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泥潭里的微光

博城西區，污水巷。

空氣里常年彌漫著腐爛菜葉、劣質酒精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氣味。低矮、歪斜的棚屋如同匍匐在陰影里的病獸，緊緊擠在一起，爭奪著每一寸陽光和空間。污水在坑洼的路面上肆意橫流，反射著油膩膩的光。

林玄推開一扇用廢舊木板勉強釘成的門，發出吱呀的呻吟。屋內光線昏暗，僅靠一個巴掌大的小窗透進些許天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一個用磚頭墊著的瘸腿桌子，就是他全部的家當。角落里堆著撿來的廢品——銹蝕的鐵皮、壓扁的塑料瓶、皺巴巴的紙板，散發著潮濕的霉味。

他走到床邊，從一個墻縫的暗格里摸出半塊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黑面包，面無表情地掰下一小塊，塞進嘴里慢慢咀嚼。眼神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吃的是珍饈美味，而非維持生命的粗糙口糧。穿越而來，靈魂與這具在貧民窟掙扎了十五年的身體徹底融合，帶來的不僅是記憶，更是深入骨髓的饑餓感、對寒冷的恐懼，以及……對力量近乎偏執的渴望。

這具身體的原主也叫林玄，一個父母早亡、在泥潭里打滾求生的孤兒。餓死、凍死、被地痞打死、被妖魔叼走……這才是博城西區底層最常見的歸宿。而現在的林玄，繼承了這份掙扎求生的本能，更融入了來自異世的靈魂所帶來的、超越常人的冷靜與冷酷。

“明天……”林玄咽下最后一點面包碎屑，喉嚨被刮得生疼。他走到小窗前，透過污漬斑斑的玻璃，望向城市東邊那片隱約可見的、燈火輝煌的區域。那里是博城的中心，是魔法師和權貴們居住的地方，也是博城一中所在。

明天，是博城一中一年一度的魔法覺醒日。理論上，所有適齡少年都有機會參加覺醒儀式。但貧民窟的孩子想要獲得這個資格，需要繳納一筆對他們而言堪稱天文數字的“資源占用費”。原主林玄，用三年時間，在垃圾堆里翻找有價值的廢品，在碼頭做最苦最累的搬運工，甚至……在暗巷里用瘦弱的身體幫人“遞送”一些見不得光的小包裹，才勉強湊齊了那點錢。

這不是為了什么魔法夢想，只是為了一個機會，一個能讓他爬出這個泥潭，獲得一點點“不被隨意碾死”的可能性的機會。

“光系……”林玄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冰冷的窗欞，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幽光。根據他融合的記憶和這段時間的暗中觀察，在這個世界，初期覺醒光系，尤其是天賦平平的光系，在普通人眼中幾乎等同于“廢柴”。攻擊力弱，防御手段單一，成長緩慢。但這恰恰是他最需要的偽裝。

至于他靈魂深處那五個如同沉睡巨獸般的魔法系核心——神圣、時空、毒、心靈、音。每一個都強大、詭異、潛力無窮，但也每一個都驚世駭俗。在這個弱肉強食、勢力盤根錯節的世界，過早暴露這些禁忌般的力量，無異于自尋死路。尤其是他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貧民。

“藏好，活下去，然后……吃掉所有擋路的。”林玄在心中默念，這是他在泥潭里悟出的唯一生存法則。

***

博城一中巨大的操場被臨時布置成了覺醒場地。陽光有些刺眼，空氣燥熱。看臺上坐滿了衣著光鮮的家長和學生代表，前排自然是穆卓云、穆寧雪等博城最頂尖的人物，他們周圍形成一種無形的氣場，隔絕了喧囂和塵埃。穆寧雪一身素白，清冷如雪山之蓮，對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漠不關心。

而操場邊緣，靠近圍墻的地方，稀稀拉拉站著一小群衣著破舊、神色緊張又帶著強烈期盼的少年少女。他們是來自西區和其他貧民聚居點的孩子，是“花錢買來機會”的人。他們與看臺上的“精英”們涇渭分明，如同兩個世界。林玄就站在他們中間，毫不起眼，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低著頭，仿佛要將自己縮進地面的陰影里。

