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夢的證人
- 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
- 夢深囈語
- 2395字
- 2025-07-13 22:45:44
顧雋并不常笑。
林瑾昀第一次真正面對他,是在校醫(yī)院旁那間簡陋的心理輔導辦公室,窗外是正在拆的圍墻,白灰磚頭堆得像失控的秩序。
他坐在一張臨時借來的塑料椅子上,左手翻著筆記本,右手拇指無意識地按壓著手腕表盤。
像是在計時,又像在放空。
“你在郵件里說夢中夢,也說了某些內容在重復?!彼f話的聲音不高,但字字釘入人耳,“我想聽聽‘重復’的部分?!?
林瑾昀沉默了幾秒。
“那不是我發(fā)的。”
“你草稿箱的存檔時間是五天前,發(fā)出郵件的時間是三天前,中間沒人動過你的賬號。你確實沒點‘發(fā)送’,但郵件是從你這里出去的。”
她低頭:“……我懷疑是夢里的我動的?!?
顧雋抬頭,看她。
“你相信夢里那個‘你’,能影響現(xiàn)實?”
“我不知道信不信。我只是……不敢排除?!?
顧雋沒點頭,也沒否定。他只是把文件夾遞過去。
上面是一張表格。
第一列寫著“匿名夢境自述者”,第二列是“共通關鍵詞”,第三列是“現(xiàn)況”。
林瑾昀掃了一眼,瞳孔一縮。
她在“共通關鍵詞”一欄中,看到了和自己夢境重疊的詞:
“金屬味”、“紅傘”、“反向鏡像”、“夢里有人說‘跳下去就醒了’”、“有人在夢里寫‘再’”……
她顫聲問:“這些……都是活人?”
“曾經(jīng)是?!?
顧雋說完這句,停頓了一下,然后輕輕翻頁。
“這一頁,才是現(xiàn)在的?!?
第二張表格中,有四個姓名,是警方當前列為“無可疑死亡”的當事人。林瑾昀的眼神在第三個名字上停住了。
她低聲讀出來:“……姚驍?”
“你認識他?”
“是建筑系學長,上周跳樓死的。”
“他三個月前,在匿名心理訪談中提到過自己‘每晚夢到有人在墻上畫門’。記錄人是你導師下屬的心理咨詢助理?!?
林瑾昀怔了半天:“這怎么會……沒人查?”
“他沒留下痕跡。也沒家屬報案。他死之前三天,剛領完畢業(yè)設計優(yōu)異獎學金。”顧雋看著她,“他的夢,是突然終止的?!?
林瑾昀心跳加快。
“你在怕什么?”
她嘴角動了一下,像想笑,卻笑不出來。
“……我怕我哪天醒不過來?!?
顧雋看著她,沒有追問。他的手指卻在表格邊緣點了一下。
“這里面,有一個人活著,但名字一直被壓著沒公開?!?
“誰?”
顧雋盯著她的眼睛。
“溫亦之?!?
“我聽過這個名字?!绷骤捞痤^,“我讀研時的師兄,說他是我們老師收養(yǎng)的養(yǎng)子,十幾歲就開始寫心理犯罪相關的模型。但很快就不露面了?!?
“你跟他見過?”
“沒見過。我以為他早就離開國內了?!?
顧雋輕輕“嗯”了一聲,像是印證了某個結論。
“他小時候經(jīng)歷過嚴重的夢游,幾次差點在夢中做出‘不可控行為’。福利院的記錄顯示他常畫一扇門,一直畫?!?
“門?”林瑾昀心中一震。
“你是不是也夢見過門?”
她喉嚨發(fā)緊,點了點頭:“……那門在我夢里反復出現(xiàn)過一次。就像他在等我進去?!?
“門的兩側,是鏡子和眼睛?”
她瞳孔劇震:“你怎么知道?”
顧雋緩緩靠向椅背,低聲道:
“因為溫亦之夢里也是這么說的?!?
“你看過他的夢?”
