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三從信息中回神，單手打字的速度并不快，用了平常兩倍的時間才結束，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又看了眼外面的天，不早了。

他停下拍背的動作，往旁邊挪，直到拉開距離才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整理下自己的衣服，又把該帶的東西帶上，這邊掀開被子。

微云一直蒙在被子里，有鳳三一直給他拍背以及時不時幫忙，齊肩發并沒有凌亂地把臉都蓋住，伸手把滑到前面的發給他往旁邊撩，露出紅潤的臉蛋，似乎在做夢，眼珠動得有些頻繁，長睫顫個不停，鳳三彎腰，找好角度，一把把微云抱起來。

鳳三一邊輕聲喚著，一邊帶著人走進電梯，微云聽到了，但他并沒有選擇醒，整個身子努力蜷縮，這么一縮抵住了鳳三的脖子，感覺沒有脖子阻擋，能直接把腦袋抵在胸口處。

看了眼卡上顯示的位置信息，一個EV卡，一個EE卡，都在四樓。

鳳三拇指一滑，顯示的信息消失，卡還是黑色磨砂貼紙的樣子，只是他拇指距離貼紙還有一點距離，卡面似乎還貼了一層特殊的顯示屏幕。

按下四樓，鳳三等著電梯到達。邁出電梯便看到服務臺擺著幾個包裝袋子，就近的游戲機坐著兩個人。

鳳三朝那邊走去，隨后聽到了熟悉的配音聲音，腳步微頓，他抽出右手，單手托著微云的屁股，借著身體和右手捂住他的耳朵，確認無誤，才放心走到她們兩個身旁。

掃了一眼，鳳三就確定了玩的什么，楚言玩的是普通類型的吃瓜劇本，蔣悅玩的是帶星號的版本，看樣子還是黑色按鈕。他微微歪身，輕聲開口：“好玩嗎？”

“好……”蔣悅剛要回答，發覺聲音不太對，立馬抬頭看去，便看到鳳三抱著微云站在她身旁，她眼疾手快地退出，界面回到游戲城，“有事嗎？”

“不早了，該吃晚飯了。”鳳三提醒了一句，“這里提供的自助，不會有人提醒你們，你們得自己看著時間，尤其是你，別回去了，作息改不過來了。”以目前的情況看，微云之后還會和蔣悅合作，那蔣悅作息不規律，一定會影響到微云的，而微云還在成長，這是不行的。

蔣悅愣了下，后知后覺地看了眼時間，傍晚了欸，打游戲需要這么久嗎？思索著起身，拉著剛退出的楚言，把服務臺的包裝分給她一半。

“唔～”

微云發出很輕的聲音，闔著眼想伸個懶腰，后背便被按住，他茫然地睜開眼睛，就看到電梯和清晰的倒影，電梯門剛關上，他抓著鳳三的肩膀，往后仰著身子看向他：“干嘛抱我？”

現在又不是需要趕路的時候，可以直接叫醒他的。

“吃完飯有煙花秀，小云要看嗎？”鳳三沒回答微云的疑問，另起話題詢問。

微云想直接從鳳三身上跳下來，但電梯停了，鳳三往前一走，微云沒跳成。見狀，微云選擇打量四周，自助餐廳，不管是風格還是布局，都和鳳三給他買的那個酒店年卡差不多……

同一公司名下的產業？

這個公司好大啊，但他不認識。

鳳三把微云放下來，把一個盤子放進他手里，半拉著他一塊挑選晚飯，選完就近選了一個餐桌便準備吃飯。

蔣悅第一次來這里，不過倒聽說過不少事情，但也僅限聽說，不確定真假：“煙花秀在哪里放？”

鳳三瞥了眼這一整個南向的落地窗，片刻開口：“你猜這里為什么一整層都是落地窗？”

“哦～樂園中心放啊。”蔣悅立馬端起盤子，找了一個靠近落地窗且拍攝角度可以的位置，隨后借著桌上擺放的玻璃花瓶半固定自己的手機，然后調整數值角度。

楚言想了想，選了一個離她有一個桌的位置，可以欣賞煙花秀，也能看到蔣悅都干了什么。

“你腳步好輕。”

