咨詢室飄著淡淡的香薰味,葉雙正將最后一份客戶檔案放進標著“已歸檔”的藍色文件夾。她指尖劃過紙頁邊緣,感受著那份屬于他人的、或沉重或隱秘的故事被暫時封存。下一個文件夾是橙色的,屬于“首次咨詢評估”。最上面那份檔案貼著新標簽:林小滿。職業一欄寫著“自由插畫師”,備注里潦草地記著“睡眠障礙,提及近期反復噩夢”。
葉雙習慣性地拿起檔案旁那個小小的透明證物袋,里面裝著來訪者登記時自愿留下的個人物品,作為初次建立信任的象征。袋子里是一枚翡翠掛墜,水滴形狀,色澤溫潤,用細細的紅繩穿著。登記表上,林小滿在“物品意義”一欄寫著:“家傳,母親所贈,平安?!?
她隔著薄薄的塑封袋,用指腹輕輕觸碰那枚冰涼的翡翠。觸感傳來的一剎那,毫無征兆地,視野被一片猩紅淹沒。不是顏色,是感覺。濃稠的、帶著鐵銹腥氣的粘膩感瞬間包裹了她。她看見自己——不,是另一個穿著黑色手術服、戴著醫用口罩的自己——正站在一個冰冷、布滿不銹鋼器械的房間里。那間屋子沒有窗,慘白的無影燈光打在正中央一張解剖臺上。臺上躺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另一個“她”的手,握著一柄閃著寒光、尖端異常鋒利細長的解剖刀,正穩定地、毫不猶豫地刺入那具軀體敞開的胸腔。刀尖沒入的瞬間,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噴濺出來,有幾滴甚至濺到了那個“她”裸露的額角和鏡片上。那個“她”的眼神透過濺血的鏡片,空洞,冰冷,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專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最精密的儀器調試。
“?。 币宦暥檀俚捏@叫從葉雙喉嚨里擠出。她像被滾燙的鐵烙了一下,猛地抽回手,巨大的慣性讓她整個人向后撞在椅背上,沉重的實木座椅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那枚裝在證物袋里的翡翠掛墜脫手飛出,砸在光滑的胡桃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咚”一聲,然后彈跳著滾落在地毯上。
冷汗瞬間浸透了葉雙后背的薄襯衫。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她大口喘息著,試圖把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從肺里擠出去。她抬起頭,視線慌亂地掃過咨詢室溫馨的布置:米色沙發,生機勃勃的綠植,墻上掛著抽象的色彩療愈畫,暖黃的壁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暈。這一切此刻都顯得如此虛假,如此遙遠。
她的目光定在對面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玻璃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模樣: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瞳孔因為驚駭而放大,額發被冷汗濡濕貼在皮膚上。那不是夢。那種觸感,那種冰冷的視覺沖擊,那個“自己”眼中令人骨髓生寒的漠然……都太過真實,真實得讓她胃部痙攣。她強迫自己做了幾個深呼吸,職業的本能讓她迅速壓下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恐懼。
她深吸一口氣,彎腰,動作有些僵硬地撿起掉在地毯上的證物袋。翡翠掛墜安靜地躺在里面,溫潤的綠色在燈光下流轉,仿佛剛才那血腥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覺。她捏著袋子邊緣的手指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不行,不能讓人看見這個。她拉開辦公桌右手邊最上層的抽屜,里面整齊碼放著一些私人物品和備用文具。她將那個裝著翡翠墜子的證物袋飛快地塞了進去,推到最里面,然后用一疊打印紙蓋住。關上抽屜的瞬間,指尖殘留的冰冷觸感和那畫面帶來的戰栗感依舊清晰。
這時,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鑰匙串碰撞的清脆聲響,緊接著是門把手轉動的“咔噠”聲?!叭~醫生,下午的預約我都確認好了,三點鐘林小滿小姐,四點半是王先生……”蘇晚晴推門進來,聲音清脆悅耳,像只歡快的小鳥。她穿著淺杏色的針織衫和牛仔褲,抱著一摞剛打印好的資料,另一只手還拎著個印著卡通貓爪的咖啡杯。她臉上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助理辦公桌。
