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園的秋天總帶著點詩意，銀杏葉把路面鋪成金色的地毯。但林微然沒時間欣賞這些。

她的日程表精確到分鐘：早上六點半晨讀，八點到十二點專業課，下午泡在實驗室或參加商業社團的活動，晚上去做家教，回來還要啃到深夜的專業書。同宿舍的女生抱著薯片追韓劇時，她正在對著鏡子練習商務禮儀，把筷子夾在嘴角練微笑的弧度——禮儀課的老師說，真正的優雅是讓別人舒服，而不是生硬的模仿。

她像塊海綿，瘋狂吸收著一切能讓自己更“體面”的知識。學品酒時，她把不同年份的紅酒標簽抄在筆記本上，周末跑去紅酒專賣店，裝作要買的樣子聽店員講解；練插花時，她在網上找遍了歐洲皇室的花藝視頻，對著圖片一點點調整花枝的角度。有次社團組織去參加慈善晚宴，她穿著攢了三個月生活費買的黑色小禮裙，站在衣香鬢影的宴會廳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里的一切都和她想象的一樣，卻又比想象中更遙遠。

有人注意到了這個格外努力的女生。學生會主席趙宇辰第一次跟她搭話，是在經濟學原理的課堂上。他看著她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笑著說：“你這筆記能當教材了。”

林微然抬頭，看見男生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表是她在財經雜志上見過的牌子，低調卻價值不菲。她壓下心頭的波瀾，禮貌地笑了笑：“只是想記清楚點。”

趙宇辰成了她的“引路人”。他帶她去聽行業峰會，教她辨認不同品牌的雪茄，甚至在她兼職遲到時，開著車把她送到目的地。他對她很好，好到讓宿舍的女生都起哄，說她走了桃花運。

但林微然始終保持著清醒。她知道趙宇辰的家境——父親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他是圈子里公認的天之驕子。和他在一起時，她能摸到那個世界的邊緣，能聞到香檳的氣泡味，能感受到別人羨慕的目光。可她也清楚，趙宇辰看她的眼神里，總有種居高臨下的溫和，像在看一只努力向上爬的小動物。

轉折點發生在一個雨夜。趙宇辰送她回宿舍，車里放著舒緩的爵士樂。他忽然開口：“微然，你不用這么拼的。”

林微然望著窗外模糊的路燈：“不拼的話，怎么能站到和你一樣的地方？”

男生笑了，伸手想揉她的頭發，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有些東西是生來就有的，”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根針，“你再努力，也成不了真正的我們。”

雨刷器在玻璃上左右擺動，把外面的世界攪成一片模糊。林微然沒說話，只是在車停穩后，輕聲說了句“謝謝”，推開車門沖進了雨里。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她站在宿舍樓的屋檐下，看著趙宇辰的車消失在雨幕里，忽然笑了——原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努力里藏著怎樣的野心，也知道他永遠不會真正接納她。

那晚之后，林微然退出了學生會，不再和趙宇辰單獨見面。她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學業中，甚至申請了去國外交換的項目。她要去的地方，是華爾街的心臟——紐約。

離開BJ的那天，趙宇辰來送她，遞過來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之前答應送你的畢業禮物。”

林微然沒接：“謝謝，不用了。”她拖著行李箱走進安檢口，沒有回頭。

她知道，趙宇辰給的，從來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不是別人施舍的體面，而是能和那個世界平起平坐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