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見蘇晴雪，也是在戰場上。

那是一次慘烈的獸潮攻城，他注意到了那個在尸山血海中，明明怕得發抖，卻依舊咬牙堅持的女武者。

她就是蘇晴雪。

戰斗結束后，他找到了她。

她滿身是血，虛弱得像一朵風雨中飄搖的小白花。

那一刻，她身上那種脆弱而又堅韌的氣質，深深地觸動了陳凡。

他天真地以為，娶了她，就像是給自己那顆漂泊不定的心，找到了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

所以，他不顧蕭然哭紅的雙眼，毅然決然地娶了蘇晴雪。

現在想來，這真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可笑，最愚蠢的決定。

他所謂的“港灣”，最后卻成為了一個致命的陷阱！

“陳凡哥！”蕭然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醒。

她看到陳凡慘白的臉色，心疼得無以復加。

“我剛接到劉眉的傳訊，她得意洋洋地告訴我，你們今天要離婚！這個女人……”

劉眉是蘇晴雪最好的閨蜜。

原來，是她故意通知的。

是為了炫耀，也是為了羞辱。

“蕭然，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跟你沒關系！”蘇晴雪看到蕭然，眉頭皺得更緊了。

“沒關系？”

蕭然氣笑了，她指著蘇晴雪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忘了是誰把你從獸潮里救出來的嗎？是陳凡哥！”

“你忘了是誰把自己的修煉資源全都讓給你，助你沖上武皇的嗎？是陳凡哥！”

“十年前，他為了保護所有人，差點死在戰場上！”

“現在他只是受了傷，你就嫌棄他了？就要踩著他的尸骨往上爬？”

“蘇晴雪，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蕭然的罵聲，字字誅心。

蘇晴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我沒有！”她強行辯解道，“等我成了武帝，我會保護他！”

“保護他？等你成了武帝，他已經是個廢人了！你還會保護他嗎？！”

“他掉下武帝境界，那些仇家會放過他嗎？”

“你所謂的保護，不過是給他收尸！你就是自私！”

蕭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虛偽的借口。

看著眼前這一幕，陳凡的心里五味雜陳。

有感動，但更多的是悲哀。

他最親密的愛人，要用他的命去鋪路。

而一個他刻意疏遠的妹妹，卻在為他拼命。

何等的諷刺。

他伸出手，拉住了情緒激動的蕭然。

“然然，別說了。”他的聲音很平靜。

“陳凡哥！”蕭然回頭，眼眶都紅了，“你不能答應她！你一旦跌落境界，就真的死定了！”

陳凡看著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種蕭然看不懂的釋然。

“沒用的。”他搖了搖頭，然后轉頭，重新看向蘇晴雪。

他的眼神，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痛苦和掙扎，只剩下一種死寂般的平靜。

“我答應你。”

“我們離婚。”

……

武道聯盟，天道碑廣場。

這里是整個城市最神圣的地方。

當陳凡和蕭然抵達時，廣場上已經站了不少人。

為首的，正是蘇晴雪。

她的身邊，簇擁著她的家人和閨蜜，像眾星捧月一般。

一個面容威嚴的男人，是她的父親蘇振華。

他看著陳凡的眼神，冰冷而又淡漠，仿佛在看一件器物。

一個穿著時髦的女人，是她的閨蜜劉眉。

她挽著蘇晴雪的胳膊，看向陳凡和蕭然的目光里，充滿了譏諷和得意。

還有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是蘇晴雪的堂弟蘇浩。

他一向看不起陳凡這個“病秧子”姐夫，此刻更是昂著頭，玩味地看著陳凡。

他們就像一群準備享用盛宴的獵人，而陳凡，就是那頭即將被分割的獵物。

“喲，這不是我們曾經的鎮世武帝嗎？”

“怎么，終于想通了，肯來成全我們家晴雪了？”

劉眉陰陽怪氣地開口，聲音尖銳刺耳。

她一直覺得，陳凡就是個絆腳石。

十年前，她眼睜睜看著天賦異稟的閨蜜，嫁給了一個當世武帝。

可轉眼間，武帝就成了廢人！

這十年，她看著晴雪被這個廢人拖累，青春耗盡，修為停滯，她比誰都心急！

在她看來，陳凡早就該死了，是他耽誤了晴雪十年！

陳凡沒有理她，他的目光，越過這些人，落在了那塊冰冷的天道碑上。

十多年前，他就是在這里，牽著蘇晴雪的手，烙下了他們的結婚誓約。

那天的陽光很好，她笑得很甜。

恍如隔世。

“姐夫，哦不，馬上就不是了！”

蘇浩嗤笑一聲，上下打量著陳凡。

“看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還真是可憐啊！”

“不過你也別怪我姐，要怪就怪你自己沒用，成了個廢人！”

“現在用你這點殘渣余孽，助我姐登臨帝位，也算是你這輩子做的唯一一件有價值的事了！”

蘇浩的怨氣其實和劉眉差不多，都是覺得陳凡這個廢人耽誤了自己的姐姐。

至于陳凡曾經為了保護人族立下的功績？

那都是十年前的老黃歷了好吧？

現在守護人族的，是像他們蘇家這樣的武道大家族！和陳凡還有什么關系？

“你閉嘴！”蕭然怒不可遏，武王的氣勢就要爆發。

“怎么？想動手？”蘇浩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囂張。

“一個區區武王，也敢在這里放肆？”

“等我姐成了女帝，你們蕭家在她面前，屁都不是！”

他之所以敢這么說，是因為蘇家本就是頂級武道世家，族中武皇強者不止一位，蘇振華更是半步武帝！

蘇家缺的，只是一位真正的武帝來鎮壓氣運！

一旦蘇晴雪稱帝，蘇家便能一躍成為凌駕于所有世家之上的“帝族”！

屆時，別說一個蕭然，就是整個蕭家，在擁有武帝的蘇家面前，也翻不起浪花！

“你！”蕭然氣得渾身發抖，卻被陳凡按住了肩膀。

“跟狗，是講不通道理的。”陳凡淡淡地說道。

“你說誰是狗！”蘇浩勃然大怒。

“好了，都少說兩句。”

蘇晴雪終于開口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陳凡。

“陳凡，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勸你痛快一點，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陳凡笑了，笑得無比悲涼，“用我的命，換你的前程，你管這叫‘好聚好散’？”

“別給臉不要臉！”劉眉尖聲叫道。

她湊到蘇晴雪耳邊，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聲音，得意地低語：

“晴雪，別跟他廢話！我準備的‘證據’，萬無一失！”

“只要他不配合，我們就拿出‘證據’！說他婚內與蕭然私通！”

“到時候天道強制執行，他死得更快，還一身污名！”

原來，他們連后路都想好了。

不僅要他的命，還要毀掉他的名聲，甚至，還要把蕭然也拖下水。

何其歹毒！

陳凡的心，徹底冷了，冷得像萬年玄冰。

他看了一眼身旁臉色煞白、嘴唇都在顫抖的蕭然，知道自己不能再讓她為自己爭辯下去了。

多說一句，都是在給這些人潑臟水的機會。

“好。”

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走向天道碑。

他的背影，在眾人眼中，顯得有些蕭索，有些落寞，但卻挺得筆直。

就像一桿永不彎折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