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站在校場邊,望著天際泛起的魚肚白。昨夜那場雨下得急,泥地里還殘留著水洼,倒映出他緊抿的嘴角和眉心的褶皺。
十五歲,這是他第一次隨軍出征。
不是紙上談兵,不是沙盤推演,而是真正的戰場。
戰鼓聲從遠處傳來,秦軍正在集結。他低頭看了眼腰間佩劍,劍柄上的紋路已被汗水浸潤,掌心一握,竟是微微打滑。
“少主,將軍讓你去中軍帳。”一名傳令兵跑來,氣喘吁吁。
王翦點頭,沒說話,轉身便走。他的腳步沉穩,每一步都踩在泥濘里,卻沒留下深痕。他知道,父親王龁并不看好他上戰場,這次只是試探。
可他要的,是證明自己不只是個會畫地圖的書生。
中軍帳內,王龁正與幾位將領商議軍情。見王翦進來,幾人皆是一愣。
“你來做什么?”王龁語氣冷淡。
“請戰。”王翦聲音不大,卻清晰。
眾將面面相覷。
“你還太小。”一名副將搖頭,“戰場上刀槍無眼,豈是你逞英雄的地方?”
“我十五了。”王翦抬頭直視父親,“比您當年初次出征時還大兩歲。”
王龁眉頭擰成疙瘩,沉默片刻,才道:“若真想上陣,就去前營守糧道。”
“糧道?”王翦眼神一凜。
那是最危險的位置之一,常被敵軍突襲。
但他沒有猶豫,只說了一句:“我去。”
太陽升起時,王翦已站在糧道哨崗上。風裹著血腥味吹過,遠處山林間隱隱有鳥群驚飛。
他握緊佩劍,心跳如擂鼓。
忽然,一聲尖銳的號角撕裂寂靜。
緊接著,馬蹄聲如雷——義渠騎兵殺到!
數十騎黑影從林中沖出,鐵蹄踏碎枯枝,長矛閃爍寒光。秦軍尚未列陣,頓時陷入混亂。
王翦瞳孔一縮,瞬間明白對方的目標:中軍大營!
“攔住他們!”他大喝一聲,拔劍而出。
幾個士兵慌忙迎敵,卻被輕易斬于馬下。眼看敵騎即將突破防線,王翦咬牙,猛地扯開外甲,露出結實的上身。
血珠順著傷口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紅點。
他赤膊沖入敵陣,如同一頭猛虎撲向獵物。
義渠騎兵愣了一下,隨即揮刀砍來。
王翦側身一閃,左手抓住敵人腳踝,借力一拽,竟生生將那人從馬上拖下!
“給我下來!”他怒吼,右拳狠狠砸在敵將胸口。
那人悶哼一聲,跌落馬背,還未起身,王翦已一腳踩在他胸口。
“誰是你們領頭?”他低聲問,眼中殺意翻涌。
那人滿臉震驚,顯然沒想到一個少年竟能如此兇悍。
王翦不等他回答,俯身一把掐住其喉嚨,提起來就往地上摔!
“說!”他怒目圓睜。
那人終于開口:“是……是左翼將軍烏烈。”
王翦冷笑一聲,拎著他就往回走。
義渠騎兵見狀,攻勢稍緩。王翦趁機高喊:“敵將已被擒!全軍結陣!”
秦軍士氣大振,迅速組織反擊。義渠騎兵見勢不妙,只得撤退。
戰后,中軍大營一片狼藉。
王翦坐在營帳前,背上一道深深的傷疤還在滲血。他低頭看著手中酒囊,里面裝的是烈酒。
“干了。”他仰頭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覺順喉而下。
“好膽色。”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王翦回頭,見嬴異人緩步走來。這位未來的秦王穿著輕甲,神情嚴肅,但眼中卻藏著一絲欣賞。
“十五歲能赤膊擒敵將,秦國難得。”嬴異人走近幾步,從懷中取出一枚青銅墜。
“這是虎頭墜,先王所賜。今日你以虎之勢破敵,配得上它。”
王翦接過,入手沉甸甸的,正面刻著一只咆哮的猛虎,背面隱約可見篆文,似是“見符如見先王”。
他沒多問,只將它系于頸間。
“謝公子。”他說。
嬴異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你會成為真正的虎。”
王翦抬頭看他一眼,眼神堅定。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夜幕降臨,營地篝火熊熊。
王翦獨自坐在角落,清洗背上的傷口。血水混著酒水滴落在泥地上,發出滋滋聲響。
他閉上眼,腦海中閃過白天那一戰的每一個細節。
敵將揮棒的破風聲、自己貼身近戰的剎那、鮮血噴濺在臉上的溫度……
“還不夠。”他喃喃自語。
這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他要用這雙手,打出屬于自己的天地。
哪怕背上再多幾道傷疤,也在所不惜。
因為他知道,真正的王者,從來都是用傷疤鋪路的。
遠處,一只鷹掠過夜空,發出一聲長鳴。
王翦睜開眼,望向天際。
風,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