“嗯,好?!比~雙應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比自己預想的要平穩一些。她迅速調整坐姿,拿起桌上一支筆,假裝在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寫著什么,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蘇晚晴放下資料,把咖啡杯放在自己桌上,目光習慣性地掃過葉雙那邊:“咦?葉醫生,你臉色不太好哦?空調開太低了嗎?”她說著,很自然地走到窗邊,伸手試了試空調出風口的風,“還好啊,不冷。要不要幫你把溫度調高點?或者……需要咖啡續命嗎?我新買的豆子,超香!”她轉過身,圓圓的杏眼里滿是關切,還帶著點獻寶似的期待。
“沒事?!比~雙搖搖頭,試圖擠出一個安撫的微笑,但肌肉有些僵硬,“可能……昨晚沒睡好。”她放下筆,端起自己桌上那杯已經涼透的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微壓下了一點翻騰的惡心感。她看著蘇晚晴走到窗邊那盆長勢喜人的琴葉榕旁,很自然地拿起小噴壺,開始給葉片噴水。細密的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那更要來杯熱咖啡提神啦!下午還有兩個咨詢呢,都是硬仗吧?”蘇晚晴一邊仔細地噴著葉子背面,一邊絮絮叨叨,“林小姐的資料我看了,她的畫風好特別,有點暗黑童話的感覺,不過人看起來挺安靜的……”葉雙的目光落在蘇晚晴握著噴壺的手上。那雙手白皙,指節勻稱,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但葉雙的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另一只戴著乳膠手套、穩定地握著解剖刀的手。那只手屬于另一個“她”。寒意再次從脊椎爬升。她猛地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蘇晚晴的話上。
“嗯,她的畫……確實有獨特的表達?!比~雙順著墻上的掛鐘突然敲響三點整,金屬碰撞聲在安靜的咨詢室里格外清晰,葉雙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蘇晚晴剛好噴完最后一片葉子,聞言直起身:“說曹操曹操到,應該是林小姐來了。”
她話音未落,門口就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力道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似的?!罢堖M?!比~雙開口時,刻意放緩了語速,讓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平和。
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纖細的身影探進來。林小滿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靛藍色連衣裙,裙擺上繡著幾簇模糊的銀色藤蔓,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垂在臉頰兩側。她手里拎著個帆布包,拉鏈上掛著個同樣是手繪風格的小布偶,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驚的鹿。
“葉醫生好?!彼穆曇艉茌p,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目光飛快地掃過房間,最終落在葉雙臉上時,明顯頓了一下,“您……還好嗎?”
葉雙的心猛地一縮。她該不會看出什么了吧?指尖下意識地蜷起,觸到掌心冰涼的汗漬?!皼]事,可能有點累?!彼读顺蹲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請坐。想喝點什么?茶還是水?”
“溫水就好,謝謝?!绷中M在沙發邊緣坐下,姿勢拘謹得像個初次拜訪老師的學生。她把帆布包放在腳邊,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視線落在自己交纏的手指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蘇晚晴端來溫水放在茶幾上,臨走前又擔憂地看了葉雙一眼,輕輕帶上了門。隨著門鎖扣合的輕響,咨詢室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葉雙端起自己的水杯,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稍微穩住了些心神。“我們先簡單聊聊?”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溫和,“登記表上寫著睡眠障礙,能具體說說嗎?”
林小滿抿了口溫水,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熬褪恰恢!彼穆曇舻拖氯ィ盎蛘哒f,不敢睡。一閉上眼就做夢,全是紅色的……”
葉雙握著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緊,杯壁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卻壓不住驟然升起的寒意。紅色?和她看到的那片猩紅有關嗎?
