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的喧囂仿佛還在耳邊嗡嗡作響,但我的世界重心,早已沉在組織那永不停歇的暗流之下。那些繁瑣事務像水草纏身,處理完一波,總有下一波涌來。
冰冷的藍光從指揮中心巨大的曲面屏幕上潑灑下來,舔舐著我的側臉。空氣里是設備低沉的嗡鳴和一種近乎凝滯的緊繃感。澤東航就坐在我旁邊,眉頭鎖得死緊,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快得只剩下殘影。屏幕上,代表我們核心數據庫的防火墻正遭受著前所未有的猛烈沖擊,猩紅的警告瘋狂閃爍,刺耳的蜂鳴像針一樣扎著神經。
“代號‘莫渡’……”澤東航的聲音壓抑著風暴,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攻擊源全球跳躍,超過三十個節點同時發動,手法……老辣得讓人心驚。他像是在試探我們的深淺,更像是在囂張地宣告他的存在。”
我的目光如同冰錐,死死釘在數據流的每一次詭異波動上。沒說話,但我知道自己周身散發的寒意讓整個指揮中心的氣壓又低了幾分。“找到規律。”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切開了警報的噪音,“攻擊都有目的和節奏。艾辰,分析他的行為模式,我要知道他想要什么,還有……他究竟是誰。”
就在這時,澤東航放在旁邊的加密通訊器像被燙到一樣劇烈震動起來。他瞥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比屏幕上的警報燈還要難看,手上的動作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凝滯。就是這一剎那!屏幕上,一道細微的防御裂縫被瞬間撕開,大量加密的數據包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魚,兇猛地鉆了進來!
“該死!”澤東航低吼一聲,雙手爆發出更快的速度進行補救。但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剛才那瞬間的失神。
“艾辰?”我側過頭,目光帶著審視的銳利。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翻涌的情緒,聲音里帶著一種被砂紙磨過的沙啞:“……澤家。管家說,老頭子這次……可能熬不過今晚了。”最后一個指令重重敲下,暫時堵住了那個漏洞,但他額角滲出的冷汗,已經分不清是高度緊張還是內心煎熬的產物。
死寂。只有機器低沉的嗡鳴在空曠的指揮室里回蕩。我看著澤東航緊握到指節發白、微微顫抖的拳頭,看著他眼中那片痛苦與恨意瘋狂撕扯的深淵。那種被血脈親情勒住喉嚨又狠狠摔在地上的感覺,我略懂。
“想去就去吧。”我的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這片沉重的死寂,“這里交給我。”
澤東航猛地抬頭,眼中是難以置信的掙扎和幾乎要溢出來的焦急:“凌!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代號‘莫渡’隨時可能……”
“澤東航!”我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砸在他心上,“那是你的父親。有些選擇,錯過了就是永遠。別讓自己后半輩子都困在‘來不及’的泥潭里。”我的目光掃過屏幕上依舊閃爍的紅光,語氣沉凝,“這里,有我頂著。天塌不下來。”
他眼中的風暴激烈地碰撞、翻騰。最終,那片冰封的恨意深處,似乎有什么堅硬的東西裂開了一道縫隙。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得如同揉碎了整個黑夜,最終只化為一個沉重到幾乎壓垮肩膀的點頭:“……我盡快回來。”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身影帶著風,迅速消失在門口。
我立刻坐到他剛才的位置,指尖落在還帶著他體溫的鍵盤上,敲擊的速度絲毫不慢。我的眼神專注而冰冷,仿佛剛才那個放走核心助手去處理家事的決策者不是我。調動資源,組織防御,構建反追蹤陷阱,同時,一條加密指令無聲地發送出去:“琪瀟,航有急事,立刻接手他負責的第三、第七組情報網,重點監控代號‘莫渡’所有可能的跳板節點。”
與此同時,謝家燈火輝煌的宴會廳里,氣氛卻是另一番景象。水晶吊燈折射著炫目的光,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謝慕雪穿著剪裁完美的禮服,臉上掛著屬于“獨孤喬雪”的、無可挑剔卻又疏離的淺笑,在賓客間周旋。她完美地將自己分割:一半是應付家族社交的精致軀殼,另一半意識,卻如同冰冷的幽靈,緊緊纏繞在遠方的指揮中心,與那個代號“莫渡”的幽靈隔空對峙。
“小雪,恭喜啊,全國最佳!真是謝家的驕傲!”一位世叔舉杯。
“您過獎了。”我微笑頷首,目光不經意掠過腕表。
“聽說要去國外讀研了?有志向!不過也要常回家看看。”一位夫人關切道。
“會的,謝謝。”她應付著,心思卻在飛速計算:澤東航到哪了?指揮中心的壓力峰值過去了嗎?
入口處一陣輕微的騷動。謝慕雪循聲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夜皓冥。
他就站在那里,深色西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俊朗的臉上噙著一抹若有似無、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他的目光穿過晃動的人影,精準地鎖定了她,帶著久別重逢的玩味,和一絲……深不見底的探究。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猛地攥緊。他怎么會在這里?偏偏是現在?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我的脊椎。我面上維持著平靜,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沒變,但端著酒杯的手指,卻不自覺地收緊了。
夜皓冥無視了周圍或驚艷或好奇的目光,徑直朝我走來。就在他離我只有幾步之遙,那股熟悉的、帶著侵略性的氣息幾乎要壓到我面前時,我隱藏在耳廓里的加密耳麥,傳來了元琪瀟急促到變調的聲音:
“凌!代號‘莫渡’……他攻破了我們一個次級數據庫!不是核心,但他留下了一樣東西……一份偽造得幾乎天衣無縫的文件!內容是……澤老先生心肌梗發作的入院記錄,還有一份……被篡改過的遺囑!上面顯示……澤東航是最大受益人!文件發送時間……就在航離開指揮中心后不到十分鐘!凌,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我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成冰。我看著眼前越走越近、笑容愈發加深的夜皓冥,澤東航離開時那復雜到極致的眼神猛地撞進腦海。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驚雷炸響:澤東航的離開,是代號‘莫渡’精心算計好的一環?還是……夜皓冥的突然出現,本身就是這個局的一部分?甚至……“莫渡”與夜皓冥,他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