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無權無勢之人就理所當然被欺負嗎？”崔爵拉著李知白的手涕淚流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你身為本地父母官，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既然已然如此，就該告訴他們真相。”李知白壓抑著心中怒氣，按捺著身中熱血。如果沒有監天司的掣肘，殺了慕容博達滿門還不是易如反掌，他也恨，他也嘆，可是又能如何？世道如此，悲夫天下可憐人。

咚！

崔爵怒砸床褥，幾番之下，他又看向了李知白，滿眼哀求：

“李兄，你的本事不下于高傲，既然大晉國律令不能替侯天來他們討回公道，那就用你的劍吧！”

咚！咚！咚！

“李兄！我求你了！”崔爵猛地翻身而起，跪在地上對著李知白連續磕頭，直把額頭磕出了血。

“我.......”李知白一時無言，他心中自有苦衷，事關監天司機密、礙于司天監要求，他又如何說得出口，又如何敢輕易答應。

“李兄既然這般怕死，那我就親自去殺了慕容博達，大不了魚死網破！”崔爵憤然起身，轉身就走，毅然決然：“我崔爵誓要把一腔熱血灑在大晉山山水水！死也不悔！”

崔爵義氣而走，李知白剛要攔截，崔爵卻被一個急匆匆沖進來的學徒撞了個滿懷。

“師父，不好了！得罪慕容父子的人全死了！”

……

火災之噩夢剛過，李知白帶著崔爵去治病后。

“候天來！你找的那個崔大人行不行啊？這都幾天了？他不是說這次回來就會帶來好消息嗎？消息呢？”候李氏又跟潑婦一樣罵了起來。

“慕容父子的罪證都讓崔大人飛鴿傳書送入京城了，這件事必然有眉目了。”

“就是，這飛鴿傳書一來一回總得有個時間不是......你別急嘛....”

“我們都不急，你急個什么？崔大人為了咱們忙前忙后，你還信不過他？”

七個證人勸起了候李氏，這七嘴八舌的一說，惹得性情古怪的她瞬間性發，居然跟七個證人吵了起來。

“我去看看崔大人，順便問問事情進展到哪一步了。”

侯天來其實心里也在打鼓，但為了穩住渾家，假意去看崔爵，實則去買了一堆食材。

“候天來，你手里提的啥？”路人問。

“我渾家又在家里罵街，所以我準備這幾天給她煮蓮子羹....”侯天來揚了揚手里的食材，這是他趕晚集挑的。買個食材，用了將近半炷香的功夫，就是故意多走幾圈，等候李氏氣消了再回。

“給她敗敗火。”侯天來跟幾個人開了幾句玩笑，進了巷子。

可到了巷子口，卻驚訝地發覺，今晚不似預想那般和平。

侯天來越走越近，才看到自家院子大門敞開著，門前黑壓壓地聚了一大幫鄰里街坊，相互竊竊私語著，像一團蚊子嗡嗡叫喚。

瞧見侯天來歸來，這嘈雜聲忽而一滯。

侯天來還以為自家妻子又跟鄰里街坊吵了起來，但心里頓時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待他搶了進去，才到閣樓門口，心里就是一個咯噔，只見著，被李知白救下的七個證人，全部橫死，看他們身上凌亂的傷口，死前經過一番掙扎，但來者人多勢眾。

再看屋內，更是一塌糊涂，座椅打倒，抽屜、柜子都被翻開，亂七八糟的物件灑了一地。

而侯李氏則躺在這一片狼藉里。

她目光呆滯，對侯天來的到來沒做出一點反應，像是沒魂的木偶。一張蒼白的臉對著門口，可以瞧見干涸的淚痕與凝固的鼻涕。干瘦的身軀上，條條肋骨暴露在空氣中。

全身赤裸的她唯一能動彈的手臂從后面用褻褲綁住，一團肚兜塞在嘴里。

“渾家！”侯天來的尖叫把跟來看熱鬧的街坊嚇了個激靈。

一個還有一絲人性的老嫗找來了一床被子，而侯天來早已經撲了上前，小心拆掉了褻褲和肚兜，把侯李氏抱在懷里，撫著背脊，柔聲安慰：

“好了好了，沒事咯，我回來咯。”

許久。

候李氏呆滯的臉上才有了些許生氣。

她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侯天來，聲音沙啞得嚇人：“滾出去....”

“渾家，這到底是咋回事.....”

話到半截。

“滾出去！”候李氏尖銳中透著歇斯底里。

看熱鬧的街坊鄰里，全部退出，屋里只剩下侯天來和他妻子，一時間安靜至極。

侯天來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現在什么話也沒問，只默默幫候李氏穿上衣褲，抱到床上，可做完這一切，等來的卻是……

“你也出去。”候李氏呆滯的看著床帳。

侯天來表情變得苦澀起來，輕輕喚了一聲：“渾家.....”

可就這兩字，居然讓候李氏臉上一直佯裝的堅強外殼崩潰下來。

“我是你渾家？”她哭喊著，“我剛才被牛二等人脫衣服的時候，你咋不喊我渾家？我被牛二等人奸污的時候你咋不喊我渾家？”

“是牛二帶人殺了人洗劫了咱們家？”侯天來話到嘴邊，卻被情緒越來越激烈的候李氏的一巴掌打了過來。

“.....”侯天來卻是把眼一閉，居然也不閃躲。

然而。

這一巴掌落在臉上，卻是出乎意料的輕。

侯天來茫然睜開眼睛，迎上的卻是渾家凄切的面容。淚流干了的眼眶里殷紅殷紅的，仿佛要浸出血來。

“冤家......”候李氏哀求著：“求求你，你先出去嘛....”

侯天來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話來，只勾著頭走出門去，把房門掩得剩一條小縫，而后默不作聲坐在了門前。

這一坐就是半炷香的功夫。

直到........

“冤家......”屋里的候李氏終于有了動靜，讓侯天來一個激靈，猛地就站了起來，但坐得太久，他身子一晃，差點栽倒。

可他哪里顧得上這些，只眼巴巴透過門縫，望著屋里，又是期切又是害怕。

“渾家，你喊我？”侯天來小心翼翼。

“嗯。”門里面，候李氏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你進來，陪我說會話。”

“好！好！好！”侯天來笑出了牙花子，歡喜地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