都還沒實現。但在模擬器里……

他看向金屬板上的按鈕，最下方有一個“科技樹”選項。點擊后，無數分支在眼前展開——能源、材料、航天、生物……每個分支下都有灰色鎖定的節點，只有“基礎核聚變”是亮著的。

“需要什么資源？”他問。

“觀眾打賞的能量會轉化為‘科技點’。”07號解釋，“1星軌碎片=100科技點。當前已到賬1500科技點（來自虛空低語的打賞）。”

林深的手指懸在“基礎核聚變”的節點上。解鎖需要5000科技點，還差3500。

“求打賞！求大佬！”他鬼使神差地在心里默念。

下一秒，屏幕上的彈幕瘋狂滾動——

“萌新求帶，打賞500！”（ID：天文愛好者）

“這破直播比抖音有意思，打賞1000！”（ID：星際探險家）

“虛空教會滾出克！打賞2000！”（ID：秩序守護者）

科技點開始瘋狂跳動：1500→2000→3000→4500……

當數字跳到5000時，林深的手指剛觸到節點，整個空間突然劇烈震動。他眼前閃過刺目的白光，再恢復清明時，已經站在一個金屬平臺上。

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頭頂懸浮著一顆藍色的星球——地球。

“歡迎來到‘躍遷模擬器·地球副本’。”07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當前時間線：2030年7月12日14時28分，距離X1.2級耀斑抵達地球還有……”

機械音停頓了兩秒，然后報出一個讓林深血液凝固的數字：

“00分00秒。”

林深的呼吸驟然急促。他終于明白王建國為什么說“不可能”——現實中，X級耀斑的預警至少需要提前24小時，而模擬器里的時間被壓縮了。

“觀眾打賞的科技點可以加速實驗。”07號適時提醒，“當前可用科技點：12700（含新增打賞）。”

林深沖向平臺邊緣。下方是一片模擬的實驗室，里面有他熟悉的設備——核磁共振儀、粒子加速器、低溫儲存罐，甚至還有他論文里提到的“微型托卡馬克裝置”。

“啟動核聚變實驗。”他對空氣說。

所有設備同時亮起藍光。林深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調出模擬器的“材料庫”——這里有現實世界不存在的“納米級鎢銅合金”，能承受上億度的高溫；有“量子糾纏電池”，能為反應堆提供持續能源。

“等離子體溫度突破一億度！”

“約束磁場穩定！”

“聚變反應開始！”

警報聲再次響起，但這次是成功的蜂鳴。林深看著屏幕上跳動的“Q值”（聚變能量增益因子），當數值突破1.5時，他知道——可控核聚變的鑰匙，被他握在了手里。

“任務進度更新：解鎖‘可控核聚變’技術，文明等級提升至2級（行星能源利用）。”07號的聲音帶著贊許，“觀眾打賞量激增，當前可用科技點：58000。”

但林深沒時間高興。他的余光瞥見，直播間的彈幕里，“虛空低語”的ID又出現了，這次的消息是：

“警告：耀斑將在10分鐘后抵達，你的核聚變裝置會被摧毀。”

林深的瞳孔收縮。他沖向平臺邊緣，看向模擬的地球——此刻，太陽的位置正浮現出一個漆黑的“X”，像一只正在睜開的眼睛。

“怎么回事？”他對著空氣大喊，“不是說模擬器里的時間和現實同步嗎？”

“現實中的耀斑已經被守望者屏蔽。”07號的聲音第一次出現波動，“但模擬器需要‘真實危機’來推動文明進化。林深，你需要在10分鐘內，用現有的科技點升級核聚變裝置的防護系統。”

林深的指尖幾乎要戳穿虛擬面板。他快速計算：升級磁場約束系統需要3萬科技點，加固反應堆外殼需要2萬……而他只有5.8萬。

“觀眾們！”他對著直播間喊，“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用打賞解鎖‘反物質偏轉器’藍圖，我可以教你們怎么用普通材料造出來！”

彈幕瞬間爆炸：

“這小子會畫餅！”（ID：理性觀察者）

“打賞5000，信你一次！”（ID：秩序守護者）

“虛空教會刷屏：他在騙科技點！舉報他！”（大量黑色霧氣ID涌入）

林深的額頭滲出冷汗。他看見“虛空低語”的ID正在瘋狂刷屏，每條消息都帶著腐蝕性的黑霧，沾到哪個彈幕，哪個就變成亂碼。

“叮——”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林深低頭，看到自己腕間的藍色芯片正在發光，那些曾經模糊的紋路此刻清晰如電路。他突然想起，本科時在圖書館翻到過一本破舊的《古文明未解之謎》，里面有一張圖片——蘇美爾泥板上刻著的“神之符號”，和他腕間的紋路一模一樣。