“什么樣的紅色?”她追問,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緊。
“像血。”林小滿的聲音開始發顫,指尖用力掐進掌心,“黏糊糊的,到處都是。有時候夢見自己躺在冰冷的臺子上,有人拿著刀……”她突然停住,猛地抬起頭,臉色和葉雙剛才一樣慘白,“葉醫生,您怎么了?”
葉雙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抱歉,可能是你描述的場景太具體了?!彼畔滤噲D轉移話題,“你帶來的翡翠掛墜……”
提到掛墜,林小滿的眼神明顯黯淡下去,雙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頸,那里空空如也?!拔覜]帶來?!彼吐曊f,“出門前想戴上的,可是一碰到它就覺得冷,心里發慌,就摘下來了。”
葉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辦公桌右側的抽屜。那枚翡翠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黑暗里,卻像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她腦海里的恐怖畫面。“那是你母親送的?”
“嗯。”林小滿點點頭,眼眶微微發紅,“她說這是我們家傳的,能保平安??墒亲詮乃彼D了頓,聲音哽咽起來,“自從她去年突然去世后,我就開始做那些夢了。”
“突然去世?”葉雙捕捉到關鍵詞,“是生病嗎?”
林小滿搖了搖頭,嘴唇哆嗦著,似乎很難說出接下來的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警方說是……意外墜樓??墒俏也恍拧K耙惶爝€跟我打電話說要給我做我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怎么會突然……”
她的話還沒說完,葉雙放在桌下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抽屜里那枚翡翠掛墜仿佛在發燙,隔著木質抽屜傳來灼熱的觸感。視野邊緣開始泛起熟悉的猩紅,耳邊隱約響起金屬器械碰撞的叮當聲。
“葉醫生?”林小滿擔憂地看著她,“您的臉色真的很難看,要不要休息一下?”
葉雙猛地回神,用力眨了眨眼,猩紅的幻覺漸漸褪去。她看著林小滿布滿淚痕的臉,突然意識到這一切或許不是巧合。林小滿的噩夢,母親的“意外”去世,那枚翡翠掛墜,還有她看到的解剖場景……它們之間一定有著某種聯系。
“我沒事。”她定了定神,從筆筒里抽出一支筆,“我們繼續。你母親去世前,有沒有什么異常?比如……提到過什么特別的人或事?”
林小滿皺著眉回憶,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帆布包的拉鏈。“好像……沒有。她是個很普通的會計,生活很簡單。不過……”她突然頓住,眼神變得有些迷茫,“我好像記得,她去世前幾天,脖子上有塊淤青,我問她怎么弄的,她說是不小心撞到的?,F在想起來,那塊淤青的形狀……有點奇怪?!?
葉雙的心沉了下去。她幾乎可以肯定,那枚翡翠掛墜承載的不是平安,而是一段被掩蓋的黑暗往事。而她看到的那個場景,或許就是揭開真相的關鍵。
就在這時,她放在桌下的手碰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是剛才慌亂中沒來得及收好的證物袋封口夾。金屬的寒意瞬間竄遍全身,視野再次被猩紅吞噬。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解剖臺上的人形輪廓,穿著和林小滿母親生前常穿的那件紫色羊毛衫一模一樣的衣服。而那個握著解剖刀的“自己”,口罩滑落了一角,露出的下巴上有一顆小小的痣——那是林小滿母親的痣。
“哐當——”
證物袋封口夾從葉雙顫抖的指間滑落,在胡桃木桌面上撞出刺耳的聲響。林小滿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驚得一顫,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像只被暴雨淋透的幼鳥。
葉雙的瞳孔死死盯著桌面,可視網膜上烙印的畫面卻揮之不去。那個戴著口罩的“自己”正低頭擦拭解剖刀上的血漬,刀刃劃過紗布的摩擦聲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解剖臺側面的金屬托盤里,赫然放著一枚水滴形的翡翠掛墜,紅繩已經被血浸透,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葉醫生?”林小滿的聲音帶著哭腔,“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們今天先到這里吧……”
“別停?!比~雙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用疼痛迫使自己從幻覺中抽離,“那個淤青……是什么形狀?”
