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靠岸時，江風已經帶上了涼意。秦明業扛著船槳走在前面，楊曉慧拉著秦小魚說這話，陳凱跟在后面，手里拎著秦明業“輸”的那袋冰棍，塑料袋在夜里窸窣作響。
回家洗漱完，陳凱躺在客房的床上，鼻尖還縈繞著江風帶來的水汽。客房收拾得干凈，床單帶著淡淡的陽光味，窗外的蟬鳴不知疲倦，混著遠處隱約的江濤聲，像首溫柔的催眠曲。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帶著點猶豫的試探。
“凱哥？你睡了嗎？”是秦小魚的聲音，比白天更小，尾音還帶著點沒睡醒的沙啞。
陳凱揉著眼睛坐起來，開了門：“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門口的秦小魚穿著淺藍色的睡衣，頭發松松地披在肩上，手里抱著個枕頭，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我……我做了個噩夢，”她的聲音帶著點發顫，“夢見掉進江里了，醒了就睡不著……”
走廊的燈光落在她臉上，能看見她微微泛紅的眼角。陳凱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側身讓她進來：“進來吧，外面涼。”
秦小魚抱著枕頭走進來，局促地站在床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枕套。“我不想一個人睡，”她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能不能……能不能陪我說說話？”
陳凱坐在床沿，往旁邊挪了挪：“坐吧。”他拿起桌上的水杯遞給她，“喝點水，別怕，就是個夢。”
秦小魚接過水杯，指尖碰到他的，輕輕縮了一下。她小口喝著水，目光落在墻上的地圖上——是南城的地圖，A大和南城師范的位置被紅筆圈了出來，離得很近。
“其實我從小就怕水，”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嘆息，“那次掉水里后，晚上總做噩夢，我媽會陪我睡……但她今天好像累了，我不想吵醒她。”
陳凱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忽然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動物：“沒事了，有我在呢。”
秦小魚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慢慢放松下來，往他身邊靠了靠，頭輕輕抵在他的肩膀上。“凱哥，”她的聲音悶悶的，“你說我們到了南城，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能經常見面？”
“會的，”陳凱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三條街而已，我騎車過去，十分鐘就到。”
窗外的江濤聲不知何時變得溫柔起來，像誰在低聲哼唱。秦小魚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靠在他肩上，呼吸漸漸變得平穩。陳凱能感覺到她頭發的柔軟，和睡衣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心里忽然變得格外安寧。
他低頭時，看見她已經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像只安靜的小兔子。陳凱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自己則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借著走廊的燈光，靜靜地看著她的睡顏。
夜還很長，但好像，有她在身邊，連噩夢都變得不可怕了。
晨光透過窗簾縫隙溜進來時，秦小魚先醒了。
她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不是客房的床，而是……陳凱的床邊？身上還蓋著他的薄被，鼻尖縈繞著淡淡的皂角香，是他身上的味道。
昨晚的記憶慢慢回籠：噩夢，敲門，靠在他肩上睡著……秦小魚的臉“唰”地紅透了，悄悄抬頭時，正對上陳凱的睡顏。
他睡得很沉，睫毛很長，落在眼瞼上投出淺淺的陰影，嘴角微微抿著，不像平時那樣帶著笑意，反而多了幾分安靜的柔和。晨光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流動，秦小魚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她往前湊了湊，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很輕，像羽毛拂過，帶著她未干的唇釉香。
秦小魚剛要退回去，手腕忽然被攥住了。她驚得抬頭，陳凱不知什么時候醒了，正睜著眼看她，眼底帶著笑意，還沾著點剛睡醒的朦朧：“偷親我？”
他的聲音帶著點沙啞，像砂紙輕輕磨過心尖。秦小魚的臉瞬間燒起來，掙扎著想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握得更緊。
陳凱忽然翻身坐起，另一只手輕輕扣住她的后頸，沒等她反應過來，溫熱的唇就覆了上來。
不是臉頰，是嘴唇。
比想象中更軟，帶著點牙膏的薄荷味，混著她的唇釉香，在晨光里悄悄漫開。秦小魚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能感覺到他微涼的指尖，和他帶著笑意的吻，輕輕的，卻燙得她整個人都快要融化了。
直到她快要喘不過氣，陳凱才慢慢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眼底的笑意像漾開的水波：“禮尚往來。”
秦小魚的嘴唇微微發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猛地抽回手，捂著臉轉身就跑。跑到門口時，還差點被門檻絆倒，慌亂中連鞋子都沒穿好。
“慢點跑。”陳凱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秦小魚沒敢回頭，紅著臉往自己房間沖，剛跑到樓梯口，就撞見端著牛奶上來的楊曉慧。
“小魚？怎么了這是？臉這么紅？”楊曉慧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又往陳凱房間的方向瞥了一眼，忽然笑了，“早上空氣好，跑這么急做什么？”
秦小魚的臉更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接過牛奶杯轉身就往房間鉆，關門時還聽見楊曉慧低低的笑聲，像帶著點什么了然的意味。
她靠在門后，手撫上發燙的嘴唇，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窗外的江風帶著晨光吹進來，秦小魚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忽然忍不住笑了——原來被抓住偷親，是這種感覺啊。
樓下，陳凱站在走廊上，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那里好像還殘留著她的溫度。楊曉慧端著空牛奶杯上來，撞了撞他的胳膊，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年輕人，悠著點。”
陳凱的耳尖微微發燙，沒說話，只是望著秦小魚緊閉的房門，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住。
漢江的早晨，好像比想象中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