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管署……嗬嗬!”
黑暗深處,嘶啞的聲音傳至耳邊。
爬滿黑紅血絲的眼睛,圓睜著看向白舟。
滿是黑血的嘴巴咧開,露出驚悚瘆人的意味深長。
幾個猩紅的遺言,緩緩出現在了地面:
“你也是蟑螂……”
“——!!!”
白舟猛地從床上驚醒。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哦,是熟悉的花花綠綠的海報。
“你醒了。”
清冷帶一點沙啞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讓白舟一個激靈嚇了一跳的同時,又很矛盾地安心不少。
“早,鴉。”
白舟從床上翻了個身,坐起來抬頭望去。
青絲如瀑散開,少女斜倚在窗臺。
一腿隨意伸展,足尖輕點窗臺邊緣,另一腿則屈著膝蓋撐起,伶仃的手腕漫不經心地搭在膝蓋上面。
纖細的五指自然垂落,外面的光線隔著窗簾縫隙半透過來,隱約看見手背淡青的血管。
她微微偏頭,枕在窗框上面,臉龐習慣性半隱在陰影里面,可細密的光點又照在另一面的臉上、頸上、散開的筆直長發上。
空氣緩緩流淌,慵懶的咖啡焦甜就這么在房間里懶懶徜徉。
——這時,鴉轉頭看向白舟,一直半闔的虹色眸子睜開。
像是有一道凌厲的冷電閃過臥室。
她輕聲開口:
“你準備好了嗎?白舟。”
新的一天到來了。
8月28日。
就在今晚,拜血教將會入侵基地。
而韓副官會來到安息墓所,再次進行“交易”。
“蟑螂……”
白舟想到自己剛才做的夢。
衡坦小學那個醫生的“蟑螂”遺言,莫名縈繞在白舟的腦海。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直到此刻,白舟才恍然地后知后覺。
可能是白舟多想。
或許,那個叔叔在拜血教似乎頗有地位的“醫生”,知道一些關于這里的內情。
蟑螂喜歡白天躲藏在陰暗處,它們是群居性昆蟲,具備相當穩定的社會結構。
最重要的是,
蟑螂會吃掉同類的尸體,因為那是優質蛋白質。
——多像此處的特管署?
所謂的特管署精英專員、高層軍官。
不過是一群……陰居在地下的食尸鬼。
聚居在聽海暗中的食尸鬼。
想到這里,白舟深吸口氣。
“準備什么的,有多少都不嫌多。”
“所以,要問我有沒有準備好的話……”
白舟回答的十分認真,因為認真所以猶豫。
在任何事情真正到來之前,總是很難自信而歡快地回答一句“我準備好了”。
因為人生不是炒菜,沒辦法提前備齊所有材料,甚至都不一定知道最后能炒出什么菜式。
如果一定要客觀地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那白舟也只能說其實沒準備好。
因為敵我的差距仍舊不可磨滅,而且身在基地之中,會出現什么樣的變故誰都說不清楚。
但人在快要被野獸吃掉的時候,可不會因為沒有鞋子放棄奔跑;
更不會在面對危險時,因為沒有趁手的武器而失去最后一搏的勇氣。
相對來說,白舟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
所以他的回答是:
“盡力而為。”
盡人事,聽天命。
無論怎樣,都已經走到今天了。
那就……大起膽子繼續向前吧!
“……不差。”
鴉似乎對白舟的回答十分滿意。
“對了,鴉。”
“怎么了?”
“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什么?”
白舟抬手捋了下頭頂每天早上照常昂揚而起的呆毛,看著鴉認真問道:
“為什么我看見你的時候,不是神出鬼沒不走尋常路,就是坐在絲帶上或者坐在窗臺上,不硌屁股嗎?”
“……”
鴉冷著臉不語。
……難道,是因為這樣很帥?
白舟嘗試理解,但又理解不能。
于是,他第六次認真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要不以后你睡床?”
“其實我真的可以打地鋪來著。”
“……”
鴉依然冷臉不語。
但看著白舟頗為誠懇關切的模樣,鴉最終還是生硬的吐出兩個字:
“不用。”
然后,她又接著說道:“不過,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白舟眨了下眼睛:“什么?”
鴉抬起手,指尖點向浴室:
“——現在,你去洗澡,要洗干凈些。”
“哎?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過于跳躍的話題,讓白舟不解其意:
“而且我昨晚睡前不是剛洗過……”
“事實上。”鴉的表情嚴肅,淡淡說道:“在神秘學中,沐浴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原來如此……不明覺厲。
最終,白舟還是抱著一盆洗浴用品去了浴室。
順便,照常認真鎖門。
伴隨“咔”的一聲——
“嘩啦”的水聲,很快從隔壁響起。
少女于窗臺上輕輕落下,悄無聲息。
然后,“嘩”一聲——
窗簾被她扯開。
屋外的冷白光線照進來,墻上的海報被一一點亮。
天花板上,側墻上,花花綠綠的一張張海報……
全是白舟每天一兩張,找劉科長要的。
畢竟,他也只有劉科長這個渠道。
劉科長覺得白舟是想了解這個世界,不做他想,完全想不到白舟是要遮掩在宿舍特訓的狼藉痕跡。
可是。
這會兒,有一張海報,正對著窗戶,被光線籠罩,像是正在發光。
在海報背后蓋著的,是白舟第一次試驗機械矛槍,腐蝕小綠瓶射在墻上的腐蝕痕跡。
而在海報上的畫面,是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張開雙臂、迎接狂風驟雨的背影。
——上面寫著一段臺詞:
“你知道,有些鳥兒是注定不會被關在牢籠里的,它們的每一片羽毛都閃耀著自由的光輝。”
“噠……”
鴉最后打量起這個小小的宿舍。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掛在墻邊的日歷上。
今天是8月28日。
甲申月,戊寅日。
宜沐浴。
以及……
破屋、壞垣。
——意為打破圍墻之日。
……
轉眼入夜。
零點一分。
這間宿舍仍舊開著燈,卻早就空無一人。
“唳——”
伴隨一聲凄厲的警報,如同咆哮的幽靈般掠過整個36號分部的上空。
整個特管署基地,都因此劇烈動員起來。
各個早就部署好的火力點躁動片刻,隨即重歸安靜。
相當守時的拜血教,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