林小滿被她陡然嚴肅的語氣懾住,愣愣地抬手在自己頸側比劃:“大概這么寬……”她的拇指和食指圈出兩指寬的距離,“邊緣是圓的,但中間有個很尖的凸起,像是被什么帶棱角的東西硌出來的。”
葉雙的心臟驟然縮成一團。她清楚地記得,幻覺里那柄解剖刀的護手處,就有個菱形的凸起。
就在這時,辦公桌右側的抽屜突然傳來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滾動。葉雙的余光瞥見抽屜縫隙里透出一抹幽綠,那抹顏色在暖黃的燈光下泛著冷意,像極了深潭里窺伺獵物的獸眼。
“您母親有沒有提過這枚翡翠的來歷?”她的視線死死鎖著抽屜,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比如……是祖傳的哪一輩傳下來的?”
林小滿搖搖頭,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她說不清,只知道是太外婆那輩傳下來的。對了……”她突然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掏出個泛黃的信封,“這是整理媽媽遺物時發現的,夾在一本舊相冊里,沒有地址也沒有署名?!?
信封被推到茶幾中央時,抽屜里的響動突然變了調,像是紅繩被扯動的窸窣聲。葉雙幾乎能想象出那枚翡翠掛墜正在黑暗中搖晃,紅繩在塑封袋上劃出凌亂的痕跡。
她伸手去拿信封的瞬間,視野里的猩紅再次翻涌。這次的場景卻變了——狹窄的樓梯間,劣質聲控燈忽明忽滅。一個穿著紫色羊毛衫的女人正順著樓梯滾落,脖頸上的翡翠掛墜隨著撞擊不斷磕碰到臺階,發出細碎的脆響。追在她身后的人影舉著什么東西砸下來,女人伸手去擋的瞬間,頸側撞上了樓梯扶手的金屬尖角。
那道淤青的形狀,和林小滿描述的分毫不差。
“??!”葉雙猛地按住太陽穴,冷汗順著鬢角淌進衣領。幻覺里女人墜樓前的最后一眼,分明是看向她的方向,那雙眼睛里盛著的驚恐與絕望,竟和此刻林小滿的眼神如出一轍。
抽屜里突然傳來“啪嗒”一聲輕響,像是掛墜掉在了塑料內壁上。葉雙猛地拉開抽屜,證物袋果然翻倒在最深處,紅繩纏繞著折疊的打印紙,翡翠墜子的尖端正對著她,仿佛在無聲地昭示著什么。
“這信封……”林小滿的聲音帶著顫音,“您看到什么了嗎?”
葉雙的目光落在信封封口處,那里沾著一小片干枯的深紫色纖維,和幻覺里那件羊毛衫的顏色完全一致。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拆開信封,里面掉出的不是信紙,而是半張被撕毀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站在一棟舊式醫院的門口。左邊的女人胸前別著姓名牌,隱約能看清“蘇”字的輪廓,右邊的女人手里握著一枚水滴形翡翠掛墜,下巴上的痣在黑白影像里依然清晰——那是林小滿的母親。
而照片背景里那棟醫院的尖頂,和葉雙幻覺中那間無窗房間的通風管道形狀,有著詭異的相似。
抽屜里的翡翠掛墜突然變得滾燙,塑封袋表面凝結出細密的水珠,像是在流淚。葉雙的指尖剛觸碰到袋子,就聽見林小滿倒抽冷氣的聲音。
“這照片……”林小滿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左邊那個女人,好像是……蘇助理的姑姑?我在晚晴朋友圈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
“蘇助理的姑姑?”葉雙握著照片的手指猛地一顫,照片邊緣的鋸齒狀裂口硌得指腹生疼。她下意識地抬眼看向緊閉的咨詢室門,仿佛能透過那扇木門,看到外面正在整理文件的蘇晚晴。那個總是笑瞇瞇、喜歡給綠植噴水的女孩,她的姑姑竟然和林小滿的母親出現在同一張詭異的照片里,還穿著醫院的白大褂。
抽屜里的翡翠掛墜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像是有了生命般撞擊著塑封袋。葉雙甚至能聽到紅繩被繃緊的“咯吱”聲,那聲音尖銳得讓她頭皮發麻。
“您認識她?”林小滿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她往前傾了傾身子,目光緊緊盯著葉雙手中的照片,“晚晴說她姑姑很多年前就出國了,再也沒回來過。可這張照片……看起來像是她們年輕時在國內拍的。”
葉雙沒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抽屜里的動靜吸引了。那枚翡翠掛墜的異動越來越頻繁,塑封袋被撞得不斷凸起,仿佛里面禁錮著什么想要掙脫的東西。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抽屜,一股濃烈的鐵銹味撲面而來,和她幻覺中聞到的血腥味一模一樣。
就在她看向抽屜的瞬間,眼前的景象再次發生了扭曲。這一次,她置身于一間堆滿廢棄醫療器械的倉庫里,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灰塵混合的刺鼻氣味。倉庫的角落里,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正激烈地爭吵著。
