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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箭難防

晨霧未散時,蘇晚照已攥著帶血的帕子站在承乾殿外。

她昨夜咳血的剎那,第一個念頭竟是——沈昭珩的安神湯里,是否也混了什么?

殿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裴青的聲音壓得極低:“殿下,寒毒竄至心脈,比昨日快了三成。”

“無妨。”沈昭珩的尾音帶著病態的輕快,“她該來診脈了。”

蘇晚照指尖懸在朱漆門上,忽覺掌心沁出冷汗。

她想起昨夜翻《御毒錄》時,夾頁里師傅寫著“慢性毒遇熱易變”,而沈昭珩塞給她的冰蠶玉鐲,此刻正貼著腕骨發燙——他連她的體溫都記在心里。

“叩叩。”

門開的剎那,沈昭珩倚在軟榻上,墨發半散,蒼白的臉倒襯得眼底那抹暗紅更顯眼。

他望著她攥緊的帕角,輕笑:“又咳血了?”

蘇晚照喉頭一哽,卻強撐著上前搭脈。

指尖觸到他手腕時,驚得幾乎縮回——脈象亂如沸水,寒毒裹著熱流橫沖直撞,哪里是尋常調理能壓得住的?

“昨日的安神湯。”她猛地轉身翻案上的藥渣,“白芷用了三錢?”

“趙太醫說,我近日多夢,需加重安神。”沈昭珩垂眸看她發頂翹起的碎發,“怎么?”

“白芷性溫,本就與你體內寒毒相沖。”蘇晚照捏著藥渣的手發顫,“尋常用量不過一錢半,三錢......”她突然頓住,想起昨夜自己咳血前,剛喝了半盞他讓人送來的蜜水——那蜜水,是趙太醫調配的。

“我去藥房看看。”她猛地起身,發間銀簪撞在案角,“殿下今日莫再服藥,等我回來。”

沈昭珩望著她急沖沖的背影,抬手召來裴青:“盯著藥房,別讓趙懷仁的人碰任何東西。”

東宮藥房飄著陳年藥材的苦香。

蘇晚照推開木門時,兩個小藥童正蹲在角落擦柜子,見她進來,慌忙行禮。

“我查查庫存。”她隨意應了聲,目光掃過一排檀木藥匣。

白芷在第三層左數第二個,她掀開匣蓋,指尖剛碰到藥材,便皺起眉——這白芷顏色發暗,湊近聞,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她從袖中摸出細瓷瓶,捏了兩撮混著黑粉的白芷裝進去。

轉身時,瞥見柜底有半枚腳印,鞋跟處沾著金粉——趙懷仁總愛穿金絲繡云紋的皂靴。

“蘇側妃?”

蘇晚照手一抖,瓷瓶差點摔碎。

回頭見是個捧著藥杵的小丫頭,忙將瓶子塞進袖中:“我...找些陳皮。”

小丫頭哦了聲,轉身去拿。

蘇晚照趁機摸出根細銀針,輕輕插在白芷匣的縫隙里——若有人動過藥材,銀針會被推歪。

等她回到承乾殿時,日頭已爬上屋檐。

沈昭珩正倚著窗看書,見她進來,挑眉:“查到了?”

“蝕骨散。”蘇晚照將瓷瓶往案上一放,“混在白芷里,遇熱會加劇寒毒發作。”她想起昨夜咳血,聲音陡然冷下來,“我喝的蜜水,是不是也摻了?”

沈昭珩沒答話,只盯著她泛白的指尖。

他知道她在忍,忍那股從喉間漫上來的腥甜,忍對背叛的憤怒。

“午時三刻,太醫院和東宮屬官都來。”他突然開口,“你當眾說。”

蘇晚照一怔:“殿下?”

“趙懷仁的后臺是沈清瀾。”沈昭珩摩挲著茶盞邊緣,“他想讓我毒發暴斃,好推他侄子上位。”他抬眼時,眼底寒光乍現,“但他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

午時三刻的承乾殿格外悶熱。

趙懷仁穿著青衫跪在殿中,額角滲著汗:“蘇側妃莫要血口噴人,東宮藥房怎會有......”

“試試便知。”蘇晚照將黑粉撒進清水碗,水色瞬間泛紫,還飄出股腐肉般的腥氣。

她盯著趙懷仁發白的臉,“蝕骨散遇水顯色,趙太醫可曾學過?”

趙懷仁喉結動了動:“許是...藥童誤放......”

“誤放?”裴青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他捧著個漆盒走進來,“這是今日寅時,趙太醫差人送出的密信。”

蘇晚照湊過去看,信上字跡潦草:“太子毒發在即,速備繼位詔書——沈清瀾。”

“不可能!”趙懷仁撲過去要搶,被裴青一腳踹回原地,“我明明燒了......”

“燒了?”沈昭珩慢悠悠喝了口茶,“你當裴青的暗衛是擺設?”

趙懷仁癱坐在地,臉上的冷汗滴在青磚上,洇出個深色的圓。

蘇晚照望著他顫抖的肩膀,突然想起昨日他給沈昭珩診脈時,故意將銀針偏了半寸——原來從那時起,他就在等毒發。

“押下去。”沈昭珩揮了揮手,目光轉向蘇晚照,“累了吧?”

蘇晚照這才覺出腿軟,扶著案角坐下。

她望著殿外搖晃的樹影,突然笑了:“原來你早有準備。”

“從你第一次說我體內寒毒有異時。”沈昭珩走到她身側,“你總說要解十年前的毒,可你不知道......”他頓了頓,“我等的,是解這十年的局。”

深夜,蘇晚照回到鳳儀閣,案上擺著盞青瓷碗,蓮子羹的甜香混著藥香飄過來。

她剛端起碗,屏風后轉出道身影——沈昭珩換了件月白寢衣,發間只插著根玉簪。

“今日辛苦。”他伸手要接碗,卻見她腕上的冰蠶玉鐲,“怎么沒戴?”

“怕碰碎了。”蘇晚照低頭攪著蓮子,“你為何信我?”

沈昭珩沒說話,只是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還是燙,卻不像從前那樣灼人,倒像塊溫玉,慢慢焐著她冰涼的手指。

“他們靠近我,要么要權,要么要名。”他輕聲道,“只有你,盯著我的脈門說‘這毒能解’。”他指腹摩挲著她腕上的針痕——那是她為他試藥時扎的,“你想要的,是真相。”

月光透過窗紙灑進來,照得兩人交握的手泛著柔白的光。

蘇晚照望著他眼尾的紅痣,突然想起師傅說的“醫心”——原來最難得的解藥,是有人把你的真心,捧在掌心里。

“明日我去太醫院。”她仰頭笑,“把剩下的蝕骨散都找出來。”

沈昭珩望著她發亮的眼睛,也笑了。

他知道,從今日起,這東宮的風,要往新的方向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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