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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青燈照影

  • 大道殘頁
  • 作家DW2Spa
  • 2841字
  • 2025-07-11 21:29:58

一、落雨鎮(zhèn)

大夏歷 9987年,谷雨未過,南疆的雨卻像失了控的飛劍,把落雨鎮(zhèn)的黑瓦打出點(diǎn)點(diǎn)白坑。

沈漁蹲在鎮(zhèn)口的青石階上,斗笠壓得極低,只露出半截蒼白下頜。他懷里抱著一盞青燈,燈罩裂了縫,雨水順著裂縫滲進(jìn)去,火苗卻倔強(qiáng)地亮著,像是誰也不肯先低頭。

“燈骨是幽銅,燈罩是鮫綃,兩樣都絕跡了三百年?!?

老槐書肆的掌柜柳先生用指尖敲了敲燈骨,聲音沙啞得像舊木魚,“修不了,也買不起?!?

沈漁把斗笠往上抬了抬,露出一雙極黑的眼。那雙眼像兩口井,深得照不見底。

“先生只管道價(jià)?!?

柳先生望著那雙眼,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還是個(gè)儒修時(shí),曾在皇京司天監(jiān)的“星隕井”里見過同樣的黑。

他咽了口唾沫,伸出兩根手指:“兩千靈銖。”

沈漁沒說話,只從懷里摸出一頁殘紙。

紙色黃舊,邊角焦卷,卻流轉(zhuǎn)著細(xì)碎的星輝,像把一整條銀河碾碎了撒在上面。

柳先生只看一眼,臉色唰地慘白,整個(gè)人幾乎從瘸腿上滑下去。

“大道……殘頁?”

沈漁點(diǎn)頭。

“你從哪得來?”柳先生的嗓子破了音。

“我娘留下的。”沈漁聲音很輕,“她死前說,燈在,人在;燈滅,人亡?!?

柳先生抖著手想去摸那頁紙,指尖尚未觸及,紙上的星輝忽然暴漲,化作一柄三寸小劍,懸在他眉心。

“別碰。”沈漁說。

小劍嗡鳴一聲,重新散成星輝,歸于紙上。

柳先生僵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呼吸:“這燈……是你娘從‘歸墟’帶出來的?”

沈漁搖頭:“她沒說?!?

雨忽然大了起來,砸在瓦上像萬箭齊發(fā)。

柳先生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今晚子時(shí),你到書肆后院來。我替你修燈,但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馬蹄聲。

三騎黑衣,無面鐵甲,腰懸長(zhǎng)刀,刀鞘漆黑,像是從夜色里直接削出來的。

為首之人翻身下馬,雨水順著鐵甲滑下,竟不沾一滴。

“奉幽都司命,查緝叛修柳文舟?!甭曇舾糁F面?zhèn)鞒?,像兩塊銹鐵互相刮擦,“窩藏者,同罪?!?

柳先生臉色驟變,一把將沈漁推向后門:“走!”

沈漁沒動(dòng)。

他看見黑衣人腰間懸著一塊令牌,令牌上刻著“玄”字——那是大夏最暗處的刑司,專殺修士。

“先生是叛修?”沈漁問。

柳先生苦笑:“我曾是司天監(jiān)祭酒,因私閱禁書被通緝十年。今日之事,與你無關(guān)?!?

黑衣人已破門而入。

刀光如匹練,直取柳先生首級(jí)。

沈漁忽然抬手,青燈光芒暴漲,化作一道青虹,將刀光擊碎。

黑衣人踉蹌后退,鐵面裂開一道縫,露出里面干枯如樹皮的臉。

“幽銅燈?”黑衣人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緒,“你是——”

沈漁沒等他說完,抱著燈撞破后窗,消失在雨幕里。

二、殺人夜

雨更大了。

沈漁在巷子里狂奔,懷里的青燈越來越燙,像抱著一塊燒紅的炭。

他聽見身后有風(fēng)聲,回頭看見三道黑影如附骨之疽,腳尖點(diǎn)在雨幕上,竟不落地。

“御氣而行……至少是筑基后期?!鄙驖O心里一沉。

他只是個(gè)凡人。

前方是落雨渡,江面漆黑如墨,唯有一艘老渡船泊在岸邊,船頭掛著一盞白紙燈籠,燈籠上寫著一個(gè)“冥”字。

船家戴著斗笠,看不清臉,聲音卻清晰地穿過雨幕:“過江?”

沈漁沒猶豫,一步跳上船。

船家竹竿一點(diǎn),渡船無聲滑入江心。

黑衣人追到岸邊,卻忽然止步,像是看見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

“冥渡……”為首之人低聲道,“撤!”

三息之間,黑衣人退得干干凈凈。

沈漁松了口氣,正要向船家道謝,卻見對(duì)方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平滑如紙,只在眉心位置有一道裂縫,裂縫里滲出暗紅的光。

“幽都引路人。”船家聲音像是從裂縫里擠出來的,“燈給我。”

沈漁抱緊青燈。

船家伸出手指,在空氣里畫了一道符。

符成之時(shí),江面忽然裂開,一只青銅鬼面舟破浪而出,舟頭雕著惡鬼,雙目燃著綠火。

“歸墟開門,需以魂為祭?!贝覠o面的臉湊近,“你娘當(dāng)年也是這么過去的?!?