“你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左邊的女人聲音尖利,胸前的姓名牌清晰地顯示著“蘇曼”兩個字,她正是照片上那個姓蘇的女人,也就是蘇晚晴的姑姑,“否則我們都會身敗名裂!”
“可那是一條人命!”右邊的女人激動地反駁,她手里緊緊攥著一枚水滴形的翡翠掛墜,正是林小滿的母親,“我們不能就這樣視而不見!”
“視而不見?”蘇曼冷笑一聲,眼神里充滿了陰狠,“當初你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會有今天?現在想當好人了?晚了!”
林小滿的母親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著:“我以為只是一個簡單的小手術……我沒想到會這樣……”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蘇曼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林小滿母親的手腕,“那枚翡翠掛墜你最好收好了,別讓任何人知道它的秘密。否則,不止是我們,連你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
話音剛落,蘇曼猛地用力一推,林小滿的母親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在身后的一堆廢棄針管上,發出刺耳的嘩啦聲。她手中的翡翠掛墜也隨之掉落在地,摔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痕。
“??!”葉雙驚呼一聲,猛地從幻覺中掙脫出來,冷汗已經浸濕了她的襯衫。她看向抽屜里的翡翠掛墜,果然在那溫潤的綠色表面,有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和她在幻覺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葉醫生,您怎么了?”林小滿擔憂地看著她,“您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
葉雙沒有理會林小滿的關心,她的腦海里反復回蕩著幻覺中蘇曼說的話?!澳敲遏浯鋻靿嬆阕詈檬蘸昧?,別讓任何人知道它的秘密?!蹦莻€秘密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蘇曼會說連林小滿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
就在這時,咨詢室的門被推開了,蘇晚晴端著一杯咖啡走了進來?!叭~醫生,我泡了杯咖啡給您,看您好像不太舒服?!彼χ芽Х确旁谌~雙面前的桌上,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葉雙手中的照片,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這張照片……”蘇晚晴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的目光緊緊盯著照片上的蘇曼,“這是我姑姑年輕時的照片,您從哪里找到的?”
葉雙抬頭看向蘇晚晴,發現她的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安。“這是林小姐在她母親的遺物中找到的?!比~雙緩緩說道,“你姑姑和林小姐的母親以前認識?”
蘇晚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慌亂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姑姑出國后就很少和家里聯系了,我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
葉雙注意到,蘇晚晴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在閃躲,顯然是在隱瞞著什么。而抽屜里的翡翠掛墜,在蘇晚晴進入房間后,跳動得更加劇烈了,仿佛在對她發出警告。
葉雙知道,這件事遠沒有那么簡單。蘇曼和林小滿母親之間的秘密,那枚翡翠掛墜隱藏的真相,以及林小滿母親的死因,這一切都像一張巨大的網,將她們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而她,必須要揭開這張網背后的真相。
蘇晚晴的目光像被燙到似的從照片上移開,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針織衫的袖口,指節泛白。“葉醫生,咨詢時間是不是快到了?我……我先出去整理下午的報表?!彼捯粑绰渚娃D身要走,卻被葉雙突然開口叫住。
“這張照片背面,有個日期?!比~雙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她緩緩翻轉照片,用指尖點著泛黃相紙邊緣的鋼筆字跡,“1998年 7月 15日,市一院舊樓?!?