“叮——”

第二聲提示音。林深的意識突然連接到某個記憶碎片：他站在一片星海中，周圍是無數旋轉的齒輪，一個聲音說：“當文明需要救贖時，守望者將重新降臨。”

“我知道了！”他猛地轉身，沖向科技樹面板。在“基礎核聚變”的下方，有一個被鎖定的子節點——“反物質偏轉器（簡易版）”，需要科技點：45000。

“觀眾們，我需要4.5萬！”他的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狠勁，“現在！”

直播間的彈幕突然安靜了兩秒。然后，一個金色ID“星環聯盟”打賞了5萬星軌碎片。

“我們是反干預派，支持文明自救。”

緊接著，“天文愛好者”“秩序守護者”紛紛跟上，科技點開始瘋狂跳動：45000→50000→58000……

林深的手指按在“解鎖”按鈕上。當“反物質偏轉器”的藍圖出現在眼前時，模擬器外傳來一聲悶響——現實中的實驗室，那臺老電腦的屏幕突然炸裂，玻璃碎片扎進了王建國的手背。

但林深聽不見了。他的意識完全沉浸在模擬器里，看著“反物質偏轉器”的3D模型在眼前旋轉，看著施工機器人開始組裝，看著磁場約束系統的強度值飆升至安全閾值。

“耀斑抵達倒計時：00分01秒。”

林深按下“啟動”鍵。

下一秒，模擬器的天空被染成刺目的紫色。X級耀斑的粒子流如怒濤般砸向地球，卻在觸及反物質偏轉器的瞬間被分解成藍色光霧。核聚變裝置穩定運行，藍色的光焰從裝置頂部噴涌而出，照亮了整個模擬空間。

“任務完成！”07號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喜悅，“文明等級提升至2級，解鎖‘衛星通信’‘人工智能’等科技模塊。觀眾滿意度：92%（歷史最高）。”

直播間的彈幕徹底沸騰了：

“我宣布，他是本世紀最牛主播！”

“虛空教會退退退！”

“求更詳細的核聚變原理！”

林深癱坐在金屬平臺上，汗水浸透了后背。他看向自己的手腕，藍色紋路已經完全顯現，形狀像極了蘇美爾泥板上的“星之符文”。

“林深。”07號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你剛才解鎖的‘反物質偏轉器’，在現實中的技術力……超出了21世紀人類文明至少50年。”

林深抬起頭。虛空中，那個“虛空低語”的ID正在消散，臨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話：

“你以為贏了？守望者的棋盤上，連棋子都不配知道規則。”

第四節：現實的漣漪

林深是在一陣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的。

他趴在實驗室的桌子上，口水把草稿紙洇濕了一片。窗外的天已經黑了，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時間是2030年7月12日20時05分——他在模擬器里只待了不到一小時，現實卻過了8個小時。

“小深！”王建國從門外沖進來，額角還沾著血，“你沒事吧？剛才實驗室的電腦突然爆炸，碎片濺到我手上了！”他舉起纏著紗布的手，又趕緊放下，“你桌上那臺老電腦呢？屏幕炸了，我怕傷到你……”

林深摸向自己的手腕。藍色紋路還在，但不再發光，像一道普通的疤痕。他打開手機，母親的微信還停在兩小時前：“小深，吃飯了嗎？別總熬夜。”

“我沒事，王老師。”他扯出一個笑，“就是有點累。”

王建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行吧，你早點回家。對了，剛才有個自稱‘星環聯盟’的人給你打電話，說是什么‘文明火種計劃’，我給掛了……”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抓起外套沖出門，在樓梯間里掏出手機——通話記錄里確實有個陌生號碼，備注是亂碼。

他回撥過去，聽筒里傳來機械的電子音：

“候選人林深，檢測到現實與模擬器的意識連接穩定。下一階段任務將于24小時后開啟，請做好準備。”

掛斷電話，林深抬頭看向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像一顆被擦亮的銀幣。他想起模擬器里看到的地球——那顆在耀斑中幸存的藍色星球，此刻正懸在人類文明的懸崖邊。

腕間的藍色紋路微微發燙。林深摸了摸它，輕聲說：“看來，我得做個真正的‘火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