沈漁瞳孔驟縮。

鬼面舟上伸出無數(shù)蒼白手臂,將他拖入黑暗。

三、天璇宗

沈漁醒來時(shí),鼻尖縈繞著冷梅香。

冰玉榻,鮫綃帳,窗外是萬仞雪峰,陽光照在雪上,反射出七彩光暈。

榻邊坐著一個(gè)白衣女子,眉目如霜,膝上橫著一把劍,劍鞘雪白,竟無一絲紋路。

“我名柳寒煙。”女子開口,聲音像冰層下的水,“天璇宗劍脈真?zhèn)?。?

沈漁下意識(shí)去摸青燈,卻摸了個(gè)空。

“燈在劍冢?!绷疅熕坪踔浪谙胧裁?,“幽銅不滅,鮫綃可補(bǔ),但需以劍氣溫養(yǎng)三日?!?

沈漁坐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胸口多了一枚星紋,形狀像一片旋轉(zhuǎn)的雪花。

“大道殘頁與你神魂相契,已化作‘星契’。”柳寒煙指尖點(diǎn)在星紋上,一縷冰寒劍氣鉆入,星紋微微發(fā)亮,“從今日起,你是我寒煙峰的人。”

沈漁沉默片刻:“為什么救我?”

柳寒煙望向窗外雪峰,陽光在她睫毛上碎成細(xì)小的光斑:“因?yàn)槟隳锸俏規(guī)熃??!?

四、初入宗門

天璇宗分七脈,主峰直插云霄,如七柄倒懸之劍。

沈漁被安排在最偏僻的柴房,每日砍柴、挑水、清掃演武場(chǎng)。

夜里,青燈被送回。

燈罩的裂縫已用冰蠶絲補(bǔ)上,透出淡藍(lán)光暈。

沈漁抱著燈,忽然聽見一個(gè)聲音在耳邊響起:

“三日后,丹脈試毒,你將被獻(xiàn)祭。”

聲音低沉,像是從燈焰里滲出來的。

沈漁猛地坐起,燈焰恢復(fù)正常,仿佛剛才只是幻覺。

第二日,他砍柴時(shí)故意路過丹脈。

丹房外排著長(zhǎng)隊(duì),全是雜役弟子,每人領(lǐng)一碗黑湯。

輪到沈漁時(shí),他看見葛陰長(zhǎng)老站在高臺(tái)上,手里把玩著一只紫色蟾蜍。

“喝了它,若能活過七日,便可入內(nèi)門。”葛陰的聲音像鈍刀割肉,“若是死了……丹房正好缺幾味藥引?!?

沈漁低頭,看見黑湯里浮著一只眼珠,瞳孔還微微轉(zhuǎn)動(dòng)。

夜里,聲音再次響起:

“葛陰以活人魂魄煉‘噬魂丹’,你星紋初成,正是他最好的藥引。”

沈漁抱緊青燈,指尖發(fā)白。

三日后,丹房銅爐高九丈,爐壁刻滿噬魂紋。

十名雜役被依次投入爐中,慘叫只持續(xù)三息便歸于寂靜。

輪到沈漁時(shí),葛陰親自按著他肩膀:“別怕,很快。”

青燈忽然自飛而出,燈焰暴漲,化作一只青色火鳳。

火鳳啄碎銅爐,噬魂紋反噬,葛陰發(fā)出不似人聲的慘叫,整個(gè)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丹脈大亂。

沈漁趁亂逃出,卻在回廊撞見柳寒煙。

她執(zhí)劍而立,劍尖滴血:“我讓你別亂動(dòng)?!?

沈漁反問:“你早知道葛陰要用活人煉丹?”

柳寒煙沉默片刻:“天璇宗七脈,各懷鬼胎。你若不殺人,便被人殺。”

五、星紋覺醒

當(dāng)夜,沈漁胸口星紋灼熱,竟在皮膚上蔓延成一幅星圖。

星圖所指,正是天璇宗禁地——?jiǎng)!?

劍冢,埋十萬古劍。

傳說最深處有一柄“天淵”,可斬仙。

沈漁潛入劍冢,卻發(fā)現(xiàn)柳寒煙早已等候。

她遞過一把斷劍:“此劍名‘無咎’,曾斬落星辰。你若想活,便用它——?dú)⒘宋?。?

沈漁握劍的手在抖。

柳寒煙卻閉上眼:“動(dòng)手。否則,你會(huì)后悔。”

青燈忽然劇烈震顫,燈焰化作一張模糊的臉,聲音與沈漁有七分相似:

“別信她。她是你前世……親手?jǐn)貧⒌牡纻H。”

沈漁腦中轟然。

前世?道侶?被斬?

斷劍“無咎”發(fā)出悲鳴,劍身浮現(xiàn)裂痕,像在為誰哭泣。

劍冢深處,十萬古劍同時(shí)震顫,劍氣沖霄。

天璇宗上空,浮現(xiàn)一座倒懸山虛影——正是青燈曾照出的“歸墟”。

柳寒煙睜眼,眸中竟是金色豎瞳:“歸墟提前現(xiàn)世,說明十頁已聚其三。沈漁,你逃不掉了。”

沈漁握緊斷劍,一字一頓:

“那就——一起死?!?

劍冢崩,天璇宗滅。

青燈碎成七瓣,化作七道流光遁向十界。

沈漁與柳寒煙被卷入歸墟裂縫,生死不知。

唯有那頁殘紙,在廢墟中自燃,灰燼里浮現(xiàn)一行小字:

“第二頁,在幽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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