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基地的戰術板上，“自毀式戰術”五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蘇晚的指尖在上面劃過，留下淡淡的汗漬。距離決賽還有 48小時，她的頭痛已經發展到需要靠止痛藥才能入睡，但手術同意書被她藏在了戰術手冊的夾層里——她要帶瘤上場。

“這樣太危險了。”莉娜把止痛藥放在她手邊，語氣里滿是擔憂，“醫生說強烈的精神波動可能導致腫瘤破裂。”

蘇晚沒有抬頭，只是調出天啟戰隊的最新訓練數據。重組后的他們像被輸入了指令的機器，每個技能的釋放誤差不超過 0.1秒，卻在連續作戰超過四小時后，操作精度會斷崖式下跌。

“他們的弱點是‘續航’。”蘇晚在數據旁畫了個紅色箭頭，“自毀式戰術不是要我們拼命，是要拖著他們一起‘耗電’。”

這種戰術的核心，是用高頻次的團戰、無規律的突襲，打亂對手的節奏。就像當年在沙漠基地，她讓女孩們用分推拖垮極光戰隊一樣，只是這次，需要付出的代價更大——每一次高強度的戰術指揮，都像在用鈍刀切割她的神經。

決賽當天，比賽艙的金屬門關閉時，蘇晚的視線已經開始重影。全息投影的英雄模型在她眼前晃動，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對手席上，天啟戰隊的隊長正調試神經連接裝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準備接入神經同步系統。”裁判的聲音透過艙壁傳來。這種最新的比賽設備，能將選手的腦電波轉化為操作指令，響應速度比傳統鍵盤快 30%，但對大腦的負荷也成倍增加。

蘇晚咬住下唇，按下了同步按鈕。電流瞬間竄過太陽穴，腫瘤壓迫的神經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她的“深度共情”能力在劇痛中變得異常敏銳，甚至能“看到”對手大腦皮層的活躍區域——負責計算的區域亮如白晝，負責情緒的區域卻一片灰暗。

第一局開始，草根戰隊就像瘋了一樣。阿默的 ADC放棄補刀，頂著防御塔的傷害強殺對方輔助；上單女孩閃現越塔，換掉對方打野后從容回退。天啟戰隊顯然沒料到這種打法，數據鏈出現短暫的紊亂。

“就是現在！”蘇晚的嘶吼聲在比賽艙里回蕩。她能“看到”對方隊長的瞳孔收縮，神經同步率從 98%驟降到 75%。

當草根戰隊拿下第一局時，蘇晚趴在操作臺上，吐出一口帶著血絲的唾沫。比賽艙的醫療監測系統發出警報，紅色的警示燈在艙內閃爍。

“是否需要暫停？”裁判的聲音帶著關切。

“繼續。”蘇晚擦掉嘴角的血跡，重新戴上神經連接頭盔。她的“深度共情”能力捕捉到天啟戰隊隊長意識里的波動——那是被打亂節奏后的焦躁，像程序出現了 bug。

第二局，天啟戰隊調整了策略，開始用緩慢的推進消耗時間。蘇晚卻指揮隊員主動賣破綻，引誘他們開團。每次團戰爆發，她的頭痛就會加劇一分，眼前的全息投影開始出現雪花狀的干擾。

“你的神經同步率在下降。”阿默的手語通過全息投影傳過來，指尖的動作帶著擔憂。

蘇晚回了個“沒事”的手勢，目光卻落在對方打野的操作軌跡上。連續四次的折返跑，讓他的神經反應出現了 0.3秒的延遲——這正是她要等的“耗電”臨界點。

“全軍出擊！”蘇晚的指令像一道閃電劃破僵局。草根戰隊的五名隊員像掙脫了韁繩的野馬，從四個方向撲向對方的基地。

天啟戰隊的隊長試圖指揮防守，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神經感應板上遲滯了——連續兩局的高強度對抗，讓他的大腦出現了“過載”。當基地水晶爆炸的光芒亮起時，他猛地摘下頭盔，額頭上布滿冷汗。

決勝局開始前，蘇晚的視野已經變成了單色。紅色的血霧籠罩著一切，連阿默的手語都看不太清。她的“深度共情”能力卻感知到一股異樣的情緒，來自對手席——不是憤怒，不是不甘，而是……憐憫？

比賽進行到第 47分鐘，雙方的神經同步率都跌破了 60%。草根戰隊的輔助女孩因體力不支暈倒在比賽艙里，天啟戰隊的中單也出現了操作失誤。

“最后一波。”蘇晚的聲音輕得像耳語。她調動起所有的精神力，“看到”了對方基地的防御漏洞，也“看到”了比賽艙的能源指示燈開始瘋狂閃爍——連續的高強度運轉，讓設備的冷卻系統瀕臨崩潰。

草根戰隊的隊員們像接到了最后的命令，發起了決死沖鋒。就在阿默的 ADC即將摧毀對方基地時，蘇晚突然“看到”了——比賽艙的能源核心出現了一道裂痕，過載的電流正沿著神經連接線竄向操作臺。

“快退出！”蘇晚的嘶吼聲震碎了比賽艙的寧靜。

但已經晚了。天啟戰隊的隊長顯然也發現了異常，他沒有選擇逃生，而是撲向了草根戰隊的比賽艙。金屬碰撞的巨響中，他用身體擋住了爆炸的沖擊波，神經連接裝置在高溫中融化，粘在了他的背上。

當蘇晚從昏迷中醒來時，首先聞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莉娜趴在床邊，睫毛上還掛著淚珠。“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醫生說再晚送過來十分鐘，你就……”

蘇晚的目光掃過隔壁病床。天啟戰隊的隊長趴在那里，后背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露出的手臂上，神經連接裝置的接口處一片焦黑。

“他為什么要救我？”蘇晚的聲音沙啞。她的“深度共情”能力已經消失，再也讀不懂別人的情緒。

莉娜遞過一份病歷。天啟戰隊的隊長，那個像機器一樣的男人，患有先天性情感缺失癥，直到接觸電競，才第一次感受到“競爭”帶來的情緒波動。“他在賽后采訪里說，你讓他知道了什么是‘熱血’。”

蘇晚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她想起比賽中“看到”的，對方大腦里那片灰暗的區域，在最后一刻，曾亮起過微弱的光。

一個月后，蘇晚坐在輪椅上，來到康復中心。天啟戰隊的隊長正在進行物理治療，融化的神經裝置毀掉了他的脊椎，余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謝謝。”蘇晚把一個獎杯放在他面前——那是組委會頒發的“公平競賽獎”，“也對不起。”

男人的手指在獎杯上劃過，突然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你的戰術……很有趣。”

蘇晚笑了，左臉的手術痕跡在陽光下微微發亮。她知道，這場帶瘤之戰，她贏了比賽，卻輸掉了“能力”，卻贏回了更重要的東西——那些被數據、被程序掩蓋的人性，那些在絕境中迸發出的善意。

離開康復中心時，阿默推著輪椅，手語打得格外溫柔：“量子物理研究所來信了，說芯片的能量來源……可能和‘時間漏洞’有關。”

蘇晚抬頭望向天空，沙漠的陽光刺眼卻溫暖。她不知道納米芯片的秘密會通向何方，不知道主世界的伏筆將如何展開，但她知道，只要身邊還有這些愿意為彼此挺身而出的人，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雨，她都能笑著面對。

就像那場爆炸中，兩個本應是死敵的比賽艙，在火光里緊緊靠在一起，像兩顆在黑暗中相互取暖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