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爺爺 你想對我說什么
- 七零廢品站的鑒寶大師
- 不歸洲
- 2025字
- 2025-07-25 13:03:55
轟!
瘸腿李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莊若薇的腦海里。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剩下自己瘋狂的心跳聲。
悲傷、憤怒、恐懼……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盡數褪去,只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震撼。
她低頭,看著自己這雙被劃得傷痕累累的手。
這雙手,從小跟著爺爺,摸過無數珍瓷。
爺爺曾說,每一件器物,都有自己的語言。修復師,就是它們的翻譯。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種比喻。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爺爺,在用一件國寶的“尸體”,在用他生命中最后的作品,給她留下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課。
他沒有屈服。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著那群惡魔。
他將自己的遺言,刻進了國寶的創口里,等待著她,用這雙手,將它重新拼起,讓真相重見天日。
這不再是一場尋寶。
這是一場跨越了六年時光,跨越了生死的……對話。
莊若薇緩緩收緊了手掌,那塊云紋底座的棱角,深深刺入她的掌心。
疼痛讓她無比清醒。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已經徹底被貪婪和希望沖昏頭腦的男人,眼神冷得像冰。
“成交。”
她吐出兩個字。
然后,她當著瘸腿李的面,將那塊云紋底座,重新塞回了褲腿的破洞里,動作從容不迫。
瘸腿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嘴巴張著,卻不敢說一個字。
他明白,這個女人,已經徹底掌握了這場游戲的主動權。
“從明天起,你把你六年前看到的、聽到的所有細節,再給我說一遍。”
莊若薇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任何一個細節,任何一句你覺得無關緊要的話,都不能漏掉。”
“而我,”她頓了頓,轉身,重新走向那座在月光下泛著慘白光芒的碎瓷山,“我會把爺爺的‘信’,一個字,一個字地,全都找出來。”
她的背影決絕,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瘸腿李癱坐在地上,看著那個瘦弱的背影,重新跪倒在那片瓷器墳場前,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跪拜在自己的宿命面前。
他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那個設局的人,是那個掌控一切的獵手。
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蠢貨。
而眼前這個女人,才是從魔盒里走出來的,真正的復仇之神。
莊若薇跪在地上,這一次,她沒有立刻伸手。
她閉上眼,腦海里一遍遍回放著瘸腿李的話。
切割的路徑。
崩口的形態。
遺棄的碎片。
爺爺……您到底想告訴我什么?
她猛地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再次伸出手,
這一次,她的指尖,不再是冰冷的掃描儀。
而是帶著溫度的,帶著思念的,帶著一個傳承者所有驕傲和信念的……探針。
她在閱讀。
閱讀那些斷口,那些崩茬,那些被刻意留下的痕跡。
天邊泛起魚肚白。
就在她快要力竭之時,她的指尖,觸到了一片極小的碎片。
它很薄,邊緣鋒利。
莊若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小心翼翼地將它捏起,借著晨曦的第一縷光,湊到眼前。
碎片的斷口處,有一道極其細微的痕跡。
那不是平滑的切口。
而是在收刀的最后一刻,鉆頭微微上翹,留下的一道……像魚尾一樣,帶著微翹弧度的痕跡。
爺爺的獨門手藝!
那封用國寶寫就的遺書,她讀懂了第一句。
莊若薇的眼眶,瞬間滾燙。
她沒有讓淚掉下來。
只是將那塊小小的碎片,緊緊攥在掌心,然后,再度伸手,探進了那座埋藏著她至親最后訊息的……墳場。
一連三天,莊若薇沒再碰任何天青釉的碎片。
她跪在那片碎瓷山上,像個真正的驗尸官,研究的不是瓷器,是它們的“死法”。
每一道斷口,都是兇手留下的口供。
這片邊緣有崩口,說明切割時鉆頭在震。那片斷口不平,帶了弧度,說明轉角時兇手手腕在抖。
她的大腦就是一臺高速分析儀,將上百個痕跡碎片,在腦中拼湊出那只握著切割機的手——如何推進,如何避讓,又如何因片刻的猶豫,留下無法磨滅的瑕疵。
爺爺的筆記里,管這叫“問骨”。
現在,她就在問這件國寶的尸骨。
第四天清晨,當所有切割方向在腦中匯成一條無形的通路時,終點指向了西方。
恰在此時,她指尖碰到一塊民窯粗瓷的厚底。翻過來,一個被磨掉大半的紅色印記,讓她瞳孔一縮。
一個“旗”字的偏旁。
西邊,紅旗。
莊若薇猛地抬頭,盯向不遠處抽煙的瘸腿李。
“城西,是不是有個紅旗機械廠?”
煙霧后面,瘸腿李的眼底閃過一道光,隨即被更濃的陰霾吞沒。
“你怎么知道的?”
莊若薇站起身,拍掉膝蓋的塵土,聲音里沒有找到線索的興奮,只有一片冰冷。
瘸腿李把煙頭砸在地上,用腳碾碎。
“那是禁區。六年前出事后就半廢了,有部隊的人看著,蒼蠅都飛不進去。”
“那就想辦法。”莊若薇的語氣沒有商量的余地。
瘸腿李盯著她看了很久,那張油污的臉上,第一次透出真正的凝重。
這個女人,不是在尋寶。
她是在追兇。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消失在晨霧里。
王大軍的眼線像蒼蠅,繞著碎瓷山嗡嗡打轉。莊若薇沒理,低頭從另一堆廢料里,挑揀著普通的民窯青花瓷片。
她需要一個東西,堵住王大軍的嘴。
夜幕降臨,瘸腿李才回來,一身酒氣和煙臭。
“有路子了。”他壓著嗓子,滿是疲憊,“紅旗廠有個車間主任叫老馬,快退休了,好附庸風雅,喜歡收點舊書畫掛辦公室。”
莊若薇的動作停住。
書畫。
她的目光越過瘸腿李,投向廢品站深處另一個垃圾山。
那里,是廢紙和舊書的墳場。
接下來的兩個通宵,莊若薇沒合過眼。
她從那堆發霉的廢紙里,翻出一幅被水泡爛的近代山水畫。畫紙脆得掉渣,畫面全是霉斑和污漬。