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嵐緩緩開門。
雖說外面的確是潘二牛的聲音，他也沒有放松警惕，右手握緊背后刀柄，見勢不對，就會毫不猶豫的一刀斬出！
這大半夜的突然來訪，再加上之前潘二牛體現出來的精神不正常，不得不讓寧嵐有所防備。
門開后。
借著月光，寧嵐看清楚了外面之人。
只有潘二牛一人，不過，他的樣子，卻讓寧嵐悚然一驚！
用形銷骨立，都不夸張。
這潘二牛瘦得不成樣子，整個就像一尊骷髏，披了一張人皮！
明明數日之前，在武館里見到時，他還是正常狀態，只是略顯消瘦而已，有些氣血虧空之象……哪像現在，活脫脫已不成人形！
眼窩凹陷，雙目無神，臉頰干癟，身子薄的像一張紙，一陣風都能吹走。
枯草般的頭發胡亂披散下來，乍看去，仿佛六七十歲的老人。
這潘二牛……是活生生被吸食完了生命精華么！寧嵐不禁冒出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寧嵐一時間，不知說什么好：“二牛，你這是……怎么回事？”
“錢……錢！”
潘二牛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伸出枯骨般的手，抓向寧嵐。
寧嵐移開半步，用門板擋住。
而后，感到對方的手抓住了門板，力氣大得驚人！
整個大門，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響聲！似是不堪重負！
寧嵐心里一驚。
這潘二牛，怎么力氣這么大？！比前幾日在武館時，還要大得多！
可他都消瘦成這樣了，怎么會還有如此驚人的力氣？
潘二牛死死扒著門板，不讓寧嵐關門，嗓子啞得像是粗糲砂石摩擦：“嵐師兄，借我錢，借我錢！我認識的人里，只有你有錢了！求求你！”
寧嵐目光一冷：“借錢？作什么用。”
“買……買仙丹！補氣仙丹！”潘二牛說到補氣仙丹四個字時，臉上流露出癡迷的笑，喉嚨聳動，分明在吞咽口水。
前世，寧嵐只在一種人身上見過這種表情。
寧嵐沉聲：“補氣仙丹不是免費賜予的嗎？怎么還要花錢買？”
潘二牛忽然有些煩躁起來，下意識中，扒著門的手來回用力拉扯，寧嵐在門的另一邊，跟他默默角力，心中越發驚訝潘二牛的力氣巨大。
“仙者……不賜予我了！因為，我不夠虔誠，失去了靜室冥想的資格……不冥想，就沒有免費的補氣仙丹，只能花錢買……嵐哥，求求你，借我錢吧！不吃仙丹，我渾身難受啊！就跟萬千螞蟻噬咬一般！”
潘二牛痛苦的扭動身子，活脫脫一副犯了癮的樣子。
寧嵐心思一沉。
那個補氣仙丹，果然有問題！
不讓潘二牛參加靜室冥想的原因，大概是他已沒了利用價值。
畢竟潘二牛如今一副行將入木的樣子，還有什么利用價值？
所以，再想獲得補氣仙丹，就得花錢買。
換句話說，之前潘二牛能免費獲得補氣仙丹，是因為用自身氣血精華，作為交換的緣故？
那個所謂的靜室冥想，絕對有問題！
理順這個邏輯后，寧嵐思索一番，心中有了計較，道：“需要多少錢？”
潘二牛眼睛亮起：“十兩！十兩銀子就行！”
十兩銀子并非一個小數目，而寧嵐卻一口應承下來：“好。你等在這里。”
寧嵐不動聲色的快速瞥了遠處街角一眼，關上門，鎖好。回屋，取出十兩銀子。
屋子里，玲瓏怯生生道：“嵐哥兒，怎么回事？外面是誰？”
寧嵐道：“武館的一個同門，遇到了些困難。沒事，你先睡吧，我會處理好，不必擔心我。”
出屋，去到院子大門，開門一條縫，將錢袋塞給門外的潘二牛。
潘二牛狂喜，借著月光數清楚了銀子數量后，涕淚橫流：“嵐哥！大恩不言謝！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
說完，就抱著銀子，急匆匆離去了，消失在夜色中。
寧嵐關上門，等了一會，聽不到腳步聲后，才后退幾步，踩墻起跳，一躍跳上墻頭。
無聲無息。
蹲在院墻上，他朝潘二牛離去的方向遙望一番，確定潘二牛確實離開了，并且暗中跟蹤潘二牛的人，也隨之一起走了，他才跳下墻，來到街道上。
是的。
