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變得格外慷慨,透過院中的梧桐葉,在青石板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宋韻傾蹲在花圃旁,照著那本《繁星嶼植物圖鑒》辨認新冒出來的嫩芽,林澤煦搬了張藤椅坐在旁邊,手里拿著本舊詩集,卻沒怎么看,目光總落在她專注的側臉上。
“這到底是虞美人還是罌粟啊?”宋韻傾皺著眉比對圖鑒上的圖片,指尖剛要碰到那株帶著絨毛的幼苗,就被林澤煦輕輕拍開。
“別動,”他笑著湊過來,指著幼苗的葉片,“虞美人的葉子更窄,邊緣是鋸齒狀的,你看這個……”他的指尖劃過葉片邊緣,離宋韻傾的手只有幾厘米,“這是虞美人,放心吧。”
宋韻傾抬眼,正好撞進他帶著笑意的眼睛里,陽光從葉隙漏下來,在他瞳孔里碎成點點金光。她忽然伸手,揪了揪他耳邊的碎發:“什么時候成植物專家了?”
林澤煦沒躲,反而順勢歪了歪頭,語氣帶著點玩笑的縱容:“為了能在你面前顯擺,特意惡補的。”
“貧嘴。”宋韻傾笑著推了他一把,力道不大,卻讓他“哎喲”一聲往后倒,藤椅發出輕微的晃動聲。他順勢抓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宋韻傾沒防備,踉蹌著往前踉蹌了半步,正好跌坐在他旁邊的草地上。
“林澤煦你耍賴!”她撿起片梧桐葉,輕輕拍在他胳膊上。
“是你先動手的。”林澤煦笑著躲閃,伸手去撓她的癢,兩人在草地上鬧作一團,梧桐葉被碰得簌簌落下,沾了兩人滿身。
宋韻傾笑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按住他作亂的手,額前的碎發貼在汗濕的皮膚上,臉頰泛著健康的粉。她沒注意到,廊下的陰影里,墨羽寒正站在那里。
他手里端著的水杯不知何時已經空了,指尖捏著杯壁,指節微微泛白。目光落在草地上打鬧的兩人身上,林澤煦護著宋韻傾后背的手、兩人相觸時揚起的笑、甚至宋韻傾落在林澤煦肩頭的那片梧桐葉,都像細小的針,輕輕扎在心上。
這種感覺很陌生,像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口,說不出,咽不下。他看著宋韻傾臉上那種全然放松的笑意——不是對他時的禮貌平靜,也不是對靈悅萱的溫和疏離,是帶著點嬌憨的鮮活,像被陽光曬透的花,完全舒展著。
這種鮮活,是他從未見過的。
“墨大冰塊!要不要來玩?”靈悅萱抱著個排球從屋里跑出來,看見廊下的他,興奮地揮了揮手。
墨羽寒收回目光,臉上恢復了慣常的清冷,只淡淡“嗯”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走。經過梧桐樹下時,一片葉子恰好落在他的肩上,他抬手拂去,指尖卻頓了頓——那片葉子的形狀,和剛才落在林澤煦肩頭的那片,幾乎一模一樣。
廚房里,他打開冰箱拿水,目光落在角落的一盒檸檬汽水——上次逛街時,宋韻傾隨手拿過一瓶,說這個牌子的汽泡最足。他沉默地拿出一瓶,擰開瓶蓋,汽水的氣泡“滋滋”地往上冒,像他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洶涌又隱秘。
窗外,宋韻傾已經和林澤煦站起身,正合力把藤椅搬回原位。陽光穿過他們交疊的手臂,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墨羽寒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那道影子,忽然覺得手里的檸檬汽水,好像比平時更酸了些。
風穿過院中的梧桐葉,帶來細碎的聲響,像誰在低聲嘆息。沒人知道,這片看似平靜的午后時光里,有顆名為“在意”的種子,正借著這縷莫名的醋意,悄悄在少年心底埋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