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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初次重逢

三個月的光陰,在筆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和課間壓抑的議論聲中悄然流逝。佛山一中高一(1)班那個角落的位置,成了某種微妙的焦點。

顧天主動調換座位,坐到了浩然身邊。這個舉動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班里激起層層漣漪。韓銳毫不掩飾的嗤笑,林晚晴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霾,葉允恩欲言又止的復雜眼神……浩然都看在眼里,卻已麻木。他習慣了那些目光,像習慣了手臂內側被冷油燙出的細小疤痕。

輔導開始了。沒有多余的寒暄,沒有居高臨下的施舍感。顧天只是平靜地攤開浩然的試卷,用他那把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冰冷的邏輯,剖析著每一道錯題。從最基礎的公式定理開始,像拆解一臺生銹的機器,耐心地清理著每一個堵塞的齒輪。

“這里,正弦函數的定義域你忽略了π的周期性。”顧天的指尖點在草稿紙上,聲音平穩無波。

“受力分析圖,摩擦力方向畫反了。”他修長的手指劃過示意圖,留下清晰的修正線。

“這個化學方程式,電荷沒配平。”他圈出錯處,在旁邊寫下正確的配平結果。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像在陳述客觀事實。指尖劃過草稿紙,留下清晰簡潔的解題步驟。浩然起初是抗拒的,帶著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麻木。但顧天毫不在意他的沉默和偶爾流露的笨拙。他只是日復一日地講解,糾正,再講解。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精準地執行著“輔導”任務。

疑惑,在顧天心底悄然滋生。

他觀察著浩然。看著他面對難題時緊鎖的眉頭,看著他偶爾在某個瞬間,眼中閃過的一絲極其短暫、近乎本能的、對某種解題路徑的直覺性捕捉,隨即又迅速湮滅在基礎知識的巨大鴻溝里。那不是笨。是地基的嚴重塌陷,導致上層建筑搖搖欲墜,而某些深埋的、未被完全摧毀的“結構點”,偶爾會透出一點微弱的閃光。

“他……真的只是基礎薄弱?”顧天看著浩然又一次卡在一道中等難度的函數題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內心深處那個模糊的、源于觀察的某種猜想,并未因這三個月的輔導而消散,反而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漣漪。他需要更多的驗證。輔導,成了他觀察和驗證的窗口。

嫉妒,在林晚晴心底瘋狂滋長。

她看著顧天每天雷打不動地坐在浩然身邊,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草稿紙上劃過,看著他偶爾側頭對浩然低聲講解時專注的側臉——那是她從未得到過的專注。她看著浩然那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里,漸漸染上了一點困惑、一點思考、甚至……一點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求知欲。

“哼,爛泥扶不上墻。”課間,林晚晴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周圍幾個女生聽見。她纖細的手指優雅地翻著書頁,目光卻冷冷掃過角落那對身影,“有些人啊,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再好的老師也是白費力氣。”她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譏誚,“浪費資源。”

“就是,顧天也太有耐心了,換我早煩了。”一個女生小聲附和。

“聽說他上次月考才考了423分?嘖,三個月了,還在及格線邊緣掙扎呢。”另一個女生撇撇嘴,“真不知道顧天圖什么。”

“圖什么?”林晚晴冷笑一聲,聲音帶著點刻意拔高的尖利,“圖人家有個‘好爹’唄!不然你以為,憑他那點分數,能坐在這里?”她的話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角落。

浩然握著筆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他低著頭,假裝沒聽見,但那些話語像冰冷的雨水,澆在他剛剛被顧天點燃的、那一點點微弱的火苗上。顧天卻仿佛沒聽見,只是平靜地指出浩然剛寫下的一個步驟錯誤:“這里,洛必達法則用錯了條件。”

進步是緩慢而艱難的。267分到423分。這個數字在年級頂尖的卓越班里,依舊墊底,依舊刺眼。但對于浩然來說,這156分的提升,像在無邊黑暗中鑿開了一道極其微弱的縫隙,透進了一絲幾乎可以忽略的光。他開始能聽懂一部分課程,開始能在顧天的引導下,磕磕絆絆地解出一些中等難度的題目。麻木的冰層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試圖蘇醒。

月考前的傍晚。夕陽熔金。

浩然獨自在操場跑道上奔跑。汗水浸濕了他洗得發白的校服后背,勾勒出少年單薄卻倔強的輪廓。他喘著粗氣,嘴里念念有詞,試圖將今天顧天剛給他梳理的英語單詞塞進混沌的腦子里:“abandon… abandon… a-b-a-n-d-o-n…放棄… abandon…”

他跑得有些忘我,視線被汗水模糊,腦子里全是那些拗口的字母組合。就在他拐過一個彎道時——

“哎呀!”

