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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裂痕

從威尼斯回來后,林夏感覺自己像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冰窟。刻著沉船坐標的星形吊墜被她鎖進了抽屜最深處,仿佛那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她試圖將沈嶼的身影、他深邃的眼神、他掌心的溫度、以及那些精心編織的“線索”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她刻意避開了所有可能遇到他的時間和地點,周三的美術館,她甚至請了假。

然而,那枚左耳垂上的星形耳釘,卻像一枚無法摘除的烙印,時刻提醒著她與那個男人之間糾纏不清的聯系。沈嶼沒有主動聯系她,咖啡廳的“偶遇”也停止了。這種刻意的沉寂,反而讓林夏心頭那根弦繃得更緊,仿佛暴風雨前的死寂。

這份死寂,在一個陽光刺眼的午后,被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清脆聲響驟然打破。

林夏正在資料室核對展品清單,一個妝容精致得無懈可擊、穿著剪裁利落香奈兒套裙的女人徑直推門而入。她氣場強大,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瞬間讓狹小的資料室顯得更加逼仄。林夏認出了她——在財經雜志封面上見過,沈嶼的首席特助,蘇蔓。

“林小姐?”蘇蔓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冰冷而缺乏溫度,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她沒等林夏回應,便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啪”地一聲,重重摔在林夏面前的辦公桌上,灰塵被震得飛揚起來。

“沈總想見你。”蘇蔓的紅唇勾起一抹沒有笑意的弧度,“不過,在見他之前,我建議你先看看這些?!彼哪抗庀翊懔硕镜谋?,直直刺向林夏。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了她。她手指有些顫抖地解開文件袋的繞線,抽出里面的東西。

是一疊照片。

第一張:沈嶼坐在一間高級病房的椅子上,側影疲憊。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緊閉雙眼的少女,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少女的右耳垂上,戴著一枚清晰可見的——星形耳釘!款式與她左耳上的、沈星照片上的,如出一轍!

第二張、第三張……不同角度,同樣的場景。沈嶼或是在凝視少女,或是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但那份專注和沉重感,透過照片都壓得人喘不過氣。

照片下面,壓著一張泛黃的舊報紙剪報。頭條標題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刺入林夏的眼簾:

“青嶼灣海難慘劇:沈氏千金沈星失蹤,疑為唯一罹難者!另一幸存者重傷昏迷!”

旁邊還有一張小小的、打了馬賽克的黑白照片,依稀能看出是病床上的人影。報道日期:1995年8月19日。

“沈星小姐,沈總的親妹妹?!碧K蔓冰冷的聲音如同宣判,一字一句敲打在林夏心上,“十年前海難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而病床上這位,”她涂著猩紅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照片上昏迷的少女,“是當年那場海難的另一個幸存者,被救起時重傷昏迷,至今未醒。她的名字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被發現時,右耳上就戴著這枚沈家定制的星形耳釘?!?

蘇蔓向前逼近一步,身上昂貴的香水味此刻聞起來卻令人作嘔。她盯著林夏左耳上的耳釘,眼神充滿了赤裸裸的譏諷和殘忍:

“沈總找了他妹妹十年,也找了這枚耳釘十年。他資助尋人機構,篩選所有可能的信息,甚至……收集那些右耳戴著類似耳釘的女孩照片和資料。你以為他為什么接近你?為什么帶你去看畫展?為什么送你吊墜?因為你的耳朵上,也戴著這樣一枚星星!林夏,”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像冰刃刮過玻璃,“你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他用來填補內心空洞的——替代品!”

“替代品”三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林夏的天靈蓋上!她眼前一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仿佛又回到了十歲那年冰冷的手術室外。母親顫抖的聲音穿越時空,在她腦中尖銳地回響:

“夏夏……記住……別讓任何人告訴你,你是什么人的影子!”

此刻,母親臨終的警告與蘇蔓冷酷的宣判,完美地重疊在了一起,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將她這段時間以來所有隱秘的悸動、不安的猜測、甚至那一瞬間在東京星海下產生的動搖,都殘忍地切割、粉碎!

原來如此!所有的溫柔,所有關于藝術和哲學的探討,所有精心安排的旅行和“巧合”,都只是為了她左耳上這枚該死的星星!她只是一個承載著他人執念和痛苦的容器,一個用來懷念失蹤妹妹、寄托無處安放情感的“影子”!