微云把盤子放下，坐在了旁邊，他叉了塊桃子放進嘴里，聲音淡淡。

鳳三微怔，眼神疑惑地看向微云。

“很輕，紙落地還有些許聲音，你落地無聲。”微云低著頭吃著他選的一些水果，慢條斯理說著自己觀察的內容。

“是嗎？”鳳三語氣驚訝，“可能因為我小時候習過武，不自覺就這樣了。”

習武……是這樣嗎？

微云腦袋里有不少疑惑，但又覺得說不準呢，畢竟之前和蔣悅拍的那個男女主一直打來打去的戲里，在拍攝夜晚潛行戲份，導演就要求他們盡可能做到腳步無聲，蔣悅就做到了。

“這樣啊。”微云點點頭。

楚言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看到了蔣悅打字回復言崢并交代了一下位置信息，也聽到了微云和鳳三的談話，等那邊響起兩道用餐的聲音，她才不動聲色地轉頭去瞧。

是發現了什么？

還是已經出了結果？

楚言微敲桌面，她得到的信息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只是論了解……瞥見蔣悅重新把手機放回去準備到時候錄制，她也拿起餐具吃起了飯。

吃飯的時候還有些夕陽，吃完飯天便黑了。微云被蔣悅拉到她那邊，調整姿勢被她拍照，還沒拍兩張，天空中突兀地綻放了藍色煙花。煙花秀開始了！

蔣悅急忙點開錄制，又把手機放回原位，幸好她提前找了位置，不然等吃完再來，可不一定能立馬找到。

放好，她便繞過去，不影響煙花畫面的同時，也能讓她和微云一塊兒出鏡。唯一的不好就是無法保證具體成果，這里可沒有導演，至于楚言，她現在是經紀人，和工作無關的她不管。

夜幕黑中透著幽深的紫色，隨著亮眼的藍色煙花綻放，天空被點亮，也多了一絲幽藍的色調。

“好看。”微云不清楚煙花秀秀的什么，但視野里盡是璀璨的煙花，藍得耀眼，對他來說，這就美極了。

蔣悅貼在落地窗上，她盯著空中的煙火，視線下移，這個酒店比較靠近樂園出口，且三層的位置并不能直接看到樂園中心，不過到看到了小一點的水上建筑和泳池。

明天可以先去這個小點的玩玩，然后再往中心那邊走。西邊也是有類似酒店的建筑，估計是為了方便。

看了眼那邊貼著玻璃的兩個人，楚言扭頭看向鳳三：“出結果了？”

鳳三微搖頭：“是我疏忽了。”

楚言微皺眉，有些奇怪的回答，難不成她的猜測有誤，她看向微云，盯著他背影沉思，不應該啊，照她得到的信息，微云就應該是鳳三所屬家族的那個小少爺，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一個錦衣玉食的寶貝會來到這里。

“你為什么來這里？”楚言把她認為可能遺漏的地方找出來，“是你被趕出來嗎？”

鳳三沉默，片刻他開口：“從另一個角度說，確實稱得上趕出來，因為我不得不離開。”

“那你當時？”楚言眉頭緊鎖，猜錯了？那鳳三這番舉動，是想玩替身？

“我說了，從另一個角度說。”鳳三微聳肩，“任何選擇不會因為一個因素影響而產生，從其他角度，這是我自愿的。而從奇妙的角度，這是命運指引我。”

真少爺？替身？楚言現在腦子快轉不動了，果然像這種鐘鳴鼎食之家不是她這等俗人能隨意窺探的，她深呼吸一下，問：“發生了什么事……能簡單說說嗎？”

“……我死了。”鳳三沉默片刻道。

楚言：“？？？”你在開玩笑嗎？

于是楚言的疑惑太過明顯，鳳三輕咳一聲補充：“怎么說呢，總之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我已經瀕臨死亡。”

“沒死成唄。”楚言了然點頭，估摸著身上的東西換了，間接造成了腳步無聲的情況，“那你干嘛離開？”

“那里亂了，影響了太多東西。”鳳三語氣不確定起來，“糾纏的因素太多了，像我這種基本都被扔了出來，等因素散開，然后再一一解決。沒解決前，回不去的。”

楚言：“……”這是本國語言嗎？這是科技世界嗎？給我干哪來了？

“沒懂？”鳳三摩挲下巴，他搖搖頭，“那我沒辦法了，還沒解決完，說不出。”