一聲短促的驚呼。浩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個柔軟的身體。巨大的慣性讓他踉蹌幾步才站穩。對方手里的書本嘩啦一聲散落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浩然慌忙道歉,聲音帶著奔跑后的喘息和濃重的歉意。他顧不上擦汗,立刻蹲下身,手忙腳亂地幫對方撿拾散落的書本和筆記本。指尖觸碰到一本硬殼筆記本的封面,上面印著一個復雜的分子結構圖案,透著一種冰冷的科技感。

“同學,你沒事吧?實在抱歉!我剛剛背著單詞,沒看路……”他一邊撿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抬起頭,看向被他撞到的人。

夕陽的余暉恰好落在少女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她穿著嶄新的佛山一中校服,身形纖細挺拔。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張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臉。她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智能眼鏡,鏡片在夕陽下反射著微光。此刻,她正微微歪著頭,看著手忙腳亂的浩然,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帶著點玩味的笑意。

“你在干什么呢同學?”她的聲音清亮悅耳,像山澗的溪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調侃,“這么粗心大意?背單詞背得連路都不看了?”

浩然對上她的目光,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猛地漏跳了一拍。一種莫名的、極其遙遠的熟悉感,如同塵封的記憶被微風拂過,掀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他愣在原地,手里還捏著剛撿起來的筆記本,一時忘了反應。

少女看著他呆愣的樣子,笑意更深了些。她雙手背在身后,腳尖輕輕踢了踢地面,姿態帶著點少女的俏皮:“你撞到我了,還把書都撞飛了,這沒有點補償可說不過去呀?”她眨巴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夕陽下投下淺淺的陰影,眼神清澈,帶著點狡黠的期待。

浩然被她看得臉上發燙,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讓他有些慌亂。他下意識地撓了撓頭,聲音帶著點窘迫:“抱…抱歉,不好意思……那…那等下次你有空,我請你吃飯行吧?當給你賠不是……”他話說出口,才覺得有點唐突,耳根更紅了。

少女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唇角的笑意漾開,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行啊。”她爽快地應道,聲音輕快,“我等著。”

“浩然!”遠處傳來顧天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帶著點微妙氣氛的寂靜。顧天站在跑道入口處,夕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該去吃晚飯了。”

“哦!來了!”浩然回過神,連忙應了一聲。他匆匆將最后一本書塞到少女手里,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紅暈,“同學,那…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少女笑著揮了揮手,看著他轉身跑向顧天,目光追隨著那個略顯倉促的背影。

浩然跑到顧天身邊,兩人并肩向食堂走去。浩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少女還站在原地,夕陽的金輝灑在她身上,安靜而美好。

就在這時,少女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抬起,越過浩然的肩膀,落在了顧天身上。

顧天也似有所感,腳步微頓,側過頭,目光精準地迎上了那道視線。

兩道目光在空中交匯。

剎那間,顧天臉上的平靜瞬間凝固。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冰冷而沉重的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那是一種……仿佛被更高維度的存在俯視、被冰冷的儀器精準掃描、被洞穿一切偽裝的感覺!他引以為傲的冷靜和理性,在這道目光下,竟感到一絲從未有過的……被壓制感!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銳利和警惕。

而少女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夕陽的暖光似乎無法穿透她鏡片后的眼眸。那雙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冰冷和一種……俯瞰般的審視。與剛才看向浩然時那帶著俏皮和暖意的眼神,判若兩人。

她只是平靜地、不帶任何情緒地與顧天對視了一秒。隨即,她收回目光,仿佛什么都沒發生,轉身,抱著書本,步履輕盈地消失在操場另一端的暮色里。

顧天站在原地,眉頭緊鎖,望著少女消失的方向,心底第一次升起一種強烈的、無法掌控的預感。夕陽的余暉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那股突如其來的寒意。

浩然渾然不覺,還在為剛才的“偶遇”和莫名的熟悉感而有些心不在焉。他撓了撓頭,嘀咕了一句:“剛才那個女生……好像有點眼熟?”

顧天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眼底的銳利和警惕被深深掩藏,恢復了慣有的平靜。“走吧,吃飯。”他的聲音聽不出波瀾,只有握著書包帶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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