不只潘二牛一人，前來的寧府。
之前，遠遠躲在街角陰影里，還有兩人。
寧嵐能夠發現他們，是因為他有【尋蹤覓跡（青）】天賦的緣故。
細微動靜，難以逃出他的耳目。
所以，面對潘二牛借錢，他才會痛快答應。
身后背著獵弓，腰間插著獵刀，寧嵐如同狩獵的黑豹一般，悄然隱入到了濃重如墨的黑暗中。
追蹤著潘二牛以及那兩個陌生人的方向而去。
寧府可能已被不懷好意之人盯上了。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玲瓏和阿爺的安全，寧嵐必須都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
夜深人靜。某小巷深處。
夜色如墨，小巷漆黑一片。點點月光滲透進來，才能提供些許光亮。
潘二牛一臉巴結討好的笑，雙手將十兩銀子的錢袋呈上：“牙爺，狗爺，你們要的十兩銀子，我借來了。那補氣仙丹，可以給我了吧？”
被稱作牙爺和狗爺二人，都穿著統一制式的棕色衣服，胸口處繡有兩個字，黃門。
從衣服材質和款式來看，顯然，這二人，在黃門里，也算是有點地位的小頭目。
牙爺毫不客氣的拿過錢袋，掂了掂，收進懷里。
隨手扔出一顆圓圓的丹丸。
潘二牛雙目放光，像狗一樣撲出去，在丹丸落地前接住，就要往嘴里塞，卻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他跪著走到牙爺身前，討好道：“牙爺，不是說好，十兩銀子兩顆補氣仙丹嗎？為什么只給我一顆？”
牙爺嫌棄的一腳踢開潘二牛，“你這銀子不足兩啊！給你一顆不錯了，還想要兩顆？”
“不足兩？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數過的，絕對足兩！”潘二牛漲紅了臉。
狗爺陰冷的聲音傳來：“怎么，你覺得我們騙你？”
潘二牛秒慫，囁嚅道：“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我這不擔心，二位不小心數錯了么……”
“少廢話！”狗爺不耐煩道：“想要兩顆仙丹，你就給我想辦法，再搞點錢出來！”
潘二牛欲哭無淚：“兩位大爺，你們也知道我已經把全部的錢都給你們了，還能上哪搞錢啊？”
狗爺陰惻惻道：“再去那個寧府一趟唄。”
潘二牛一愣：“還管嵐哥借？不行。嵐哥已經借我十兩了，這已是天大的恩情。我實在沒臉再去找他。”
牙爺冷哼：“不找，就沒仙丹。”
潘二牛道：“可是，嵐哥也不一定有錢啊！他習武消耗甚多，可能這十兩銀子，是他好不容易攢下的！已經是他全部積蓄了！”
狗爺道：“不去試試，你怎么知道呢？你嵐哥住那么大一個院子，怎可能只有十兩銀子。你盡管去借，若對方不答應，我們幫你。”
一直跪著的潘二牛呆了一下，抬頭去看牙爺和狗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幫？你們想怎么幫？”
牙爺冷笑起來：“寧府不是還有一老一女眷么。我就不信，綁了那兩人作為威脅——”
“嵐哥是好人！你們兩個狗東西，我跟你們拼了！”
潘二牛怒吼一聲，心底的良知尤為泯滅，撲了過去！
他枯瘦的身體，卻爆發出驚人的巨力，竟然一下子把牙爺和狗爺一起撞翻！
“我打死你們！我打死你們！”
潘二牛騎在其中一人腰間，狀若瘋魔，瘋狂砸拳。
牙爺被壓在身下，面對如雨點般砸落的拳頭，只能護住頭部，一時間無法反抗。
狗爺爬起身，怒極，一腳踹飛了潘二牛。
“你他媽真是找死……我就了了你的心愿！”
狗爺大步朝趴在地上，喘息不已的潘二牛走去，一邊抽出腰間的利刃。
這時。
“咻！”
狗爺忽然感到喉嚨一熱，嘴里濕濕的。
下意識伸手去摸，低頭去看，一手血污。
“咕嚕嚕……咕嚕嚕……”
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砰”的一聲，向后倒地，脖頸的血洞涌出血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