屈辱、憤怒、被欺騙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她。她猛地抬手捂住左耳,指尖狠狠摳進耳垂的皮膚,星形耳釘堅硬的銀邊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遠遠比不上心口的萬分之一。她看著照片上沈嶼凝視昏迷少女的側影,看著少女耳垂上那枚刺目的星星,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他在哪?”林夏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

蘇蔓報出了一個市中心頂級寫字樓的地址和樓層,紅唇彎起一個勝利而殘忍的弧度:“頂層,總裁辦公室。祝你好運,影子小姐?!?

林夏抓起那疊照片和剪報,像握著一把燒紅的烙鐵,沖出了資料室。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車、怎么沖進那座高聳入云的玻璃大廈、怎么無視前臺阻攔、怎么一路沖上頂層的。憤怒和巨大的傷痛給了她無窮的力量,也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總裁辦公室厚重的雙開木門被她猛地推開,撞在墻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城市天際線,夕陽的金輝給冰冷的現代家具鍍上了一層虛幻的暖色。沈嶼就站在窗邊,背對著門口。聽到巨響,他緩緩轉過身。

他的手里,正拿著那張沈星在海邊笑容燦爛的照片。他的指尖,溫柔地、近乎眷戀地,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少女右耳垂的位置——那枚星形耳釘所在的地方。

聽到門口的動靜,他抬起頭。當他的目光觸及沖進來的林夏,以及她因為憤怒和奔跑而漲紅的臉頰、劇烈起伏的胸口時,他眼底那絲面對照片時才有的、罕見的溫柔,如同遭遇了極寒的北風,瞬間凍結成冰!那冰層之下,是毫不掩飾的驚愕、被打擾的慍怒,以及……一種林夏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近乎冰冷的厭煩。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林夏的左耳垂上。那枚星形耳釘在夕陽的余暉下,反射著刺目的、挑釁般的光芒。

“沈嶼!”林夏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著,她揚了揚手中的照片,像在揮舞著控訴的旗幟,“告訴我!她是誰?!”她指向照片上昏迷的少女。

沈嶼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冰。他放下手中的照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用一種極其平靜,卻比任何怒吼都更傷人的語調,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

“你只是她的影子。”他的目光掃過她左耳的耳釘,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令他極度厭棄的贗品,“一個……還算合格的影子。但現在,”他繞過寬大的辦公桌,猛地拉開最底層的抽屜,嘩啦一聲,將里面所有的東西粗暴地倒在了光潔如鏡的桌面上!

叮叮當當一陣清脆的響聲!

十幾枚、甚至幾十枚星形吊墜滾落在桌面上!材質各異——有銀的、有鑲鉆的、有琺瑯彩繪的,但形狀無一例外,都是那簡潔的星形!它們反射著夕陽的光,像一堆廉價而冰冷的垃圾。

“游戲該結束了?!鄙驇Z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卻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夏的心臟?!澳弥@些,離開。”

看著桌面上那堆刺眼的、象征著無數個“她”的星形吊墜,林夏最后一絲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原來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唯一一個!他像收集標本一樣,收集著所有戴著類似星星的女孩!而她,不過是其中最新、最“合格”的一個“玩具”!

“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一聲凄厲的、帶著哭腔的嘶吼從林夏喉嚨里爆發出來!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像火山一樣噴發!她猛地撲過去,抓起桌上那一大把冰冷刺骨的星形吊墜,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沈嶼身后那面巨大的、象征著權力和財富的落地玻璃幕墻!

嘩啦啦——!?。?

震耳欲聾的碎裂聲響起!鋼化玻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然后在一個點上轟然爆裂開一個巨大的缺口!無數的玻璃碎片如同晶瑩的冰雹,裹挾著夕陽最后的余暉,從幾十層的高空向著城市街道飛墜而下!樓下傳來隱約的驚呼和汽車尖銳的警報聲!

碎片墜落的光影中,林夏看到沈嶼的臉上瞬間褪盡了血色,那雙總是深邃平靜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以及……一種被她的暴烈行為徹底刺傷的、深不見底的痛苦。

“林夏——!”在她轉身,帶著滿身狼狽和心碎沖向門口時,沈嶼撕心裂肺的嘶吼聲追了上來,那聲音里充滿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種林夏無法理解的絕望,“這不是你的錯——?。?!”

但那聲吶喊,此刻聽在林夏耳中,無異于最虛偽的辯解和最殘忍的嘲弄。她沒有回頭,淚水在沖出辦公室的瞬間決堤而下,模糊了電梯冰冷的金屬門,模糊了樓下街道閃爍的警燈和圍觀的人群,模糊了整個世界。

不是她的錯?那是誰的錯?是他!是這個用虛假的溫柔將她拖入深淵、又殘忍地告訴她只是一個“影子”的惡魔!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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