蘇晚晴的腳步猛地頓住,背影僵得像塊石頭。咨詢室里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秒針走動的“滴答”聲,還有抽屜里翡翠掛墜越來越急促的撞擊聲,像有人在里面敲著小鼓,每一下都砸在人心尖上。
林小滿突然“啊”了一聲,眼睛瞪得圓圓的:“1998年……我媽總說那年夏天特別熱,她在醫院住了一陣子。我小時候以為是生病,現在想起來,她每次說這話時都在摸脖子上的翡翠,表情怪怪的?!?
葉雙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慢慢拉開抽屜,那枚翡翠掛墜此刻正貼著塑封袋內壁劇烈震動,紅繩被甩得筆直,裂痕里仿佛滲出了暗紅色的紋路,像凝固的血。“蘇助理,”她抬眼看向蘇晚晴的背影,“你姑姑蘇曼,1998年是不是在市一院工作?”
蘇晚晴猛地轉過身,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我……我不知道……”可她眼角的淚卻不爭氣地涌了出來,“我只知道姑姑當年是醫生,后來突然就出國了,奶奶說她是犯了錯,再也不許家里人提她?!?
“犯錯?”葉雙追問的同時,指尖再次觸到塑封袋。這一次的幻覺來得更洶涌,像被人按進了冰冷的泳池——
1998年的市一院舊樓手術室,消毒水味濃得嗆人。年輕的蘇曼正站在手術臺前,林小滿的母親握著止血鉗站在旁邊,手卻抖得厲害。手術臺上躺著個七八歲的男孩,臉色青得像蠟?!翱炜p合!”蘇曼的聲音帶著急怒,“再磨蹭就來不及了!”
林小滿的母親突然扔掉止血鉗,后退兩步撞在器械車上:“這孩子明明對青霉素過敏!你為什么要給她用?”
“閉嘴!”蘇曼猛地摘下手套,反手給了她一記耳光,“現在停手,我們倆都得坐牢!你想讓你剛出生的女兒以后抬不起頭嗎?”她指著墻上的時鐘,“等這臺手術結束,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那枚翡翠你戴著,它會‘記住’今天的事——記住我們必須守口如瓶?!?
幻覺里的林小滿母親捂著臉,淚水混著汗水淌下來,落在胸前的翡翠掛墜上。那道裂痕,正是那時被她攥出來的。
“那孩子……死了嗎?”葉雙猛地睜開眼,聲音發啞。抽屜里的翡翠掛墜突然停止震動,裂口里的暗紅紋路慢慢褪去,只剩冰冷的綠。
蘇晚晴的淚徹底決堤:“是……死了。那是院長的兒子,青霉素過敏休克。姑姑和林阿姨聯手改了病歷,說是突發心臟病……后來姑姑就跑了,林阿姨留在醫院當會計,每年都匿名給那孩子的家人寄錢。”她哽咽著看向林小滿,“我去年整理奶奶遺物時,看到姑姑的信,才知道這些事。她說林阿姨這幾年總提‘要去自首’,她怕事情敗露……”
“所以我媽不是意外墜樓?”林小滿的聲音抖得不成調,雙手死死抓著沙發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是你姑姑……是她殺了我媽?”