周圍偶爾投來輕蔑的目光，看臺上的竊竊私語也隱約可聞：

“嘖，又來了，每年都有幾個西區的垃圾想碰運氣。”

“浪費資源，覺醒石的能量給他們用都是暴殄天物。”

“看那個小子，瘦得跟竹竿似的，能覺醒個啥？水系沖廁所嗎？哈哈！”

“別這么說，萬一覺醒個光系，以后還能去教堂給人點蠟燭呢！”

穆卓云坐在舒適的椅子上，端著茶杯，目光掃過邊緣那群貧民學生，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他身邊有人諂笑著附和：“穆家主說的是，血脈和資源才是根本，這些下等人……”

林玄仿佛什么都沒聽見，他的心跳平穩，呼吸悠長。只有他自己知道，當他的手即將按上那塊散發著磅礴魔能波動的覺醒石時，意識海深處那五個沉寂的“星系”微微震顫了一下，隨即又被一股更強大的意志強行按回沉寂狀態。

“下一個，西區，林玄！”

負責點名的老師聲音里帶著一絲公事公辦的不耐煩。

林玄深吸一口氣，在無數道或好奇、或鄙夷、或漠然的目光注視下，一步步走向場地中央那塊巨大的覺醒石。他能感覺到看臺上穆寧雪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但也僅此而已。

他伸出因為長期勞作而略顯粗糙的手，穩穩地按在了冰涼的覺醒石表面。

嗡——

覺醒石內部的光芒開始流轉，如同星云旋動。

一秒，兩秒……

光芒似乎有些遲疑，有些黯淡。

看臺上已經有人發出了低低的嗤笑聲。

就在這時，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純白光芒**，如同風中殘燭，極其不穩定地從林玄掌心與覺醒石的接觸點散發出來。光芒微弱，顏色純凈，卻毫無力量感，仿佛隨時會熄滅。

“光系！”負責記錄的老師大聲宣布，聲音里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平淡，甚至帶著點“浪費名額”的意味。

“嗤——”

“哈哈哈！果然是光系！”

“我就說吧！西區的垃圾，能覺醒個光系都是祖墳冒青煙了！”

“這亮度……嘖嘖，廢中之廢啊！”

“以后可以去給人當人形燈泡了，哈哈！”

哄笑聲、嘲諷聲毫不掩飾地從看臺和操場四周響起。那些來自西區的同伴，有的露出失望，有的則是同病相憐的苦澀，也有的帶著一絲微妙的“還好不是我”的慶幸。

穆卓云輕抿了一口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看到了一只無關緊要的螻蟻。他旁邊的隨從低聲笑道：“家主，看來我們博城的‘希望之光’又多了一盞微弱的蠟燭。”

穆寧雪清冷的眸子看著場地中央那個低著頭、被白光微弱籠罩的瘦削身影，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下眉。那光芒……微弱得可憐，卻異常純凈。但也僅此而已。她很快移開了目光，仿佛從未關注過。

林玄緩緩收回手，掌心那微弱的光芒瞬間熄滅。他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羞恥，沒有失望，只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他默默地走回西區學生所在的邊緣區域，重新將自己隱入人群的陰影里，仿佛剛才經歷的一切與他無關。

只有在他低垂的眼簾深處，那抹極致的平靜之下，才有一絲冰冷的幽光一閃而逝。

光系？

很好。

這層完美的偽裝，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博城的棋盤已經擺好，而他這個剛剛被所有人標記為“廢物”的貧民棋子，將用誰也無法想象的方式，悄然落子。

當災難降臨，當黑暗吞噬一切，當所謂的“天才”們陷入絕望時，他們才會驚恐地發現，那個被他們踩在腳下的泥潭里，爬出來的并非溫順的羔羊，而是一頭披著羊皮、早已將獠牙磨得鋒利的……禁忌邪神。

神圣的光輝？時空的權柄？蝕骨的劇毒？操控心靈的絲線？毀滅與治愈并存的魔音？

還有那看似最無害的光……當它亮到極致，亦可焚盡一切虛妄與黑暗。

他的底牌，足以掀翻的不止是牌桌，而是整個世界的秩序。

林玄站在陰影里，感受著體內五個沉睡巨獸的脈動，嘴角勾起一絲無人察覺的、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博城，準備好迎接來自泥潭深處的“微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