“他的夢不完整。可他留下了一段音頻——夢中他自言自語,說‘他們都從鏡子里來’,‘夢的盡頭不是醒,而是另一場夢’。”
林瑾昀握緊了手:“他還活著?”
“我們不能確認他的位置。但你是目前唯一一個夢境內容與他完全重疊的人?!?
顧雋盯著她,像是翻書翻到關鍵一頁。
“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林瑾昀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在笑,又像是窒息。
“我可能是,下一個?!?
三天后,林瑾昀選擇“做一次夢”。
她借用師兄實驗室里的睡眠監(jiān)測儀器——一臺老舊的REM波段記錄儀,用來研究快速眼動期腦波變化。她對師兄說是做“課題模擬數(shù)據(jù)采集”,事實上,是給自己設下一個誘導陷阱。
睡前,她在紙上寫了一句話:
“如果我夢見門,就推開它?!?
她希望用這個暗示,將自己誘導進入那個夢境結構的最深處。
夜十一點三十二分,入眠。
夢境從圖書館開始。
她坐在一排陳舊的書架前,書架上沒有書,只有一盞緩慢搖晃的吊燈。
燈下,一道黑色的門懸空立著。
她想靠近它,卻發(fā)現(xiàn)身體無法移動,像是腳底被埋在水泥里。
門后沒有聲音,門上卻浮現(xiàn)一個陌生的字:
“再?!?
她記起顧雋給她看的那張表格中,有人夢中反復提到:“有人在墻上寫‘再’?!?
她試著開口,卻沒有聲音。
下一秒,門自己開了。
門后是……鏡子。
鏡子里,是她,但頭發(fā)濕透,像剛從水底爬出。鏡中她睜著眼,張嘴,卻沒有聲音。慢慢地,她從鏡中走了出來。
鏡像的自己走到她面前,手指輕輕落在她額心的位置——
“噓?!?
林瑾昀驚醒。
時間是凌晨四點十二分。
她起身,查看儀器記錄,REM波段極度活躍,持續(xù)時間比正常夢境要長出三倍。
腦電圖上,有一段反復的節(jié)律波,像是某種“敲擊”的圖案。
她復制下來,用神經(jīng)網(wǎng)絡映射分析模型跑了一遍,最后竟拼出了一個詞:
“尋人?!?
她愣了幾秒,打開電腦,在那個舊郵箱草稿箱里打下幾個字:
“溫亦之——你也在找‘他’嗎?”
她剛點下“保存”,電腦突然藍屏,電源強制中斷。
整個實驗室陷入黑暗。
幾秒后,窗外突然傳來三聲短促的敲窗聲。
她僵住,不敢轉頭。
等她鼓起勇氣拉開窗簾,窗外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張折痕斑駁的紙條——
上面寫著:“別再夢了。有人在看。”
與此同時,顧雋也沒閑著。
他找到了一個快十年沒人動過的舊檔案庫,那是公安與某研究機構曾經(jīng)合作的一項失敗計劃遺留:DTP(Deep Thought Projection)深層思維影像計劃。
顧雋在檔案中找到了“溫亦之”這個名字。
當年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卻是該項目最早的實驗對象之一。原因是他在未接觸任意催眠機制的情況下,就具備“強夢像投射”能力——即能夠在夢中構建連續(xù)性空間結構,并在喚醒后完整復述。
有一份他自述的夢圖被標注為“不可公開”。
顧雋強行翻頁,看到了那張圖:
一張黑白素描,畫得極粗糙,卻帶著驚人的精準:
? 一扇門,開在水面上;
? 門前是三面鏡子,每面鏡中都映著一個不同的自己;
? 背后,一個人影,被涂成了整頁最黑的地方,只留下一個形狀模糊的笑容。
旁邊有溫亦之手寫的注解:
“我不是做夢,是他在做夢,我只是……被拉進來了。”
檔案頁末,有一個用紅筆圈出的問號:
“Who is He?”
顧雋心中一沉。他知道這個“他”,不是溫亦之說的“他自己”,而是——另一個人——夢境的控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