“說出來會怎樣？”楚言好奇問了一嘴，聞言突兀地脊背發涼，像是有什么盯上了她一樣，她謹慎地用余光瞥向四周，怎么回事？鬼還是怪？

“你會死。”鳳三靠在餐椅上，漫不經心地吐出三個字，見她打量四周且有所懷疑，他搖搖頭繼續道，“不是你想的，是……姑且能說是很科技的死法。”

楚言看向鳳三，腦回路一時間對上，腦袋里立馬出現兩個字，斬首。

日你大爺的，還真是科技死法，她是不是要謝恩，給她留了個全尸？

“誰？”誰能干出這事？楚言把剛才的猜測丟掉，她反而更好奇了，她現在的身份算是上了警察內部的名單，她出事，立馬警察趕來調查了。更別說她本身的實力、本來的勢力，以及鳳三這個目前合作對象，誰敢輕易拿她人頭？

鳳三鼓起嘴沒回，單方面結束了話題，他轉頭看向微云那邊，兩個人傻乎乎地站在那觀看，也不說坐下。

楚言get到什么意思，眼里多了絲不可置信，竟然是她熟悉的人，甚至是她親近的人！

楚言倒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只是那時候是什么情況，現在又是什么情況，她都金盆洗手從良許久了——雖然偶爾確實還關注一下下，認識的人都有意識挑選過，這時候再來個背刺，她是真的不想信。

鳳三無視楚言變得有些亂的心情，看了眼時間，起身走到微云身后，把他抱起來：“小云，不早了，該睡覺了。”

“我不困。”微云掙扎，外面的煙花秀還沒結束呢。

“咱們來這是玩的，難不成接下來，小云只在晚上玩嗎？晚上好多設施都是不開的。”鳳三調整著姿勢，一邊跟他講著，“我們回房間里，房間里也能看的。”

微云覺得有道理，便停下掙扎。

回到房間，微云這才打量起這里，便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煙花，鳳三把浴袍拿出來，把提供的睡衣擺在床上，輕拍他的背：“先去洗澡吧。”

“哦。”微云回頭，應了聲，拿著浴袍先進了浴室。

聽著門關上，鳳三拿出振動的手機，長按、輸入、進入，打開消息看發來的最新數據，數值起伏較大……他盯著數值起伏的時間，不禁用力按住手機。

還不行……

“你們說了什么？”

瞥見鳳三抱著人進了電梯，錄制結束，蔣悅拿回手機，去拿了一杯果汁，才落坐楚言身邊，調笑輕松中問她：“你們說了什么？”

“好奇？”楚言微微挑眉，“等你再大些再好奇吧，這不是你現在能碰的。”

“楚姐，我成年了，今年二十四了，很快就二十五，四舍五入，我也三十了呢。”蔣悅抱著果汁，揚著甜甜的笑，只是那雙眼眸帶著冷，“我為什么不可以知道呢？”

“蔣悅，我們幾個的渠道各不相同，但不代表我查不到你的事情。”楚言無視那雙沾染過人命而冷漠的眼眸，表情平淡，語氣是長輩教育小輩的柔和，“你干的事，還遠遠達不到我曾經做過的程度。或許你那位道長姐姐能從其他層面幫助你，但終有漏洞。”

楚言拿過她手里的果汁：“晚上了，就不要喝果汁了，喝點白開水比較好。”

“楚姐知道多少？”蔣悅眼眸恢復平常的熱情開朗，笑嘻嘻追問試探，“你知道治姐姐多少信息？”

“你猜。”楚言握拳輕輕敲了一下蔣悅的頭頂，“別搞什么小動作，這已經不是我們能隨意參與的了。”

“怎么，人類要死一半？”蔣悅撇撇嘴，不情愿回著，“那死的能不能限定個范圍，留下高良知、高道德的人。”

蔣悅想到了微云當時說的那反社會言論，get到了另一種意思，“雖然社會努力打造兩性平等，但兩性平等不等于人人平等，始終都是壞人壓迫好人，所以死的最好都是壞人。那樣社會才能真正人人平等。”

