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臨湖別墅的落地窗時,顏若正坐在梳妝臺前拆發繩。昨晚在顧承淵房間的沙發上蜷了半宿,頭皮被扯得發疼,她對著鏡子輕輕揉著太陽穴,眉梢不自覺地蹙起,帶著點沒睡醒的嬌氣。
“醒了?”顧承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穿著絲質睡衣,左肩因為避開傷口而微微傾斜,黑眸落在她泛紅的眼尾,“臉色怎么這么差?”
顏若回頭,正好撞見他敞開的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喉間莫名發緊,移開視線道:“沙發太硬了,硌得我骨頭疼。”
話音剛落,顧承淵就靠近了一點,語氣聽不出情緒,看著鏡子里的她說:“那今晚睡床上。”
“……”顏若的動作一頓,耳根發燙,“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轉身往衣帽間走,聲音悶悶的,“我去換衣服,等下要去醫院查房。”
看著她幾乎要同手同腳的背影,顧承淵低笑出聲。這幾天相處下來,他算摸透了她的性子——清冷的外殼下藏著點不自知的軟,那點嬌氣只在放松時露出來,像只被順了毛的貓,撓得他心尖發癢。
***下樓時,早餐已經擺好在長餐桌上。紅木餐桌擦得锃亮,銀質餐具折射著晨光,傭人靜立在角落,見他們下來,才輕聲道:“先生,太太,早餐備好了。”對她的稱呼在宅內從未含糊,只是對外人時才依吩咐喚“顏小姐”。
顏若在顧承淵左側坐下,傭人立刻上前替她拉開椅子,又給她盛了碗燕窩粥。她小口抿著,目光落在顧承淵用左手笨拙握勺的樣子上,忍不住道:“我喂你?”
顧承淵抬眸,眼底閃過笑意:“那麻煩太太了。”
她舀了勺粥遞到他唇邊,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唇角,兩人同時一頓。他的唇溫熱,帶著晨起的微濕,她像觸電般縮回手,粥勺晃了晃,幾滴粥落在桌布上。傭人眼疾手快地上前擦拭,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心里卻暗道:先生和太太今天的氣氛,比往日更黏糊了。
“慢點。”顧承淵握住她的手腕,引導著她把粥送到自己嘴里,聲音低沉,“沒人跟你搶。”
顏若的臉頰發燙,抽回手時差點帶翻牛奶杯,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拇指擦過她的手背,留下一片溫熱的觸感,她低頭喝粥,耳尖卻紅透了。
***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消毒水味。顏若剛查完房,就被蘇沐陽叫住:“顏醫生,昨天那臺腦瘤手術的術后報告,我幫你整理好了。”他遞過文件夾,目光落在她略顯疲憊的臉上,“沒休息好?眼底有紅血絲。”
“有點。”顏若接過文件夾,“謝謝,我等下看。”
“中午有空嗎?我訂了城南那家粵式茶點,聽說他們的流沙包很正宗。”蘇沐陽的語氣帶著試探,眼底藏著期待。
顏若剛想開口,手機就響了。是顧承淵的助理打來的,聲音壓低了些:“顏小姐,先生說讓您中午回趟別墅,他不太舒服。”
她心里一緊:“他怎么了?傷口發炎了?”
“不是,就是說想喝您煮的湯。”助理的聲音透著為難,顯然是得了自家老板的授意。
顏若掛了電話,對蘇沐陽道:“抱歉,蘇醫生,中午得回去一趟,家里有點事。”
蘇沐陽眼底的失落一閃而過,卻還是溫和地笑了笑:“沒關系,下次再約。需要我送你嗎?”
“不用,我自己開車就行。”顏若轉身往停車場走,沒注意到蘇沐陽望著她背影時,眉頭微蹙——她口中的“家里”,顯然指的是臨湖別墅,那個顧承淵的住處。
***臨湖別墅的客廳里,顧承淵正靠在沙發上看文件,右臂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側,哪里有半點不舒服的樣子。聽到開門聲,他抬眸看向顏若,眼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雀躍,像等著主人回家的大型犬。
“不是說不舒服?”顏若走過去,伸手想檢查他的傷口,卻被他握住手按在沙發上。
“現在舒服了。”他看著她,黑眸里映著她的影子,“就是想你了。”
這話說得直白又滾燙,顏若的心跳漏了一拍,抽回手瞪他:“顧承淵,你幼不幼稚?我在上班呢。”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像被溫水泡過,軟乎乎的。
“不幼稚。”他拉著她的手不放,“陸澤言那邊有新線索了,黑蝎子組織的頭目下周會親自來C市,和他敲定交易細節。”
顏若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人在哪?我們要不要……”
“別擔心,我的人盯著呢。”顧承淵打斷她,“等他們交易時,一網打盡。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不能打草驚蛇。”他頓了頓,補充道,“這件事只有你我和核心下屬知道,連家里的傭人都只以為我是意外摔傷。”
顏若點頭,知道輕重。她起身往廚房走:“不是想喝湯?我去給你燉。”
“要玉米排骨湯,多加玉米。”顧承淵在她身后喊,語氣帶著點理所當然的嬌氣,和他平日的矜貴模樣判若兩人。
顏若在廚房忙碌時,傭人進來幫忙,低聲道:“太太,先生早上沒怎么吃東西,就等著您回來呢。”語氣里滿是了然。顏若臉頰微紅,沒應聲,只是往湯里多加了幾塊排骨。
***湯燉好時,顧承淵不知何時站在了廚房門口,倚著門框看她。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了層柔光,她正低頭撇去湯面上的浮沫,側臉柔和,指尖纖細白皙,動作嫻熟又溫柔。
“好了。”顏若盛了碗湯遞給他,“小心燙。”
他接過湯碗,卻沒喝,只是看著她:“早上蘇沐陽約你吃飯?”
