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無數銀針般刺向擋風玻璃，雨刷器徒勞地左右擺動，幾乎跟不上暴雨的節奏。季瑤緊握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發白，眼睛瞇成一條縫，試圖看清前方模糊的道路。

“該死！“她猛踩剎車，車子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半圈才停下。導航屏幕上顯示“信號丟失“的紅色警告不斷閃爍，而窗外除了雨幕和偶爾劃過的閃電，什么都看不見。

季瑤掏出手機，同樣沒有信號。她看了眼時間——晚上10:23。按照計劃，她現在應該已經到達青巒鎮，坐在姑姑家的壁爐前喝熱可可了，而不是被困在這條該死的山路上。

一道閃電劈下，瞬間照亮了路邊一塊傾斜的路牌：松林療養院，前方500米。

“療養院？“季瑤皺眉。她不記得地圖上有這個標記。但眼下，她需要找個地方避雨，至少等到暴雨停歇或者手機恢復信號。

車子緩緩前行，輪胎碾過積水發出沉悶的聲響。五百米后，一棟哥特式建筑在閃電中若隱若現——尖頂、拱窗，外墻爬滿了深色的藤蔓植物，在雨夜中顯得格外陰森。

季瑤猶豫了一秒，隨后抓起背包沖進雨中。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她的外套，她小跑著登上石階，用力敲打厚重的橡木門。

沒有回應。

她又敲了敲，這次更加用力。“有人嗎？我的車拋錨了，需要幫助！“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張蒼老的臉出現在門縫中。老人約莫六十多歲，灰白的頭發稀疏地貼在頭皮上，

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季瑤。

“什么事？“他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先生，我的車拋錨了，外面雨太大，我能進來避一避嗎？“季瑤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只需要等到雨小一點，或者能打電話叫救援。“

老人沉默了幾秒，然后緩緩拉開門。“進來吧，外面不安全。“

季瑤踏入大廳，一股霉味混合著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昏暗的燈光下，她看到寬敞的大廳里擺放著幾張破舊的沙發，墻上掛著幾幅已經褪色的風景畫。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對大門的一幅巨大肖像——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眼睛似乎正盯著每一個進入的人。

“這是...療養院？“季瑤環顧四周，注意到角落里堆放著一些醫療設備，上面落滿了灰塵。

“松林療養院，已經運營了四十年。“老人鎖上門，金屬碰撞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我是林德，這里的看護人。“

“季瑤。“她伸出手，但林德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握手的打算。“這里...還有其他工作人員嗎？“

“只有我。“林德轉身走向走廊，“跟我來，給你找個房間休息。“

季瑤跟上他的腳步，注意到林德走路時左腿有些跛。走廊兩側是一扇扇緊閉的門，墻上的壁燈發出微弱的黃光，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這里有多少病人？“季瑤問道，她的聲音在走廊里產生輕微的回音。

“現在不多。“林德的回答簡短而生硬，“大部分區域已經關閉了。“

他們經過一個岔路口時，季瑤隱約聽到樓上傳來小孩的笑聲，清脆卻突兀。她停下腳步，“上面有人？“

林德頭也不回，“你聽錯了。這里沒有孩子。“

季瑤皺眉，但沒再追問。他們來到四樓，林德用一把老式鑰匙打開402號房門。房間出乎意料地整潔——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還有一個小浴室。

“你可以在這里休息。明早雨停了再走。“林德遞給她鑰匙，“不要隨意走動，有些病人...不喜歡被打擾。“

“謝謝。“季瑤接過鑰匙，突然注意到林德右手腕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動物咬傷的。

林德迅速把手收回袖子里，“浴室有熱水，但不要用太久。電力系統老舊。“說完，他轉身離開，腳步聲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季瑤關上門，靠在門上長舒一口氣。房間比外面溫暖，但依然有種說不出的寒意。她脫下濕外套掛在椅背上，然后檢查手機——依然沒有信號。

浴室的熱水確實如林德所說，時斷時續。季瑤快速沖了個澡，換上背包里的干凈衣服。當她擦著頭發走出浴室時，注意到書桌抽屜微微開著，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

出于好奇，她拉開抽屜——一本皮質封面的日記本躺在里面，邊緣已經泛黃。季瑤猶豫了一下，還是翻開了第一頁。

“1987年9月15日。他們把我安排在這個房間。林德說這只是暫時的，但我能感覺到，他們不打算讓我離開...“

季瑤的心跳加速。她快速翻到下一頁。

“9月17日。夜里又聽到那些聲音了。林德說是我幻聽，但我知道他們在樓下做什么。上帝啊，救救我...“

日記的最后一頁被撕掉了，只剩下邊緣的殘片。季瑤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她合上日記本，突然聽到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像是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季瑤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門邊。腳步聲在門外停下，接著是什么東西輕輕刮擦門板的聲音——一下、兩下...

“誰在那里？“季瑤鼓起勇氣問道。

沒有回答。幾秒鐘后，腳步聲再次響起，漸漸遠去。

季瑤決定不再多想，可能是其他病人走錯了路。她關掉燈躺在床上，疲憊很快戰勝了恐懼，將她拖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將她驚醒。季瑤猛地坐起，房間里一片漆黑。聲音似乎來自走廊——像是有人在拖動什么重物。

然后是低語聲，幾個人在急促地交談，但聽不清內容。

季瑤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

“...必須在天亮前完成...“一個男聲說，聽起來像是林德。

“...這次不一樣...她能看見...“另一個聲音回答，音調更高，帶著恐懼。

一聲悶響，然后是痛苦的呻吟。季瑤捂住嘴，心跳如鼓。她輕輕轉動門把手，將門打開一條縫。

走廊盡頭，林德和另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拖著一個蠕動的大袋子向樓梯方向移動。袋子里的東西——或者說人——在掙扎，發出嗚咽聲。

季瑤正要關上門，突然感到一陣冰冷的氣息吹在脖子上。她僵住了，緩緩轉頭。

一個穿著白色睡裙的小女孩站在她身后，蒼白的面孔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光澤。女孩約莫七八歲，黑色長發垂到腰間，眼睛大得不自然。

“不要相信他。“女孩輕聲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會把你帶到地下室。“

季瑤倒吸一口冷氣，后退時撞到了門板，發出“砰“的一聲響。走廊盡頭的兩個人立刻停下動作，朝這邊看來。

“誰在那里？“林德的聲音變得尖銳。

季瑤再回頭，小女孩已經不見了，仿佛從未出現過。她迅速關上門并鎖好，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雙手發抖。

腳步聲接近，停在門外。

“季小姐？“林德敲門，“你還好嗎？“

季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我做了個噩夢，沒事。“

門外沉默了幾秒。“好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在一樓辦公室。“腳步聲再次遠去。

季瑤等到完全聽不見聲音后才站起來，雙腿仍然發軟。她打開床頭燈，環顧房間——沒有小女孩的蹤跡。但書桌上，那本日記本現在攤開著，翻到了之前被撕掉的那頁殘余部分。

上面只有兩個用紅墨水寫的大字：

“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