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萬籟俱寂。雪不知何時停了,清冷的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如水銀般瀉滿了頂層公寓的主臥套房。窗外是覆蓋著皚皚白雪、燈火闌珊的城市輪廓,窗內則是一片溫暖的靜謐。
空氣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雪后清冽氣息,混合著陳清瑤身上特有的、清冽淡雅的香氣,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新婚之夜的旖旎暖意。
江東靠在寬大柔軟的床頭,陳清瑤依偎在他懷里,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如同聆聽著世界上最安心的樂章。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他左胸心臟的位置,輕輕地、一圈又一圈地畫著,指尖下是他強健的肌肉和溫熱的皮膚。
那塊重圓的青玉玉璜,此刻正安靜地貼在她自己的心口,溫潤的玉質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兩道暗紅的血沁,如同兩枚小小的朱砂痣,烙印在彼此最靠近心臟的位置。
“還疼嗎?”陳清瑤的聲音很輕,帶著事后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她的指尖停留在江東心口那個位置。
江東低頭,吻了吻她散發著清香的發頂,將她擁得更緊了些,低沉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溫柔:“早就不疼了。從找到你的那一刻起,就不疼了。”他指的是今生,更是那處無形的、源自前世箭傷的隱痛。
陳清瑤卻微微撐起身子,在朦朧的月光下,用那雙墨玉般清澈的眼眸深深地看著他。她的指尖帶著一絲涼意,卻異常堅定地、輕輕地按在了他心臟正上方的皮膚上。
“我是說……這里。”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力量,“前世……箭射中的地方。”
江東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也照亮了他眼底瞬間翻涌起的、深沉的痛楚與憐惜。那個風雪漫天的戰場,那穿心一箭的冰冷劇痛,還有最后時刻對她無盡的牽掛……畫面清晰如昨。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沙?。骸岸歼^去了,清瑤。重要的是,我們現在在一起了。”
陳清瑤沒有說話,只是固執地用指尖輕輕摩挲著他心口的那片皮膚。她的目光專注而溫柔,仿佛能穿透血肉,看到那道深藏在靈魂深處的傷痕。過了許久,她才輕輕俯下身,溫軟的唇瓣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虔誠和無限的心疼,極其輕柔地、如同羽毛拂過般,吻在了他心臟正上方那個無形的箭疤位置上。
一個滾燙的、帶著淚意的吻。
“我知道它還在……”她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濃重的鼻音,“我能感覺到……這里,是為我留下的印記?!彼闹讣庖琅f停留在那里,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透過肌膚傳遞到她的指尖。
江東的心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楚徹底淹沒。他抬起手,寬厚溫暖的掌心覆蓋住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背,將她的手緊緊壓在自己的心跳之上。
“是印記,”他低沉的聲音在靜謐的夜里如同承諾的鐘聲,“也是路標。指引我……無論輪回多少次,無論在哪個時空迷路,都能找到回來的方向,找到你?!?
陳清瑤抬起頭,淚水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臉上卻帶著滿足而安寧的笑容。她重新依偎進他懷里,聽著那沉穩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懷抱的溫暖和堅實。
“這次……”江東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釋然和篤定,“換我在橋邊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你慢慢來,不用急?!?
這句話,是前世她自刎前那句“奈何橋邊走慢些”最溫柔也最堅定的回應??缭搅饲甑倪z憾,終于在此刻圓滿。
陳清瑤的淚水再次無聲滑落,嘴角卻高高揚起。她在他懷里蹭了蹭,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滿足地喟嘆一聲,閉上了眼睛,聲音輕得像夢囈:“嗯……說好了。這次……換你等我。”
窗外的城市沉入安眠。月光溫柔地籠罩著相擁而眠的兩人。心口的位置,那塊重圓的玉璜緊貼著陳清瑤的肌膚,溫潤微涼;而江東的心口,那處無形的箭疤仿佛也被她滾燙的吻徹底撫平,只余下永恒的暖意。
千年的風雪,終于停歇。血染的玉璜重歸圓滿,成為他們永不分離的信物。心口的傷痕,不再是痛苦的印記,而是彼此靈魂相認、永恒相守的燈塔,在漫長的輪回中,永不熄滅。
長夜漫漫,心燈長明。他們的故事,在這一刻,終于畫上了最完美的句點,而屬于江東與陳清瑤的永恒,才剛剛在寂靜的雪夜里,溫柔地鋪展開來。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