“嗯,說請我吃茶點。”顏若沒多想,隨口答道,“怎么了?”
“沒什么。”顧承淵喝了口湯,語氣平淡,“就是覺得他挺閑的,不像個 busy doctor(忙碌的醫生)。”
顏若沒聽出他話里的酸意,還認真解釋:“蘇醫生是心外科的,最近手術不多,可能比較清閑。”
…………這個女人。
***下午回到醫院,顏若剛走進辦公室,就看到秦子涵坐在她的辦公桌前,手里拿著一份病例。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氣質溫潤儒雅,看到她進來,起身笑道:“顏醫生,上午來找你沒在,就等了你一會兒。”
“秦院長找我有事?”顏若放下包。
“上次你說的那個罕見病例,我查了些國外的文獻,或許對你有幫助。”秦子涵把文件遞給她,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欣賞,“聽說你昨天做了臺高難度手術?辛苦了。”
“應該的。”顏若接過文件翻看著。
“晚上有空嗎?我訂了家法國餐廳,想請你嘗嘗,順便聊聊病例。”秦子涵的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卻掩不住眼底的情愫。
顏若剛想拒絕,手機又響了,還是顧承淵的助理:“顏小姐,先生說晚上有個家宴,讓您務必早點回來,老夫人特意交代要見您。”
她松了口氣,對秦子涵道:“抱歉,秦院長,晚上有點急事,實在沒空。”
秦子涵的笑容淡了些,卻依舊保持著風度:“沒關系,下次再約。”他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她一眼,“顧承淵對你,好像很不一樣。”
顏若愣了一下,秦子涵已經走了。她看著桌上的文件,心里有些亂。最近總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顧承淵,而她自己,也越來越頻繁地想起他——想起他笨拙地用左手吃飯的樣子,想起他說“想你了”時的認真,想起他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傍晚的顧家老宅,燈火通明。顧老夫人拉著顏若的手坐在沙發上,笑得合不攏嘴:“若若啊,你跟承淵打算什么時候辦婚禮?我和你爺爺都盼著呢。”
顏若的臉頰發燙,求助地看向顧承淵。他走上前,自然地攬住她的肩,對奶奶道:“等忙完這陣就辦,到時候一定辦得風風光光的。”
“這才對嘛。”顧老夫人滿意地點頭,又拉著顏若說些婚禮的細節,沈曼云在一旁附和,氣氛熱鬧又溫馨。
顧承淵看著顏若被奶奶逗得臉紅的樣子,眼底滿是溫柔。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奶奶問起的時候,你臉紅什么?”
“誰臉紅了。”顏若嘴硬,耳根卻更紅了。
“沒臉紅?”他故意湊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那剛才是誰緊張得攥著我的衣角?”
顏若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確實攥著他的西裝下擺,連忙松開,瞪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總是趁人不備就撩撥她,偏偏她還沒辦法反駁。
晚宴時,顧振雄難得多喝了幾杯,拉著顧承淵說些生意上的事,話里話外卻總提到顏若,言語間滿是認可。顏若被夸得不好意思,低頭默默吃飯,卻感覺有一道目光始終落在自己身上,抬頭時,正好對上顧承淵的視線。
他的黑眸里盛著笑意,還有些別的什么,深沉又灼熱,像要把她吸進去。顏若的心跳漏了一拍,連忙低下頭,假裝專心對付碗里的蝦餃,指尖卻微微發顫。
***回家的路上,車廂里很安靜。顏若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夜景,忽然想起秦子涵下午的話,忍不住問:“顧承淵,你對我……到底是……”
顧承淵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找了個可以停車的路邊停車,側頭看她,眼底的認真幾乎要溢出來:“我喜歡你,你呢?對我是什么感覺?”
顏若被他看得心慌,移開視線:“我不知道。”
“那我先告訴你。”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從在民政局領證那天起,就不一樣了。”
顏若的心跳猛地加速,像要撞開胸膛。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任由臉頰一點點發燙。
顧承淵只是看著她。車廂里的曖昧氣息越來越濃,他忽然傾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唇瓣。
“顏若,”他的聲音沙啞,“別再裝傻了,好不好?”
他的唇離她只有幾厘米,鼻尖相抵,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顏若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還有他低沉的、帶著蠱惑的聲音。
這一次,顧承淵沒有猶豫,溫柔而堅定地吻了下去。不同于前兩次的試探和克制,這個吻帶著勢在必得的占有欲,卻又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
顏若的身體漸漸放松,笨拙地回應著他。車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兩人交纏的身影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
不知過了多久,顧承淵才緩緩離開她的唇,額頭抵著她的,呼吸粗重:“顏若,承認吧,你對我,也不一樣了。”
顏若的臉頰滾燙,睫毛上沾著細碎的水汽,眼神朦朧地看著他,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是啊,早就不一樣了。從他擋在她身前受傷的那一刻起,從他笨拙地對她好的那一刻起,從他眼底的溫柔再也藏不住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一樣了。
車子里再次陷入安靜,卻不再是之前的疏離,而是一種心照不宣的甜蜜。顧承淵發動車子,把車開到臨湖別墅停好,下車牽著她的手往別墅走。
月光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銀輝。顏若看著他的側臉,忽然覺得,或許這場始于協議的婚姻,正在朝著一個意想不到的方向,溫柔地蔓延開來。而她,心甘情愿地沉淪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