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啊，你頭咋樣了？”顧母一手拿著兩個雞蛋，另一只手端著一碗米湯走進來問道，顧北抬頭伸手接過他娘手里的米湯，也不管燙不燙，順著就往嘴里倒，不知道是流血多了，還是他真的口渴了，沒幾粒大米的米湯，顧北喝起來格外得香甜。“慢點，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顧母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剝雞蛋。接過雞蛋一口塞進嘴里嚼吧兩下就吞了下去。聽到娘親的話，顧北仔細的在腦海里翻找起來。原來是村西頭的二毛、三毛。在這窮苦的年代大人們都在田里干活，小孩子們沒人管，也就下河逮魚摸蝦，河里撿點鴨蛋，或者去后山挖點野菜，果腹充饑。春江水暖，大河里的魚也從深處跑到淺的地方甩子活動。顧北運氣好，在岸邊發現了一條四五斤的大草魚，正要下去捉住時，也被二毛、三毛看見了魚，雖然僅僅是一條魚，可在這青黃不接的災年也夠全家解饞，大吃一頓了。在爭搶中，顧北年紀、人數、個頭、力氣都小于對方，于是就咬牙扣著魚就是不撒手，害怕引來更多的人，也氣急的二毛一石頭砸向顧北的腦袋后，和三毛拖著魚就跑回了家。想通了的顧北沒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情況說了，也不管父母是怎么解決這事的，只是一覺睡到天黑的顧北醒來發現家里堂屋飯桌上多了半盆燉好的魚，魚的旁邊也放著著焦黃的餅子，一看就是燉魚時貼在鍋邊的。父親擦著手走進來看到顧北問道“咋樣？好點沒”，顧北回答的“好多了，爹”。“吃飯了”母親端著一個灰色的盆邊說邊走了進來。大哥也拎著三哥走進堂屋內?！澳囚~頭給你爺奶了吧”母親看著大哥問道，“給了，奶也給了我三個雞蛋，我放東屋了”大哥回答道?？粗掷锘斫堑耐?，再看碗里的野菜面糊糊。顧北瞬間沒了胃口，拿起框里的黃餅子，滿懷期待的一咬，心中所想的松軟、香甜完全不同，顧北的心，瞬間碎了一地，怎么說呢，木渣渣，黍粟的顆粒感，還有其他面粉的怪異口感。伸長脖子，努力的咽下一個餅子，轉頭看到父母和兄弟們都吃的滿臉開心，吃著吃著，母親停了下來說道“不知道老二吃的咋樣，住的咋樣，有沒有瘦了，快一個月沒回家了，唉~”。“他年紀也不小了，應會照顧好自己的”父親回答道。對了，他還有一個二哥，很有讀書天賦，現在正在縣城讀書，也是全家唯一一個讀書人。他們家一共六口人，父親顧聰，35歲，母親牛秀，33歲，大哥顧東，17歲。二哥顧南，15歲。三哥顧西10歲，老四顧北，8歲。

伸著脖子，咬著牙吃完碗里野菜糊糊的顧北，頭還是暈暈的，于是在母親的幫助下簡單的洗漱下就繼續躺回他的破爛小床上，還沒等他胡思亂想，就睡著了。一夜無話，顧北今早第一個醒了，也不是他睡好了，是三哥的一整個腿都壓在他身上，整個身子都麻了的顧北，不得不推開顧西，看著窗外模糊的早上，在看著一層破布之后熟睡的父母，顧北艱難的翻身下床，活動了一下身子，慢慢的走到院子內，三間破爛的泥土墻壁茅草屋頂，墻上布滿張著口子的裂縫，東邊一間住著父母加上三哥和他，西屋窗下有著一張算是書桌的木板桌子，里面有著一張不大不小的木床，木床頭邊還有一個箱子，看不見里頭，這應該是那個讀書的二哥屋子。東邊兩間矮小無門的茅草屋，一間漆黑無比的應該是鍋屋，另一間堆滿了雜物，雜物邊上還有著石頭拼接的床，床上鋪著厚厚的稻草，稻草里還蜷縮著一個身影，看著像是大哥。西邊一塊菜園子，田壟高高備起，壟上幾株小苗芽，不知道種的什么。西南角落里用樹枝高高圍起來，看著父親一手提著褲子，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往那里跑就知道了，原來是廁所。

家里沒有院墻，全部用大大小小手臂粗細的木棍圍起來，正南有個木板拼起來的大門，這就是家里的全貌。走出家門，周圍沒有一個鄰居住戶，屋后就是延綿不絕的大山，而他們家好像被山包圍了一樣，只有門前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山下。仔細翻了腦袋里的記憶后，才明白這破爛的屋子也不是他們家的，是一個無兒無女的老獵戶死后留下的，爺爺和村長商量后借給他們一家住的。其根本原因就是他家二哥顧南，讀書實在是太費錢的，對于鄉下種地農民來說，舉全家之力，供養一個讀書人實在是太困難了，大伯娘的意見很大，自己三個孩子沒有讀書的天賦，老大結婚了，老二出嫁了，還剩下老三在身邊。二伯娶了師父老木匠的獨生女兒，也相當于半入贅，早已搬走，生了兩個兒子顧衛和顧杰。老三姑姑也出嫁走了，加上顧北父親結婚后連生四個，就這樣老宅子實在住不下，家庭內矛盾不斷，為了維持最后的一絲表面和諧，顧聰便帶著全家搬到這里，搬來這里后反而和老宅的關系緩和了好多，誰家有個好菜好飯時還互相送點。就比如這次的魚，大哥還給老宅送了一盆大魚頭。

太陽逐漸升起，家人慢慢都起床了，母親熱了昨晚的剩菜還是一如既往的野菜糊糊。還在門口顧思亂想的顧北也慢慢回神，看到桌子上的糊糊，呲牙咧嘴的囊著鼻子。習慣了現代的飲食的顧北覺得這些飯菜實在難以下咽。沒有饅頭，沒有餅子，沒有米飯，沒有豬肉、雞肉、冷凍的鴨腿都讓人懷念。凌亂的解決早飯，顧聰帶著顧東下地干活，剛開春，冬小麥的田地內長滿了雜草，母親也帶著三個顧西去山腳下挖點新鮮的野菜，這樣不僅能節省糧食，還能曬點菜干。家里就留下頭破的顧北在小床上無聊的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