葉雙的目光落在那枚翡翠掛墜上。原來它記住的不是平安,是二十多年前手術臺上的秘密,是被篡改的病歷,是兩條人命的重量。林小滿母親的噩夢,或許不是恐懼,是愧疚;而林小滿反復夢見的猩紅,是母親藏在翡翠里的、從未說出口的血與淚。
就在這時,蘇晚晴的手機突然響起,尖銳的鈴聲劃破凝滯的空氣。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驟變,接起電話時聲音都在發顫:“喂?姑姑?你怎么突然……”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些什么,蘇晚晴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后竟癱坐在地,手機“啪”地摔在地毯上。
葉雙彎腰去撿手機的瞬間,瞥見屏幕上跳動的來電地址——市一院舊樓拆遷工地。而抽屜里的翡翠掛墜,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脆響,那道裂痕徹底貫穿了整個水滴。
手機屏幕還亮著,通話并未掛斷。聽筒里傳來嘈雜的電流聲,夾雜著拆遷機械的轟鳴,還有一個蒼老卻尖銳的女聲在嘶吼:“那棟樓不能拆!我的手術刀還在里面……”
葉雙撿起手機時,指腹觸到屏幕上的冷汗,那是蘇晚晴留下的。她按下免提鍵,聲音透過揚聲器擴散開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晚晴?你聽見沒有?他們要拆了手術室!那里面有證據……是林慧自己摔下去的!我沒推她!”
“林慧”是林小滿母親的名字。林小滿猛地站起來,連衣裙的裙擺掃過茶幾,將那杯沒喝完的溫水碰倒,水漬在米色地毯上暈開,像一灘微型的血泊?!澳闳鲋e!”她對著手機尖叫,聲音因為憤怒而劈裂,“我媽說了要去自首,是你怕她說出真相才殺了她!”
“她是為了贖罪!”蘇曼的聲音突然拔高,背景里傳來重物倒塌的巨響,“她那天來舊樓找我,說要把當年的病歷交出去。她說那孩子的鬼魂總纏著她,翡翠都擋不住……我們在樓梯間吵架,她后退時踩空了臺階,我拉都拉不??!”
葉雙的目光落在抽屜里那枚徹底裂開的翡翠上。紅繩已經松開,斷裂的截面泛著冷光,像被生生扯斷的記憶。她突然想起幻覺里林小滿母親墜樓時,脖頸上的翡翠掛墜正磕在樓梯扶手上——那道致命的淤青邊緣,分明有紅繩勒過的淺痕。
“我們去看看?!比~雙抓起車鑰匙,金屬鏈撞擊聲驚醒了癱坐在地的蘇晚晴。女孩抬起淚汪汪的臉,嘴唇翕動著:“姑姑她……她得了阿爾茨海默癥,去年就回國了,一直躲在舊樓附近的養老院。我沒敢告訴任何人……”
拆遷工地被藍色鐵皮圍起來,推土機正碾過斷壁殘垣,揚起的灰塵在夕陽里泛著橘紅色。葉雙把車停在入口處,剛推開車門,就聽見鐵皮后面傳來蘇曼的哭喊:“別碰那面墻!里面有東西!”
林小滿第一個沖進去,帆布鞋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咯吱聲。舊樓的主體已經被拆得只??蚣?,唯有當年的手術室所在的角落還沒倒塌,墻上的白瓷磚大部分脫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體,像凝固的血痂。
蘇曼正被兩個拆遷工人攔著,花白的頭發凌亂地貼在臉上,手里緊緊攥著個生銹的金屬盒?!澳鞘?1998年的病歷本!”她看見葉雙她們,突然掙脫工人,把盒子往林小滿懷里塞,“你媽每年都在上面寫懺悔信,她說等你足夠大了就交給你……她不是怕坐牢,是怕你恨她一輩子!”