楚言瞇起眼睛，她不自覺捻了捻指腹，蔣悅年紀還小，背后又有涉及玄學的道長姐姐幫忙，可能有時候注意不到她脫口而出的話意味著什么。

食指指腹的溫度很低，不是人類的體溫，楚言想到她還沒來這里時，在那邊碰到的事，是鬼是怪，她不清楚，但存在的話，氣運、命運也必然有。

那蔣悅說的話，大概率會成真，就是不知以哪種形式發生，是她碰見的鬼怪，還是科技手段？

“蔣悅，你覺得鬼要怎么看？”楚言提出疑問。

“什么？”蔣悅有些疑惑，她迷茫地看著楚言，試圖猜測她的意思，但似乎她只是單純好奇，沉吟片刻，“這要看設定了啊。”

“拿小說舉例，有的鬼的誕生就是怨念之類，正常死亡直接進地府，有的則需要鬼差引導，有的就直接回歸天地，不存在輪回。”

“在這幾種設定里，有的鬼殺了害死自己的就執念了卻，有的則會越殺越多，有的呢鬼殺人需要提升，而提升是需要殺鬼，這就要分別論了。”

“第一種，停留在人世的鬼是怨念、執念之類造成的，了卻執念就能回歸地府進入輪回，那說明這個世界的規則可能有漏洞，但是相對完善的，鬼依舊是人，只不過是另一種形態。而這種情況倒符合網上說的地府是老家的說法，我記不清了，反正意思是這個來著，人鬼一家親。”

“第二種，哪怕了卻執念，依舊去殺無辜的人，殺無辜人前，受害者確實慘，但當選擇殺無辜人后，之前再慘，也已成加害者，鬼和人是兩種種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該殺。”

“第三種，鬼需要靠吃鬼、殺鬼來提升自己才能殺人，一種是正常鬼直接進地府，人世只有厲鬼之類，一種是正常鬼需要等鬼差來。那前一種，我目前不太清楚怎么解決，因為留在人世的是被禍害的。第二種的話，那絕對要插手干預，我可不想我家里人剛死，鬼魂就被別的鬼給吃了。”

“至于其他的，我好像沒看到過那種類型，不太能說上來。”蔣悅搖搖頭。

楚言了然地點點頭，她回憶一番當時碰到的場景，看起來他們這里是符合第一種的，了卻執念就能送鬼離開，只是那個鬼……執念是什么？

“楚姐，不能想那么多，不然要考慮更多。”蔣悅拍拍楚言的肩膀，把她的意識喚回來，“你想多了，漏洞可就出來了，比如留下的鬼是靠執念還是理智或是什么行動，如果一個鬼靠執念行動，那真的能是同類嗎？如果是理智，那怎么成的厲鬼？”

“如果所有厲鬼都去殺人才能了卻執念，那是不是證明只有輪回，沒有十八層地獄的懲罰？是不是間接摧毀了人世的秩序？”

蔣悅見楚言愣住，她嘖嘖搖頭：“楚姐，別想那么多，世界是發展的，人類是進步的，哪怕規則、律法之類目前還不完善，以后也會慢慢完善的。”

“照治姐姐的說法就是，生有生規，死有死律，非常人能領會。人生在世，遵紀守法，無愧自己。”

“要做一個高尚的人？”楚言輕笑一聲。

“Nonono！”蔣悅立馬搖頭，“高尚我做不到，我就是一個有點小心思的、碰到商場的免費試吃會讓自己吃飽飽的、會砍骨折價的、騎電動車不戴頭盔還載三個人等等、會占小便宜的普通正常人。”

“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在某些方面。”楚言把果汁喝了，無視她驚訝又委屈的表情，“不早了，上去休息吧，來這里不是玩的嗎，明天和他玩吧，我再試探點別的。”

“你試探出來了，難不成會告訴我？”蔣悅嘟著嘴，非常不開心地反問，“我又不會給你惹禍，還會幫你的。你不讓我幫，那你怎么不讓言姐跟過來，她不是以前你的手下嗎？不說排行老二的嗎？”

“她受過大傷，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跟我進行這種事情。”楚言嘆了口氣，“不過，我需要調查的時候，還是會讓她幫忙的。”

“我就說你從哪兒知道的治姐姐。”蔣悅扭頭哼了一聲，“你從言姐那套的。”

“鳳三那也有這信息。”楚言隨意提了一嘴。

“治姐姐和那邊的凰！”蔣悅急忙捂住自己的嘴，隨后可憐兮兮地看著楚言，“我什么都沒說。”

得到了準確答案，楚言揚起滿意的笑容：“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