林小滿顫抖著打開盒子,里面果然有本泛黃的病歷,夾層里夾著一沓信。最上面那頁的字跡已經洇開,像是被淚水泡過:“小滿,媽媽當年做錯了事,讓一個無辜的孩子失去了生命。現在媽媽要去陪他了,翡翠碎了,平安留不住了,但真相必須活著……”
葉雙的指尖無意間碰到墻角殘留的手術燈開關,冰冷的金屬觸感瞬間觸發了幻覺——
三個月前的雨夜,林小滿的母親站在這間廢棄的手術室里,手里拿著那本病歷。蘇曼舉著拐杖追進來:“你要毀了我們所有人嗎?”“我已經毀了一個家庭了?!绷只郯巡v塞進墻縫,“蘇曼,我們該還債了?!彼D身沖向樓梯,蘇曼伸手去抓,卻只扯斷了她頸間的紅繩。翡翠墜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林慧回頭看的瞬間,腳下一滑……
“是意外?!比~雙睜開眼,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母親是想自己了斷,不是被謀殺。”她指著墻縫里露出的病歷邊角,“她把真相藏在這里,就是為了今天。”
林小滿蹲在地上,把臉埋進母親寫的的信里,肩膀劇烈地顫抖著。蘇晚晴走過去,輕輕抱住她的后背,兩個女孩的哭聲在空曠的廢墟里交織,像一場遲到了二十多年的告別。
蘇曼被救護車接走時,一直喃喃自語:“翡翠裂了……秘密飛了……”葉雙把那枚斷裂的翡翠掛墜撿起來,放進證物袋。陽光透過舊樓的破窗照進來,在碎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像無數個被照亮的秘密。
回到咨詢室時,蘇晚晴已經煮好了新的咖啡。葉雙拉開抽屜,把裝著翡翠碎片的袋子放進去,旁邊的檔案夾里,林小滿的名字旁多了一行備注:“已和解?!?
窗外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葉雙端起咖啡杯,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她知道,有些記憶永遠不會消失,但當真相浮出水面,那些沉重的秘密,終會變成可以被安放的過往。
玄鑒仙族
陸江仙熬夜猝死,殘魂卻附在了一面滿是裂痕的青灰色銅鏡上,飄落到了浩瀚無垠的修仙世界。兇險難測的大黎山,眉尺河旁小小的村落,一個小家族拾到了這枚鏡子,于是傳仙道授仙法,開啟波瀾壯闊的新時代。(家族修仙,不圣母,種田,無系統,群像文)
遮天
遮天動畫,每周三10:00騰訊視頻火熱播出,VIP搶先看兩集;葉凡、女帝、無始等將以立體的形式和你相見,等你一起來看。冰冷與黑暗并存的宇宙深處,九具龐大的龍尸拉著一口青銅古棺,亙古長存。這是太空探測器在枯寂的宇宙中捕捉到的一幅極其震撼的畫面。九龍拉棺,究竟是回到了上古,還是來到了星空的彼岸?一個浩大的仙俠世界,光怪陸離,神秘無盡。熱血似火山沸騰,激情若瀚海洶涌,欲望如深淵無止境……登天路,踏歌行,彈指遮天。
太虛至尊
(又名《玄靈天帝》方辰)”江凡,我后悔了!“當許怡寧發現,自己寧死不嫁的窩囊未婚夫,娶了姐姐,將她培養成一代女帝時,她后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任性的讓姐姐替嫁!
茍在初圣魔門當人材
呂陽穿越修仙界,卻成了魔門初圣宗的弟子。幸得異寶【百世書】,死后可以重開一世,讓一切從頭再來,還能帶回前世的寶物,修為,壽命,甚至覺醒特殊的天賦。奈何次數有限,并非真的不死不滅。眼見修仙界亂世將至,呂陽原本決定先在魔門茍住,一世世苦修,不成仙不出山,奈何魔門兇險異常,遍地都是人材。第一世,呂陽慘遭師姐暗算。第二世,好不容易反殺師姐,又遭師兄毒手。第三世,第四世……直到百世之后,再回首,呂陽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一代魔道巨擘,初圣宗里最畜生的那一個。“魔門個個都是人材,說話又好聽?!薄拔页矚g這里的!”
詭秘之主
蒸汽與機械的浪潮中,誰能觸及非凡?歷史和黑暗的迷霧里,又是誰在耳語?我從詭秘中醒來,睜眼看見這個世界:槍械,大炮,巨艦,飛空艇,差分機;魔藥,占卜,詛咒,倒吊人,封印物……光明依舊照耀,神秘從未遠離,這是一段“愚者”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